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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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特殊法?”
凌准下意识的问。
“你最好不好问,也不要听。”
许含章凉凉的瞥他一眼,“下午我不过是说了个断袖分桃,你就气成那样。这会儿我若再来个磨镜之好,你岂不是七窍都要生烟了。”
断袖分桃,磨镜之好。
凌准默念了这八个字,第一反应竟然是很押韵。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黑了脸。
“她们是风尘中人,即使是当众亲昵,也算不得惊世骇俗。但从了良,就得像正常人一样嫁人生子,若还像以前那般腻在一起,只会招来四邻的非议嘲笑。”
许含章笑了笑。
这都不算最要紧的。
“怕就怕那满脑子龌龊念头的男人自以为女子间的狎昵都是闹着玩的,只要被他上过一次就会知道男人的好,转而拜倒在他的裆下。”
窈娘当时是这样给许含章说的。
“更要命的还有那种自视甚高的,觉得仅凭他那张松垮老树皮的脸就能把我们一起驯服,任他为所欲为。“
绿娘冷笑一声,“我当时就踹了他的下腹一脚,险些让他绝后。”
那人自然是盛怒不已,命手下打瞎了她的眼睛。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许含章将不可描述的部分含糊带过。
末了感慨道,“她们之间的情谊,倒比分桃的那对强得多。”
《韩非子·说难》中记载了这一则故事——弥子瑕年少俊美,深得卫灵公宠幸。某日他与灵公游于果园,吃到了一个很甜的桃子,便把剩下的果肉都递其分食。卫灵公当时很高兴,觉得对方爱极了他,便欣然受之。可是后来弥子瑕老了,卫灵公便不再宠幸他,还抱怨他当初居然敢把啃了几口的剩桃子丢给自己吃,实乃大不敬的行为。
虽然她明白这故事不过是韩非子借了弥子瑕和卫灵公的名字来戏说,中心思想还是为了突出龙有逆鳞,不可轻易触之。
但她就是愿意往最表面的意思上想。
只因比起冰冷无情的君主逆鳞来,还是始乱终弃,色衰爱弛来得生动有趣些。
“你为什么总和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打交道?”
凌准扶额望天。
无论是古怪阴森的邪祟,还是世俗不容的禁断,她好像都沾染了个遍。
“估计只有天晓得。”
许含章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搭在眉骨上做凉棚状,“对了,明天我要去曲江池一趟。应国公夫人在马车上跟我说她的庶妹心悦于她,想让我帮着参谋下。”
“咳咳……”
凌准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被她惊住而呛到了。
“十一,你真是经不起风吹雨打啊。”
许含章很是淡然的点评了一句。
“你很喜欢看人跳舞吗?”
和她逞口舌之快,自己只能是吃亏的份儿。
于是凌准果断换了个话题。
上次她看米娅儿跳舞,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扯了些‘言之不足,歌之咏之’的歪理。
这次亦是如此,她看得极为专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就算你不爱赏舞,那多看看美人儿也行啊。”
许含章无语的叹息,“亏我还以为你有一颗外冷内热的心,只要进了平康坊,就会熊熊燃烧一把。”
瞧他出门前那副猴急的劲儿,几乎让她怀疑他是想去偷窥花魁娘子们泡澡。
结果,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而后更是打起了瞌睡。
难道他想欣赏的,并不是穿着衣服跳的舞蹈?
而是?
“你在想什么呢?”
见她神色越发诡秘,凌准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没什么。”
许含章收回了发散的思绪,秀眉一挑,“我知道明天该怎么跟应国公夫人回话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十六章 曲江(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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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与凌家所居住的升平坊之间只隔了三个坊区,坐马车过去,顶多也就是一刻钟的工夫。
“二姐姐,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经过凌审言的提醒,凌端已在人前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对外统一口径说许含章是自家宗族前来投奔的远亲,免得招来不必要的流言,平白坏了许娘子的名声。
“没什么不行的。”
许含章戴上帷帽,坐到了马车里,“我中午多半不会回来,你就别留我的饭了。”
“那你下午可要记得早些归家。”
凌端粲然一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好。”
许含章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放下了车帘。
“路上小心点。”
凌端也举起手挥了挥。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要好了?”
凌准目睹了这依依惜别的一幕,表情不自觉有些扭曲。
“昨天下午我们就已经很好了。”
凌端转过身来,抬脚迈进医馆,“要知道你气冲冲的走了以后,她给我讲了好些有意思的故事呢。”
“什么故事?”
凌准警惕的竖起了耳朵——该不会又是不可描述的那类吧?
“这还用问吗?许娘子既然能除邪祟,那给我讲的肯定就是她所见过的奇闻异事了。什么没头的男鬼啊,引起灾荒的旱魃啊,会说话的骷髅啊,把我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夜里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
凌端的面上竟露出了十分向往的神色,“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再多听上几个。”
“看不出来,你挺会自讨苦吃的。一边怕得要死,一边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凌准嗤之以鼻。
“阿兄,许娘子怎么没让你和她一块儿出去?”
凌端突然问道。
“她说碰面的都是些内宅女眷,不方便让我去。”
凌准闷闷的说。
尽管他已经忍辱负重的表示自己可以坐得远远的,绝不露脸,但仍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噗……”
见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凌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凌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忽地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郑元郎还找我有事!”
说着就急急的折身出去,步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这小子,撒谎也不打草稿。”
凌审言靠在门框上,摇着蒲扇,轻蔑的一笑。
“爹,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去找郑元郎?”
凌端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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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上,风景正佳。
竹露坠,翠烟轻,菱叶萦波,红莲朵朵。
“多谢老丈了。”
付过车资,许含章从马车上下来,沿着岸边随意的走走停停。
没过一会儿,就见最得卢氏信任的妇人向她走来,微笑着行了一礼,“许娘子请跟我来。”
“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许含章还了一礼,跟着她一道来到江畔,登上了小船。
“许娘子,请坐。”
卢氏梳灵蛇髻,戴镂金片玉的飞鸟衔枝步摇,额上大红的花钿和她唇上鲜艳的口脂搭配得相得益彰,一袭飘逸的紫色团花八幅罗裙逶迤泻地,越发衬得她气质高贵不俗
“这是我的妹子,卢意娘。”
待许含章摘下帷帽落座后,卢氏便指着旁边一个年纪稍轻,衣着华丽的女子,轻声介绍道。
“二夫人。”
许含章含笑打了声招呼。
卢意娘只朝着她礼节性的颔首,并没有说什么,一双眼也始终黏在卢氏的身上,竟是半刻也不舍得移开。
妇人见状皱起了眉头。
当着旁人的面就这么露骨,也不嫌臊得慌!
“开船!”
妇人也不好发作,只能粗声粗气的吼了船夫一句。
“我当年还未出阁时,每逢夏日就和姐妹们一起泛舟湖上,采莲唱歌,直到暑气渐毒了才愿回去。自从嫁了人,已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清闲时光了。”
轻舟离岸,船桨荡开一圈圈涟漪,朝荷花深处驶去。
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荷香和水草独有的清芬,卢氏渐渐放松下来,说起了年少时的事情,语气里多有怀念和怅然之意。
“阿姐莫急。等别院的园子建好了,就让工匠们引一渠活水上去,再种一池荷花,养几尾鲤鱼,我们隔几天就过去住上一阵子。”
卢意娘笑盈盈的说。
“算了吧。”
妇人大煞风景的打断了她,“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得夫人的对牌,且几个孩子都正是顽皮的时候,若没了夫人的管束,只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开什么玩笑?
若真让夫人去别院和她独处,那她还不得把夫人生吞活剥了!
“阿姐……”
卢意娘听了却没有如往昔那般暴跳如雷,而是面露委屈之色,眼泛泪光点点,定定的看着卢氏,
“嘶。”
妇人惊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意娘,我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卢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出府的。”
许含章微笑着打圆场,“即便是困在家中,只要有心情有兴致,自然能找到乐子。”
接着文绉绉的道,“很多时候,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做。”
“许娘子言之有理。”
卢意娘终于正眼看她了。
那番话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只要是和阿姐在一起,随便做什么,自己都会很开心。
“我观二夫人身姿窈窕,是否经常跳舞和骑射,才将身段保持得如此之好?”
见对方肯接招了,许含章适时将话题抛了出来,“今日我在来的路上,听人说起有一种新式的柘枝舞,需双人配合,相对而舞,节奏舒缓而柔曼……”
“据说那对舞姬的配合堪称一绝,你启我承,你转我合,且缠在腕上的红纱怎么也不会脱落,就如心甘情愿困在了十丈红尘中,不复得出。”
许含章并不担心提到舞姬会触怒了对方。
时下人人都以能歌善舞为傲,圣上在宴席上喝得高兴了,都会摇摇摆摆的给众臣们跳上一段。某安姓大臣是个两百多斤的壮男,却也能捧着大肚子,跳着有模有样的胡旋,借此得到了圣上的称赞。
“最妙的是,其中一个舞姬是盲女,双目不能视物,却丝毫不影响二人配合的默契。”
“她不是天生就失明的,而是被人打瞎的……”
窈娘和绿娘的故事就这样娓娓道出。
许含章尽量把其中的某些关键说得很隐晦,但她相信,这几人一定能听懂。
“若是没有这段经历,她们就能在赚够赎身钱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各自嫁人生子,平安顺遂的度过余生。”
“如果实在是分不开,也可以嫁与同一户人家,朝夕相对。”
“但她们选择了留在风尘中,蹉跎年华。”
“这究竟是孽,还是缘,恐怕没人能评断清楚了。”
故事已到了尾声。
“这可真是荒唐!到底是风尘女子,根本就不懂道德伦常!”
妇人的反应是很正常的。
在文人墨客看来,断袖和磨镜都是雅事一桩。
但在常人看来,这便有些匪夷所思,不能理解了。
“阿姐,我倒觉得她们有情有义,令人敬佩。”
卢意娘没理会妇人话里的夹枪带棒,而是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
那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究竟是有情有义的那个,还是横亘出来搅局的那个?
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十七章 青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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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什么都没说。”
短暂的沉默后,许含章面色凝重的开口,“还是回去多多照看你家夫人吧,不用再送我了。要知道船舱里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人,很是不妥……”
“呀!”
妇人吓得一个激灵,忙匆匆和她告别,飞也似的离去。
“你究竟说了什么,居然把别人吓成那样?”
凌准从另一侧的树荫下转出。
“这个不重要。倒是我说了不让你跟来的,你怎么还是来了?”
从船上下来,许含章就发现了他伫立在岸的身影,料到他定是后脚便跟到曲江池来的,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只是过来散散步,并没有跟着你。”
凌准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演技显然还不够火候,表情说不出的僵硬和别扭。
“我的伤已经没大碍了,不需要你时时照看着。”
许含章见状只能无奈的摊手,接着把船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如释重负道:“她们三人的思路都被我误导得一团糟,眼下已经是自顾不暇,以后定记不起我的事来,更不可能在崔五娘面前提起;窈娘和绿娘说不定也能得到夫人们的垂青,不日便能被推荐去更好的去处。”
有了范阳卢氏的照应,无论是进教坊,还是进国公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
凌准却没有被她的机智所折服,而是下意识的怔了怔——和这么多古怪的人打交道,她会不会也被影响得视世间男子为蠢物,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那些小娘子们?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跟自己相处时从来都是洒脱自如,没有半点少女应有的娇羞?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也有些乱哄哄的。
“怎么了?”
见他半晌不语,许含章停下脚步,诧异地道。
“你,真是个好心的。”
凌准立刻回过神来,一面为自己离经叛道的猜测而感到汗颜,一面又发自肺腑的称赞了她一句。
印象里她做的都是善事,从未算计过别人,也从未纠结过利益。
“我没你说的这样好。”
许含章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自己如真有他说的这般善良大度,那昨日就不会言语挤兑他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