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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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意
(全本小说网,。)
妇人长得很不错,面如满月,肌肤丰润。她梳着高髻,头上插了两把金框宝钿的梳子做装饰,眉毛画得细如柳叶,眼妆和口脂则描得恰到好处,既增添了丽色,又不显得俗艳。
但她手中所捧的这件袍子,就有些俗气了。
只见衣襟和下摆处密密麻麻的绣着牡丹、蝙蝠、寿桃、葫芦、莲叶等寓意吉祥的图案,针线的配色则是大红大绿的,刺眼到了极点,令人不忍直视。
“这个……也太难看了吧?”
宝珠扫了两眼,便嫌弃的撇嘴道。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才会喜欢这类花里胡哨、土气巴拉的棉袄。
而他向来是穿黑色居多的,这件袍子,肯定是入不了他的眼。
“十一公子,不如我帮你另做一件素净的吧?”
她心思一动,自作主张的拦在了殷勤的妇人面前,转头望着凌准,娇羞道:“其实,我的针线活是很好的……只是娘子图省事,又不肯信任我,老是请外面的绣娘过来裁衣……所以,我的手艺根本没机会用上……不止是外袍,我做里衣、袜子、香囊,也是很拿手的……我可以,都帮你做……”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给我死开!”
不待她说完,一旁的妇人便勃然大怒,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挥舞着圆润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她推搡到一边,连声冷哼道:“眼看年节快到了,可不得在穿戴上图个吉利?难不成还裹那些灰扑扑、白惨惨的死人色,也不嫌晦气!啊呸!想要素净,你自个儿怎么不去孝衣铺里买,然后自个儿往身上套啊?再说了,这是老娘给他的,又不是给你的!你算哪根葱啊,轮得到你来挑挑拣拣?”
“大婶,你……”
宝珠被推得脚下一个踉跄,当即愠怒的瞪了妇人一眼,又楚楚可怜的回望着凌准,盼着他能再一次英雄救美,将对方狠狠的踩在脚下,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价钱几何?”
凌准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微笑着颔首,温言对妇人说道。
难道他看上这件袍子了?
不会吧?
宝珠顿时如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钱已经有人付过了。小郎无需客气,直接穿上就好。”
妇人也收起了方才那泼辣的做派,无比热情的说,“以后可别忘了带上那位漂亮的小娘子,经常来铺子里逛逛。要知道我们的成衣是极好的,而量体裁衣的手艺也不输给别家。她那样的好容色,就该经常来添置新衣,好好的打扮打扮。”
她边说着话,边伸出手来指了指临街的某间铺面,尾指不经意的朝向北方,勾了勾。
“好。”
凌准会意的一笑,果断将袍子裹到了身上,十分干脆的应道。
先前他扫了眼妇人所指的铺面,但见摆出来的成衣颇多,样式大方简洁的比比皆是,可那位‘漂亮的小娘子’却选了件最花哨喜气的,显然就是故意的、存心的。
不过,这样的做法,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虽然‘可爱’一词用在她的身上有些古怪,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描述了。
“耍性子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但赌了气之后还能惦记着你是否吃饱穿暖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小郎,你要懂得惜福啊,万不可被那起子看着老实贤惠,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给骗了。”
妇人打量着他的神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宝珠身上披着的外袍,说道。
如今的风潮,是女子着男装或胡服出行,既洒脱大方,又糅合了中性之美,但像她穿男装穿得这般扭捏,这般矫情的,还真是让人看了便牙根发酸!
片刻后,妇人又有了新的发现——她袍子下遮掩的里衣已然被撕成布条了。
是被强人所掳,落了个衣不蔽体的窘境?所以,必须得找这个小郎借袍子救急?
还是一门心思的想勾搭小郎,故意不穿外袍,顺手把里衣也撕了,跑到他面前来晃悠,好气走那漂亮的小娘子呢?
妇人直觉是后者。
因为,没有哪个正经的闺女在被强人所掳后,还能保持着一脸的春情荡漾,还能有心思拐着弯的挑拨献媚。
“你说谁呢?”
宝珠哪受得了她的挤兑,立刻横眉斥道。
“当然是在说你这个小浪蹄子啊。”
妇人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哪会被她的阵势所惊,当即眨了眨眼,满月般的脸庞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字正腔圆的撂下了这一句,随后也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大摇大摆、趾高气昂的离去了。
“你!”
宝珠气极,却又不好当着凌准的面,直接去揪着那个泼辣货的头发争吵。
那样做实在是太难看了,会让他对自己产生不好的观感。
“你不用回许二那边了。”
凌准整理了下袍子的袖口,忽地转过脸,郑重其事的说道。
“十一公子……”
宝珠一愣。
待得回过神来,她从妇人那儿受来的闲气便悉数散了个干净,面上泛起了云霞般的赤红。
不用回小宅里去了?
那,自己接下来能去哪儿呢?
只有……
跟着他去了。
宝珠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与其待在一个只会些旁门左道,又惯爱惹是生非、连累下人、且性情喜怒不定的小娘子身边,当然是跟着一个青壮英武、前途大好的英俊郎君,日子会更有盼头些。
况且,就算他没什么前途,自己也是愿意跟着他的。
戏文里不都是这样唱的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昨夜他如天神般降临,从黑暗的地牢里救出了自己,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于情于理,自己都是该拿清白之身来答谢他的。
他应该,会很温柔的吧?
想到这里,宝珠的脸愈发的红了,像是要滴血一般。
也许……这并不是自己的妄想。
他年岁不小了,身边的确该留个人来伺候了。
正巧,伺候人是自己的强项。
除了自己,他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
至于他和娘子的事,宝珠并不上心。
娘子除了一张皮相生得好了点,便没有旁的地方能比得上自己了。
她能为他缝缝补补、浆洗衣裳么?
她能为他端茶递水、烧饭做菜么?
她能为他安分守己、操持家业么?
不能。
就算她愿意去做,也未必能比自己做得更好。(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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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无父无母,孤身在外漂泊了数年,不知同多少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交道了,哪还有什么名节、清白可言?
他作为一个男人,不管面上再怎么宽宏大度,心里也肯定会有疙瘩的,不可能浑不在意。
因此,他定然是不会娶她的。
他的家人,也定然不会同意让她进门的。
只要不是她来做自己的主母,那自己的日子便会很好过。就算以婢为妾是唐律所不允的,自己得不到半点儿名分,又有什么关系?
名分,都是虚的。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日后,说不定他会有法子,帮自己还为良籍的。
而自己要是争气,能生下一儿半女……
而他若是时运正好,能往上连升几级……
到时候,娘子还是那个只会些旁门左道的小角色,自己却俨然是武将的宠妾,出入有婢仆伺候,膝下有儿女环绕,端的是体面无比。
虽则宝珠的念头转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拿去。”
凌准哪有她这般九曲十八弯的肚肠,哪想得到她脑子里已构思出了一部婢女上位史。
他很快便利索的解下了钱袋,掷到她的怀里。
“你拿去买身像样点的衣裳,再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休息够了,就自去寻个合适的新主家,老实本分的做工,万不可再生出背主的念头了。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许二这样好心。若落到别人手里,就算是把你卖到娼寮,都是轻的了。”
语毕,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那个精明泼辣的妇人,已给他指好了方向。
北面。
许二是往那边去了。
而他,自然是要追上去的。
“十一公子……”
岂料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死死的揪住了衣角。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宝珠无疑了。
“松手。”
凌准啼笑皆非的道:“另外,你叫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过是一介武夫。”
同时,他心中默默的想着——你要叫,就揪着崔异的衣角去叫吧,快些放过我!
“可是,我……”
但宝珠没能听到他的心声,而是抽噎着,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竟是想顺势环抱住他的腰。
她怎么能放手呢?
她的人,她的心,都只想给他啊!
她可不想再做别人的奴婢,被别人呼来喝去了!
她只想跟着他啊!
他怎能这般无情,这般冷漠呢?
他怎能无视她的真情实意呢?
“我让你松手。”
凌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他的声音,已变得和他的刀锋一样冷凝。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欣然接受女子的投怀送抱的。
即便是再来者不拒的,也会有自己特定的品位,断不会见着个长齐了鼻子眼睛的就乐颠颠的接过来,彻底昏了头。
何况,他本身就不是那种人。
更何况,许二都还没有抱过他呢,怎能让宝珠捷足先登了?
“要是不想变成残废,就赶紧给我松开。”
凌准的佩刀已经出鞘,正冷冰冰的卡在她的手腕上,只消往下一削,就会齐根而断。
他对梨花带雨、如泣如诉、柔弱无骨、小鸟依人之类的风情向来是没有研究的,也从没有把玩欣赏的兴致。
他只知道,她很夹缠,很腻歪,甚至有些不知羞耻。
他还知道,再同她磨蹭下去,可能就会寻不到许二了。
所以,他便有些暴躁。
一暴躁起来,他便有些不冷静,果断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力求能一劳永逸。
果然,宝珠的哭声立刻止住了,那双如藤蔓般纠缠着他的手也受惊般的松开了。
“若是想自力更生,不愿再为奴为婢了,就好好的向许二磕头赔罪。她是个最善良不过的,定会发还了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
见她终于知趣了,凌准心情稍霁,提醒道。
不过,他的提醒并非是出自善意。
他深知她有着一颗龌龊的小人之心,只怕他说得越是诚恳,她便越是犯疑,越觉得只要去了许二那里,就会自找不痛快。
然后,她肯定是不会去了。
再然后,她肯定只能留在奴籍里,不得抽身。
不得不说,他就是故意的,存心的。
凌准拢了拢身上花哨的袍子,脚步轻快的离去了。
……
……
本以为找到许二要颇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朝着北面走了没多久,他便一眼看到了她。
她乌发如墨,眼波如水,正懒洋洋的坐在粥铺靠窗的桌案前,闲闲的拿起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碗里的稀粥,似是胃口不佳的样子。
而郑元郎的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正恹恹的坐在她的对面,死命的拿筷子戳着碟子里的咸菜,看上去也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你出门,居然就带这么点儿钱?”
良久,许含章放下汤匙,朝他投去了一个无比失望的目光。
不过是帮着付了件大花棉袍的钱,他就落得一贫如洗了?
他是把心眼都留着装疯卖傻和坑蒙拐骗了,却忘了掂量一下腰上的钱袋么?
“你出门,居然连钱都不带?”
郑元郎闻言,顿时悲愤莫名、痛心疾首的反问道。
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出门,不都会带上足够的钱,以便能买些胭脂水粉、果脯零嘴回去么?
她怎么就连一个子儿都不揣,就堂而皇之的出来吃白食了,还要把他也拖下水?
“不然,你留在铺子里洗一天的碗好了?”
许含章眼睛一亮,提议道。
“你为什么不上?”
瞧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郑元郎愈加悲愤了。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风流潇洒、迷倒万千少女少妇的玉面郎啊,怎能如此跌份,做起了洗刷碗筷的活儿?
“因为,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娘子啊。”
许含章伸出手来,悠悠的拈了个十分优雅的兰花指。
“你……无耻!”
尽管她的手指很纤细,很好看,表情也充满了天真娇憨的意味,惹人怜爱,但郑元郎仍免不了一阵恶寒,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放心吧。毕竟我是这么善良的人,哪可能真让你洗一天的碗呢?等我回去了,就立刻拿银子来赎你……”
许含章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指控,若无其事的道。
“我不信。”
郑元郎大手一挥,打断了她虚情假意的许诺,“你一定会拖个四五天也不出面,然后躲在暗处,幸灾乐祸的瞧着我出丑。”(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三十章 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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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
许含章无比纯良的摇头,接着便热心的建议道:“就算我真的有事来不了,你也可以飞鸽传书,让青衣裳的那人来救你。”
“飞鸽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郑元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飞鸽虽是被各种话本和戏文吹得神乎其神,实际上却算不得什么稀罕的物事,用它来传递一些不甚重要的消息,或是给小娘子送一首情诗,抑或是饿极了拿来炖汤,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