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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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景福斋出来的那天下午,他自道旁摘下了几枝红梅,让她带回去插瓶。
而后宝珠从首饰铺子取回来的金钗,恰巧也做成了梅花的款式。
她忐忑不安的戴上它,既怕他误会多想,又怕他发现不了。
然后,他一脸沉重肃杀的赞道:“上面的梨花做得很是精巧,栩栩如生。”
真是个蠢笨的傻瓜。
“我有一支钗,也是梅花的。”
许含章将视线收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你非得说,那是梨花。”
说到这儿,她便觉得面皮有些发烫,同时暗自思忖道,他就算再笨,此刻也应该能明白了吧?
“啊?”
但凌准显然没能理解小娘子所特有的含蓄,只面红耳赤道:“我是不太懂这些花花草草……还有首饰之类的东西。本来是想说点好听的话,讨你欢喜,结果……”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失足成千古恨,问君能有几多愁,此恨绵绵无绝期。
凌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懊恼不已。
“我很欢喜。”
许含章忽然低下了头,声若蚊呐,“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军部复命去吧,别耽误了正事,让小人奸计得逞……另外,你总说要给我配个刀鞘,我改主意了,不要了……不如,把它换成一对梅花耳环……”
“许二……”
凌准闻言一惊,片刻后通身便被狂喜的潮水淹了个透,心中不由一甜。
“好。”
但他突然有些微窘,有些害臊。
于是他也低下了头,静静的看着脚下的雪地,看着她发红的耳根,看着道旁盛放的红梅,脸上渐渐绽出明朗的笑意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九十九章 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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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风漫过,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在拂至二人身前时,却似是被他们面上的热意所浸染,竟化作了微醺的暖。
尽管已互通了心意,二人却没有像情侣般或温情脉脉的十指相握,或情不自禁的拥抱抚慰,而是不约而同的埋着头,都不肯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先回军部吧。”
许含章略有些不自在的绞着衣角,开口说道:“你魏叔伯的心机委实可怕,竟是想把我们都算进去,一网打尽……总之,我们断不能让他得逞。”
细想起来,她多多少少还是后怕的。
魏主簿此人城府极深,表面上用宝珠做饵,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背地里却是把宋岩推了出来,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他之所以把凌准支开,也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对她出手,是存心想毁了凌准在军中的前途。
“好。”
凌准何尝不知道这些,却仍是记挂着她,不愿意先行离去,“那你呢?”
“我要去城外一趟。”
许含章觉得并没有隐瞒他的必要,便如实答道。
“哦……”
凌准迟疑片刻,终是含酸带醋的问出了口,“是去……看崔异吗?”
“不全是。”
即使许含章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酸溜溜的意味,心里顿时涌起了微羞的甜意,柔声道:“我也想去看看南诏人。你记得吗,以前在马车上,我托你帮我打听过他们的。”
“是啊。”
凌准讪讪的一笑。
他怎么就忘了这件正事,只顾着计较旁枝末节了呢?
“好了,天亮前,我就会回来的。”
许含章迅速抬起头,偷偷的扫了他一眼,又趁他未发觉前就缩了回去,垂头道:“况且他们都瞧不见我,所以,我是不会有危险的。”
能瞧见她灵识的,只有他。
她心中一暖,不禁想起了往日的种种,愈发觉得心间像开出了一朵花,瓣瓣随风摇曳,拨弄着她的心弦。
“那你的人,是回了宅子里么?”
凌准忽然皱了皱眉。
这个并不难猜。
只消看她行来的方向,便知她是从何处过来的。
“是。”
许含章简单的说了下崔异命人将她送回来的事,又道:“有他们守着,我暂时是安全的,另外有南诏人在外面作乱,崔异定是不会马上就带我离开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对了,那个着青衣的男子,便是夏日里射了我一箭的;而那个着红袍的少年,我总觉得他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我并没有见过他……这可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哪里奇怪了。
也许,这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
凌准怔了怔。
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
明明是很正常的词句,为什么放在一起,就有种微妙的缘分和宿命感?
为什么他只是一听,就觉得不太高兴,忍不住有开始吃味和泛酸了?
难不成他竟是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愚夫,连市井妇人都不如?
“十一。”
见他半晌不语,许含章又悄悄的抬起头,迅速扫了眼他的神情,旋即明白过来,强行按捺住了失笑的冲动,学着他的腔调,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道:“我的花,比他的好看。”
然后顿了顿,恢复了自己平日里说话的声调,隐带谄媚道:“嗯,你的人,也比他好看。”
“许二!”
凌准闻言先是大窘,继而便是气恼和哭笑不得。
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一番对话是发生在那日他在扔掉了景福斋少东家送给她的梅花后,又厚着脸皮把自己新摘的花塞给了她。
“十一。”
许含章笑盈盈的抬起头来。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有了做醋坛子的体质啊。
真是的……
许含章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同时多了份不浅不淡的疑惑。
若是见了别的男子这般作态,她只会觉得恶心、不可理喻,但为什么放在他的身上,就显得那般和谐顺眼,令她只觉欢喜无限呢?
“许二。”
凌准察觉她毫不掩饰的打量,想着不能太过胆怯,便也直直的盯着她,与她四目相对。
“是你。”
许含章忽然敛起了笑意,肃容道。
“是我。”
凌准会意的板着脸,应和道。
话音刚落,二人便极为默契的相视一笑。
千般感慨,万般唏嘘,也抵不过这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四字。
“好了,你还不快走?”
笑过以后,许含章又肃容道:“要是你被军部处罚了,说不定就得降职,那俸禄自然也跟着降了,便买不起金耳环了。”
“不,你先走,我看着你走。然后,我再走。”
凌准听出了她的戏谑之意,低低的笑了一声,摇头道。
“不。”
许含章断然拒绝了,义正言辞道:“万一你要偷偷的跟踪我,不肯回军部呢?”
“你先走。”
凌准不为所动道。
“你先。”
“你。”
“你!”
这一来一去的拉锯战,着实幼稚到了极点,偏生当事人都不觉得羞耻,仍自顾自的玩得欢快。
“行了!我们都走。”
最后是许含章想出了妥善的解决的法子,指了指出城的方向,又指了指军部的方向,“我往这边,你往那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凌准叹息道。
“那就赶紧转过身,各走各的。”
许含章说着便背过身去,踏上了通往城门的大道。
“嗯。”
凌准跟着也转过身,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走着走着,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
但茫茫的雪地里,空旷的一片,哪还有她的影子?
她竟走得这么快吗?
凌准愕然的想道。
“傻子。”
待凌准扭过头,渐渐走远后,许含章自巷角的一座老宅里转出,专注的凝望着他的背影,表情似喜似嗔。
“相比之下,还是我更聪明些。”
她自言自语道。
然而下一瞬,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视线里的那个他扬起了手,朝着她所藏的方位,轻轻的挥了挥。
他没有回头。
但是,他知道她没有走远,他知道她在望着他。
“莫非你背后也长了眼睛?”
许含章嘟囔了一句,旋即抬起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无声的微笑起来。
……
……
在城内的这片小天地中,一对年轻男女刚知晓了对方的心意,就迎来了短暂的别离。
而在城外的一方平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叠如山,四处散落着断肢残骸,发污的血水流淌到了一处,渐渐交汇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章 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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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枝,星光淡去。
浓稠如墨的黑暗在城外无边无际的流淌着,将枯枝残叶尽数覆盖了,也掩去了草木湿冷而清润的气息。
无数片洁白无瑕的雪花堆积在城楼下,先是被行人们靴底沾着的黄泥踩踏得狼藉不堪,紧接着又被渗血的碎肉残骨染污了,再辨不出半点原先的颜色。
几只骨瘦如柴,肚腹却撑得胀鼓鼓的野狗用前爪刨开了雪堆,或是拖出了一截大腿,懒洋洋的啃噬几口,或是叼着一根指头,了无兴致的嗅了嗅。
傍晚发生在城门口的那场厮杀吓坏了很多民众,却不能对它们造成多大的惊吓。
恰恰相反,它们极希望隔上几天就能来这么一遭,好改善一下它们饱一餐饥三顿的状况。
“这些狗东西,有吃的就不错了,居然还开始挑挑拣拣的。”
城楼上的府兵看着这一幕,笑骂道:“还好嚼的都是些南诏蛮子,要是敢对咱们益州的人龇牙,老子可不会饶了你们。”
“呜……”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野狗们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丢下了口中衔着的食物,向着城墙处发出了数声恐惧的低嘶,随即夹着尾巴,瑟缩的退开了一丈开外。
“难不成老子已经霸气到这个程度了,只消说一句话,就能把这些畜生吓尿?”
府兵挠了挠头,不解道。
“不,我听我阿娘说,狗能通灵,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名府兵憨笑着开口,“兴许是因为今晚死了太多人,他们冤魂不散,这会儿正在城楼下杵着,瞪着一双血糊糊的眼儿,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豁牙,正直勾勾的望着咱们呢。”
“呸。”
先前那个府兵没好气道,“就你这口才,从军简直是屈就了。你应该去茶寮说书的。”
“嗷嗷,嗷……”
刚安静了没多久的野狗们忽然齐齐的昂起了头,对着夜空厉声嘶吼起来。
“发什么癫呢?”
“莫非是南蛮子的血肉有毒,把它们给撑得害瘟了?”
“难道真的有鬼?”
“大晚上的,能不提这茬吗?”
“闹鬼就闹鬼呗,只要不是南蛮子又来闹事了就成。”
由于动静委实太大,很快就将其他府兵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七嘴八舌道。
“咦,那是啥?”
一个眼尖的人惊呼道。
只见雪地里骤然漫开数道蜿蜒的血线,如有意识般迅疾汇聚到了一处,拼凑出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乍一看有点像人脸,却找不出五官的轮廓来。
再一看,又有点像纷杂交错的枝桠。
然后揉了揉眼,又一看,竟有点像一只巨大的爬虫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居然还会变脸?
难不成,是南蛮子的邪术?
“敌袭!”
念及于此,他立刻大叫了一声。
“去你娘的,鬼吼鬼叫什么呢?”
身边的人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顺着他所注目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了混合着泥污和血水的雪地,以及躺倒一地的南诏人的尸骸,还有裹在尸骸上的,被寒风刮得猎猎作响的破衣烂衫。
“那儿用血搞了一幅画出来,肯定是南诏人干的,想要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暗算咱们!”
他急急的说着话,然后用左手握住了弓身,右手则准备搭箭上弦。
“切,装得还挺像的。”
身边的人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平日里你咋咋呼呼的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拿大爷我逗乐子?”
“什么?”
见旁人表情不似作伪,他连忙伸长了脖子望出去,片刻后险些把脖子给扭了,“不对啊!我不可能看错的!”
雪地上,一道血线也没有了。
那幅诡异的画面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了。
“是的,你的确没有看错。”
城楼下,许含章眉头一蹙,衣带飘风的从尸骸堆里踏过。
……
……
“你们看,这像不像一张人脸?”
在距离城门极远的一处平地上,崔异顺手折下了一截树枝,在血水中漫不经心的搅了搅。
“像。”
“而且是生得特别丑的那种。”
“我看像树杈。”
“像蝎子。”
“蜈蚣。”
“这变来变去的,到底有完没完了?”
“南诏的人就这点儿本事了吗?”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为何连半幅春宫也画不出来?”
“你还是趁早死心吧。只有蜈蚣,没有春宫。”
越来越多的骑兵走了过来,打量着地上这幅变换莫测的图案,言语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反而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和腻烦。
只因他们虽然是士族蓄养的私兵,但满身皆透着血性和悍勇之气,即使和正规的军中精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他们已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习惯了你死我活的拼杀,所以对这种阴损邪门、藏头露尾的招式是瞧不上眼的。
不过是手下败将淌出来的一滩血,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若是召来了恶鬼,那便一刀斩之,让其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