美人剔骨-第19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会儿看见的是烧得焦黑的头颅和骸骨,一会儿看见的是凌准头也不回、毅然离去的画面。
最后,她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决定什么也不去想。
而郑元郎频频扭过头,仍试图跟她说上点儿什么,可扭得脖子都快断了,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天黑前,她终于赶回了崔府。
而崔异的境况,居然比她想象中还要糟上几分。
只见他静静的闭着眼,双颊凹陷,有气无力的躺在卧榻上,皮肤已失去了健康的弹力和光泽,就如没有生机,徒有人形的木偶。
但十分奇怪的是,他都已经成这样了,竟还能敏锐的感知到她的存在。
“阿渊。”
她甫一进门,他的眼睛便费力的睁开了,侧过头,略有些茫然的望向她,唤道。
“嗯。”
然后,他听到了她轻柔的应声。
是她。
她真的来了。
“都下去吧。”
许含章一步步走上前去,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药碗,吩咐道。
无论是侍女还是护卫,他们都杵在原地,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却并没有动弹。
“下去。”
直到崔异发话时,他们才齐刷刷的应声,一起退了出去。(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一章 桃符
(全本小说网,。)
一 “喏,你瞧瞧,他们现下就不听我使唤了,以后还不得直接给我甩脸子?”
许含章故作轻松的坐在了床畔,用故作娇憨的语气开起了故作幽默的玩笑,然后阻止了他起身的意图,拿银匙将药碗中黑黢黢的汁水搅了搅,就往他的唇边送去。
她没有做惯这种服侍人的细活儿,加之心情尚未平复,就不免有些手抖。
于是,几滴药汁撒出,滴到了他雪白的衣襟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来替你擦擦。”
她放下药碗,慌张取出了一方绢帕。
“用不着。”
崔异却微微皱眉,艰难的避开了她的触碰,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回来了?”
“你说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许含章便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你都成这副模样了,我能不回来吗?”
然而,他已经都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想瞒着她。
“还你。”
她恹恹的自袖中掏出了一张纸笺,小心翼翼的展开,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亏自己还以为是他心思细腻,主动提点她,让她和凌准一起在外散散心,游山玩水。
结果……却是支开她的幌子。
“听郑元郎说,我要是再晚归几日,你可能整个人都凉了。”
许含章无奈的叹息着,也顾不上他的推拒,便倾身凑近他,用绢帕把他衣襟上的药汁一点一点的攒干。
“哪有那么严重?”
她这一低头,一靠近,便有一缕细软的发丝垂下,轻柔的拂过他的面庞,让他的身体为之一僵,旋即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只是寻常的风寒罢了。”
“我虽然于医理上一窍不通,但也知道风寒究竟是什么样的。”
许含章忍不住戳穿了他,“所以,你就别把我当三岁小儿糊弄了。”
究竟是因着什么缘故,他才变成了这样,她也不指望立刻就能从他口中套出实话。
但是,她也不希望被人当成傻瓜。
“先喝药。”
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尴尬,淡然而无耻的将话题转移开来。
而一碗药汁喂下去后,他的精神竟是好了很多,居然能单手撑在床沿边上,缓慢的坐起身,同她说话了。
“是郑元郎他们把你叫回来的?”
他问道。
“是。”
“你一听得消息,马上就赶回来了?”
“是。”
“和你赏花的那个人呢?”
“走了……”
“走了?没和你一道?”
“是。”
许含章本不想提起这茬的,奈何怎么也绕不过去,只得模棱两可的答道:“他累了,不想和我一起走了。”
“因为我?”
“是……也不全是。”
“哦?”
“也有我自己的缘故在里头。”
许含章想了想,“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牺牲的更多,而我只晓得索取,不知不觉就把他掏空了。”
“别拖了。赶紧把宵禁的腰牌带上,去升平坊寻他吧。”
闻言,他沉默了良久,忽道:“至于我这边,你大可不必担心。反正有的是温柔小意的侍女伺候,根本用不着你这个粗手粗脚的人来添乱。”
“好。”
她也沉默了良久,应道。
“去吧。”
于是他躺了回去,状似满意的合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许含章站起身,将被子轻轻的拉到了他的肩旁,又替他放下了帐子。
然后,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给他瞧病的人,是谁?”
走到了屋外的台阶下,她伸手招来了先前为他捧药碗的那个侍女,低声问道。
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她当然不可能立刻就跑出去,寻凌准来诉衷肠的。
因为崔异先前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并不像是有所好转。
倒像是,回光返照……
“是宋神医。”
侍女同样压低了声音,答道。
“那他人在哪儿?”
想到宋神医的医术,她不禁心下稍安,继续问道。
“在东舍。”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忽地响起,“我可以带你去。”
说话的,竟是张玉郎。
他唇边带着浅淡而明亮的笑意,半边脸庞却掩在了幽暗的灯影里,看上去有些阴森。
“那就有劳了。”
若换做平时,许含章定会因为农舍里所见的那幕而对他心生芥蒂,不屑与他为伍。
但此刻,她已撑不起这种略显沉重的正义感,只一径跟在他的身后,往游廊上走去。
“东舍?”
她没有听到,那名侍女在二人走后,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府里,有东舍这样的地方吗……”
“张都尉说有,那就有。”
几个身穿灰袍的术士从廊下的阴影里转出,阴恻恻的开口。
……
……
“你是刚赶回来的?”
张玉郎不紧不慢的走在了前面,沿着游廊而下,绕过假山,踏过弯弯曲曲的石径,再从水榭后穿过,迈步上了长桥。
“嗯。”
许含章微微点头,不经意的瞧见前方不远处正蒸腾着迷蒙的水汽,显然是那眼天然开凿出的温泉无疑了。
而温泉的附近,有一座东舍吗?
她不由有些疑惑,却没有心思发问或质疑,只因这是崔异的府邸,来往都有无数的婢仆盯着,就算他真有什么小算盘,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得太响。
况且,她相信以崔异的眼光,是不会和这种有小算盘的人结交的。
于是她仍一径的往前走去。
“你之所以想找宋神医,是想问问他的病情?”
张玉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神情认真的说道:“其实,宋神医早收了他给的好处,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蹦的。你与其这般大费周章,还不如问我。”
许含章一怔。
“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他事后问起来,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不然,我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张玉郎继续说道。
“好!”
到了这个份上,许含章心里的疑惑顿消。
原来对方绕了这么大一圈的路,是想瞒过崔异,将那些不便明说的细节说给自己听。
“他的病,是因为这个。”
张玉郎没有绕弯子,直接伸出手来,虚虚的指着她衣襟前坠着的那个饰物,语出惊人道。
“因为它?”
许含章立刻将这块桃木牌摘下,放在掌心端详。
这一端详,就看出了异样——虽则它的形状和外观仍是和往常无二,触感却有些刺手,须得定睛凝神去看,才能发现上面多了道不起眼的裂痕。(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二章 药引
(全本小说网,。)
一 传闻中,但凡是贴身佩戴的玉石裂开了,那就是帮正主挡了煞,抵住了邪祟的侵害。
而护身符开裂了,差不多也是相同的缘故,可以解释为是她之前在山腰上遇险时,它帮她承受了足够多的怨念和阴寒之气。
可为什么它只是裂了一条不起眼的缝,而崔异却变成了那样?
这个东西,真的是所谓的护身符吗?
“我曾和袁公有一面之缘,有幸得他赠一护身符,可辟邪挡煞,不会被一般的术法和诅咒所侵。即使侥幸让人得手了,也伤不了我的精魄。”
“但那是我抓周宴上的事了。”
许含章不禁想起了崔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今看来,这席话有很多经不住推敲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般珍贵的护身符,如果真是他幼年就得到的物事,那她和他相处的那五年里,为何从未见他佩戴过?
如果真是能避邪挡煞,那为何她还是会频频的看到那个红裳的女子?
无论是摘是戴,都能看到。
而一旦她看到了,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意识中见着了那名红裳女,便险些被对方的怨念拖下湖水,并湿了半幅衣袖时,他很快就赶来了。
而他的发间,也有几滴湿漉漉的水珠,正顺着脸颊一侧倏忽往下滴落。
她以为是他是听到自己传达过去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在途中不慎沾上了晨露。
而后,早饭多了道鲜美异常的鲫鱼粥。
然后,她无意中听侍女们说起,是他恰好就在不远处的小池边垂钓,又恰好得了几尾新鲜的野鲫鱼来熬粥,又恰好遇上了出来传话的丫鬟,所以他才会来得那么快。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般圆融而妥帖,没有破绽。
她也记得,在回崔家的老宅时,她第二次看到了红裳女。
而他明明和她相距甚远,却仍是立即拨转了马头,远远的看了过来,并唤了她的名字。
这一唤,一插手,对方就极其诡异的消失了。
之后便发生了族老们在桥上静坐挑衅的事,他冷笑着拔刀,血溅三尺。
那一出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神,让她无暇去思考之前的异状。
她还记得,不久前在坟场里小憩时,自己第三次见着了红裳女。
当时她正要向对方发难,崔异就从林子里钻出,顶着一肩的树叶和一头的露水现身了。
紧接着,那抹红影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和回老宅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因着这个巧合,她已经心生疑虑,直觉他定是隐瞒了什么,可她却自作聪明,自以为体贴的没有去追问。
后来,她在道旁见着了吴娘子险些受辱的一幕,又见着了沈构面目全非的尸体,一时震惊之下,更是将此事抛之脑后,不再上心。
等等。
不止是红裳女子露头时,他才会有所反应。
某次她被岑六郎一推搡,一吐血,他也立刻就出现了医馆后头的小径上,将翻窗而出、独自行路的她妥当的接回了府中。
每一次,都是那样的巧。
而每一次,她都不会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不管是在医馆里凄惨吐血也好,还是在噩梦里被人用烈焰焚烧也罢,她都是一下就缓过来了,很快就不痛不痒,无病无灾。
甚至在山腰上昏厥过去,然后在意识里遭遇一连串的险情时,她也是轻轻松松就挺过去了。
难不成,那些难捱的灼烧感、钝痛感,统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活下去。”
她骤然想起了阿娘临死前的场景。
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散发着焦臭味的尸堆。
一个血迹斑斑的木偶。
木偶的胸口破了个大洞。
而她的胸口虽是在渗血,内里却完好无损。
难道,所谓的护身符,和当年那个木偶是一样的用途?
她脸色骤变。
接着,她蓦地记起了那一天夜里,老者看向崔异的眼神。
那是怜悯的,同情的眼神。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张玉郎瞧着她的神情,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这个东西,的确是起了替身一类的用处。”
尽管朝廷是禁止这种厌胜之术的,可世家仍有一部分人喜欢在子女幼时就做出刻有他们生辰八字的木偶,偷偷供着,等子女遇着大病大灾了,就把它偷偷烧掉,用以替子女承受灾厄。
而崔异这个,想来是把木偶巧妙的改成了桃符的模样,瞒天过海。后来不知又施了什么手段,竟是借着它,将他自己活生生的变作了她的人偶,她的替身。
“所以,他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张玉郎的叹息声渐歇,“他的脏腑已经受到了重创,被阴气所侵,又被禁术所伤,经脉也断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命硬,只怕人还没到长安,就死在半路上了。”
“而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你吗?”
然后,突兀的嗤笑声响起,“他确是不想让你担心。但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
许含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究竟是有怎样的隐情,才会让自己感到为难,才会让他选择了隐瞒?
“是的,你会很为难,很难做。因为……”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注视着张玉郎,等着他为自己解惑时,耳中却突然响起了嗡嗡的杂声,眼前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的,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因为,你就是药引。”
他慢慢的走向她,面上神情讥诮。
药引?
在失去意识前,许含章隐约听到了这两个字。
可她没来得及琢磨其中的深意,整个人便无力的靠在了桥畔的栏杆上,眼神渐渐涣散。
“把她带进去。”
几名眉清目秀的侍女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