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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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她是过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出来体验一把人间疾苦?
好像,也说不通。
“不过,她这个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应该很容易唬住。你先在这儿好好待着,不管都督和刺史如何向你施压,你都要挺过去,千万不要就这么认了。我这就去找十一郎帮忙,让他在那个小娘子面前游说一番,看能不能尽快把你捞出去。要是他不肯出面,那老子就亲自去登门拜访!大不了在她门前跪上几个时辰,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总能把她给诈出来。”
张参军的声音压得愈发低了,言语里是情真意切的关心和担忧。
不管面前的人有多么的糊涂和混账,却终归是自己的挚友。
自己可以打他,可以骂他,可以踹他两脚。
但是,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你可以闭上眼睛,不一定非要像铜铃似的睁着。”
都这个关头了,魏主簿竟还有心思说笑。
“老子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张参军却没有配合他发笑的举动,更没有主动接茬的意思,而是猛地站起身来,踢倒了小凳,说道。
“我劝你不要插手了。”
魏主簿极不赞同的摇头,“崔家的人将功劳让出来,目的便是要堵住你们的嘴,让你们少管闲事。如果你再较真下去,那就是不识抬举了。至于那个小娘子,更不是任你糊弄的主。我算计了她一回,就招来灭门之祸。而你……若真是在她的门前跪下了,胁迫于她,只怕那两条腿,是当场保不住的了。”
“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张参军没好气的摆手道,“可是,老子不能什么都不做。是好是歹,总得试一试,才会甘心。”
“那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暗室外,忽地飘来了少女清冷若冰玉的声音。
“谁?”
张参军大惊。
守在外面的府兵都是他的心腹,断不会让一个陌生女子轻易的靠近此处,并偷听到他与魏主簿的谈话。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惊疑不定的情绪。
因为,暗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窈窕纤弱的小娘子缓步走了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许娘子。”
张参军看着她,声音哑涩的开口。
“我是很想让他去死的。但我的手段有限,即便是捅破了天,也没那个本事,把通敌叛国的帽子扣给他。”
许含章无比平静的说,“所以,此事和我无关。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你求谁,都比求我要来得稳妥些。”
她说的,句句是实话。
但在张参军听来,却显得那般虚伪,就像是小人得志后的炫耀,每一个字都透着卑鄙无耻的意味。
“许娘子,就算他有错在先,你也不该这般下作……”
他气得发抖,也顾不得什么大局了,当即指着她的鼻子,就要发作。
“小心!”
“小心!”
两声惊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一声,来自于许含章。
另一声,来自于魏主簿。
张参军听到了,身体也下意识的做出了闪避的反应。
但终究还是迟了。
一股剧痛难忍的钝意如闪电般从指根窜了上去,一直蔓延到了指尖,才堪堪停下。
“别拿你的手,来指着她。”
崔异利落的收刀入鞘,接着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拉一带,冷冷的说道。
他的动作太快,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便已经迎来了结束。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几滴血珠‘嗤’的扬了起来,紧接着便无力的堕入了暗室的地砖里,湮没了行迹。
“快来人!张参军被重犯偷袭了,手指头都快断了,赶紧找军医来为他接骨啊,不然就废了!”
青衣男子规规矩矩的候在门外,见着这一幕,立刻扭过头,冲着外面大喊道。
“哎呀,赶紧来人啊,他快‘不行’了!”
红袍少年郎习惯性的说了个一语双关的词,同时大步流星的窜进来,状似关心的拍打着正欲为好友辩解的张参军,实则使了暗劲,很快就把他拍得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他的安危,就有劳诸位挂心了。”
片刻后,青衣男子上前,满脸憨厚的帮他搀起了昏死过去的张参军,将其交给急吼吼赶来的府兵们。
又过了片刻。
府兵们道过谢,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一红一青也远远的站到了院外的枯树下。
暗室里重归安静。
“我下手很有分寸。只要救治得及时,便能恢复如初。”
对着她的时候,崔异的语气明显要柔和很多。
“你娘已经被抓进了府衙的大狱。待明日游街后,便能推去刑场,处斩。”
而在对着魏主簿的时候,他连声线都是冷厉而生硬的,可疑将‘处斩’二字的音咬得很重,摆明了是想让对方心里不痛快。(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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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魏主簿只觉得通身发寒,藏在袖中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厉声问道。
在张参军到访之前,都督和长史曾先后踏入了这间暗室,和他有过一番长谈,并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着这种默契,他极有信心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而且不会连累到家人。
他想,就算一时失了势,背负着污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没柴烧。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张参军的好意。
他已经找好了退路,根本不需要对方来添乱,节外生枝。
纵使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他仍下意识的提防着,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只冷眼看着对方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同时,为了不让人生疑,他还故意说出了‘你不要插手’之类的废话,摆出了一心赴死的姿态。
但饶是他百般算计,千般思量,也没有料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为什么。”
崔异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漫不经心的道:“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因为和所以。有的,只是不讲道理。”
“我想让你得知亲人的死讯,却无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想让你连条狗都没得做,管你再会吠叫和撕咬,依然会被自家的主子无情舍弃。”
“我想让你背负着最不堪的污名,无比屈辱的倒在民众的唾骂中,再也爬不起来。”
“但是,我就是不想和你讲道理。”
崔异的眼神很散漫,语气很轻慢。
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偏生却透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倨傲到了极点。
“如果你想杀我,尽管动手就是,何必要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折辱于我?”
魏主簿霍然抬头,胸膛不停起伏,极为愤怒地说道。
许含章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没有说祸不及妻儿家宅,也没有为他的母亲求情。
他说的是,折辱。
真是,有意思。
“哦?”
崔异终是拿正眼瞟了他一下,“这么快就猜到了?看来,你并不算太蠢。”
“无论是都督的利诱,抑或是长史的安抚,都只是你设下的圈套罢了。”
魏主簿的脸色变得极为惨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血,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
“你真是好手段。”
先是借旁人之手,给了他无限的希望,让他错误的以为自己仍有被利用的价值。
于是他便被麻痹了,暂时放弃了抵抗。
而后,对方便挑在这个时候出现,将他的希望打碎,带给他无尽的绝望。
若没有过希望,一开始便是绝望,他定能坦坦荡荡的赴死,不至于这般失态。
但有过了希望,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不甘心,会痛苦,会愤怒,会在恐惧与屈辱中煎熬,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直到死去的那一瞬,他才会彻底得到解脱。
真狠,真毒啊!
他死死的瞪着崔异,似是想化目光为利刃,在对方的身上生生的凿出几个血洞来。
崔异却是神色不变,微微屈起了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窗棂,似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暗室里的气氛陡然一凝。
“不过,你娘的事,并非是出自于我的手笔。”
片刻后,崔异收回手,懒洋洋的说道:“把她送进府衙的,是你的表妹。”
表妹?
是那个多年前被魏主簿哄骗了家财,又被其无情抛弃的女子?
她怎会选在这个时机发难?
许含章悄悄看了眼崔异,暗想这不可能不是他的手笔。
“至于是用什么罪名送进去的,相信你也心知肚明。”
崔异却没有细说下去的打算,只道:“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死得很冤枉,仅仅和南诏的巫医有过两次来往,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
“但是,在喊冤之前,你得先照一照镜子。”
“你要看清楚,瞧仔细了——你们母子俩,从来就不是清白无辜的善类。单凭你们以前做下的恶事,判你们凌迟,都不为过。”
你们?
恶事?
凌迟?
许含章越听越觉得疑窦横生。
崔异说的,应该不是发生在魏府的那些事。
像恶婆婆纵容刁奴欺负小媳妇、糊涂丈夫给妻子下绝育药的事,顶多是会被坊间的人骂上几天,却断断上不得公堂,也讨不到公道的。
虽然这很让人寒心,但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像女婿居心不良,刻意拖死了岳父岳母的行径,顶多是会被判为义绝,因没有直接的证据,也就不会牵涉到人命。
这对母子俩,究竟是在外犯下了什么样的恶行,才会被判为凌迟?
许含章百思不得其解。
但崔异仍没有细说的意思,她也不好贸贸然的发问。
“那又如何?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自己的不讲道理,变成因为所以?”
魏主簿忍住心内的惊涛骇浪,强自镇定的笑了笑,嘲讽道:“因为你想要替天行道,所以,你是正义的,无私的,而我们是卑鄙的,该死的?”
“正义,无私?”
崔异面露嫌恶的摇头,说道:“我若是贪图这种虚名,随便找几位名士为我提笔鼓吹、写书立传即可,哪用得着和你这种臭水沟里的泥鳅打交道?”
又道:“不管你们谋害了再多的人,都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同情他们,也不会憎恨你们。但是,我就是要杀你全家,就是不想和你讲道理。”
“你……”
魏主簿气得浑身发抖。
对方是这般的胡搅蛮缠,却又不可一世。
他是这般的悲愤交加,却又无能为力。
“你去门外等我。”
崔异忽地伸出手,捅了捅许含章的胳膊。
“哦。”
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单独跟魏主簿说么?
说不定,还会涉及军部的秘辛。
像那种内容,还是少听为妙,以免引火烧身。
许含章立刻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离开了。
“刚才,我说了谎。”
暗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崔异将声音压得很低,淡淡的道:“其实,我是最讲道理的人了。”
说着顿了顿,“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让你去死,完全是因为她。”(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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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崔异破天荒的说了很多的话,中间竟没有丝毫的停顿。
“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先前才故意那么说。”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若真的看重一个人,便不该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束缚她,将她变相的圈禁起来,再施与小恩小惠,就觉得她应该感激涕零了。否则,她就是不理解你,她就是在为难你,她就是不识抬举。”
“那样的行径,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你自诩为爱妻如命,倒也算得上贴切——爱得直接要了自家妻子的命。这份感情,着实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但话说回来,你既然那般爱重于她,那为何不干净利落的为她殉情,反而要拉上无关的人,为她陪葬?”
“真是虚伪至极。”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最重要的人,但在她受了委屈时,却只是让她忍气吞声,连为她出头,保住她的脸面,都做不到。”
“所以,像你这样的窝囊废,不配称之为男人,更不配为人。”
崔异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嘲讽挖苦之意。
然而,却是字字诛心,句句都戳着他的伤疤。
“你……”
魏主簿很想反驳的。
然而,他却没有这个底气。
纵使旁人有千错万错,也抵不得他对阿笙造成的那些伤害。
这是他辩解不了,也推脱不掉的。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我想揭了你的底,让你痛不欲生。”
崔异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几分,“还有,我想告诉你,你活着,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说着顿了顿,“你可以出现在最合适的时机,担起最合适的罪名。然后,死去。”
一死,便能安抚民心,平定流言。
这样的死,可谓是极有价值了。
“另外,你要在城内游街示众三日,待围观的民众吐够了唾沫,扔完了石块,你才会被送往刑场处置。在此之前,我奉劝你要忍辱偷生的活着。只要你敢提前去死,我便会命人把你娘的尸体扔去喂狗,再把你妻子的棺椁移回娘家的祖坟,让你们在黄泉下也不得相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主簿眸子里的光采一点一点的熄了下去,面上露出了无比苍凉的一笑,“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娘子,你便能如此殚精竭虑的对付我,甚至不惜把整个益州的势力都拖下水?”
先前,他一直以为对方在酝酿着天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