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唐帝国-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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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时候,张师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决定在自己大限到来之前,将自己所有的才学传授与我。于是他夜以继日,白天向我传授武艺兵法,晚上又在烛光下奋笔疾书,将自己一生的心得记录下来。
这一切,让张师变得更加憔悴,身体也更坏了。但是在我哭求他好好休息的时候,他却说,他的性命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的这一身才学一定要传下来,要让这些才学为大唐帝国的重新复兴而出力!
以张师的眼光见识,其实早就知道,大唐帝国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如果还不出现回天之手,那就再无希望了。张师自己有心挽救这一切,无奈朝廷忌惮,自己更是年事已高,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弟子身上了。
张师这一生,对大唐的皇室或许不是百分之百的忠心,但是对于大唐的天下,大唐的百姓,却是百分之二百的忠诚!如果不是如此,他当初完全可以选择割据西域,又何必归土大唐,眼巴巴的跑到长安城来受猜忌呢?
我华夏民族正是因为有了张师这样不图私利,为百姓谋福的英雄豪杰在,才能够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屹立五千年!
张师的胸襟,这是何其壮载!
我被张师深深地打动了。
我知道,张师出生入死,戎马一生,对于生死早已经看淡。作为一个军人,又是一个大唐文化的传承者,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唐能够重新拥有昔日的雄风,大唐百姓能够重新昂首挺胸的站立在这世界上。不再像沦落于吐蕃之手的西域土地上的大唐百姓,被惨杀,被奴驭。那些心怀故国的大唐百姓,也不用再像开成年间一样,面对大唐使节夹道欢迎,流泪大呼:“皇帝是否还记得陷于吐蕃的生灵?”
呜呼!
在后世的历史上,张师之后,大唐再无如此英雄!虽然晚唐五代,群雄逐鹿,为的却都是自己的私利,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了!
张师的夙愿,在后世的历史上,终究没有达成。而张师本人的收土之功,也被泯灭在茫茫历史的尘埃中,被那些枭雄们的杀戮千百万草民的功绩,被那些枭雄们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淹没无踪,只能偶尔在史书中找到只鳞片爪。到了后世,更大有成为“阻碍民族统一的大罪人”被口诛笔伐的趋势!
设若后世之时,张师英魂尚在,面对这些,不知道会长叹而泣,还是会怒发冲冠。
可是不!
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有了我,我绝不能让张师的毕生心愿就此化为泡影!从此之后,大唐不但会再出这样的英雄,还会出更多的英雄。不但会有络绎不绝的英雄出现,更有识英雄、敬英雄、重英雄的良好土壤,让我华夏民族,让我大唐子民,从此成为一个遍布英雄的英雄民族、英雄国度!
我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热血,终于不再去劝张师,而是一面流着泪,一面用千百倍的注意力,去努力学习着张师传授的每一点学识武艺。
张师,您就安心的去吧。您英魂不灭,必将会看到夙愿达成的那一天!
张师终究还是去了,就在这一年的八月份。
我终究没有改变历史的轨迹。我终究还是不得不屈从历史的浪潮。
我以为我能行的。但是我自己却被张师的心胸打动了,为张师的过早逝世做了一个帮凶。
其实,如果张师真的能够安心的静养,或许他的生命能够再延续几年。
但张师能这样做吗?会这样做吗?
不会。肯定不会。因为他是张师。这样做了,他还会是张师吗?
张师去了,在他去世后,朝廷除了给他加了一个太保的头衔外,对他的去世,毫无反应。可这个头衔,加得再高,对张师又有什么用,对大唐又有什么用?
张师去了,我这个做弟子的,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我除了偷偷为张师写下一篇《哭张公文》,偷偷祭拜一下之外,甚至连在张师临去之前陪着他都办不到!
张师就这样去了!临去之前,他没有机会回到自己战斗了一生的地方再看一眼,也没有机会再见一见自己用整个生命与灵魂守护的西域数十万大唐百姓!他去得波澜不惊,在偌大一个长安城,甚至都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反响。
醉生梦死的大唐啊,你何日才能够从昏睡中醒来?难道非要黄巢之乱的鲜血,才能惊醒你的迷梦么?
从和平安逸的后世来到这个面临战乱的时代,尽管身为普王的高位,我的心中,仍然很孤寂。也只有在张师面前,我才能够感觉到一些温暖。因为我已经把他当成了父兄一般的亲人。聂隐娘她们虽然对我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也参与了我的计划。但是只有张师,才能够真正的理解我。只有他那亲身经历过百姓苦痛的人,才能够理解我那华夏民族上千年苦痛凝结起来、沉淀下来的深深伤痛。
现在张师去了,我心中,也就永远的失去了一个亲人。甚至可以说,从此以后,我身边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父辈一样关爱我的亲人了。日后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哪怕身边再亲近的人,也注定,并且只能成为我的棋子。我心中的亲情大门,已经紧紧关闭上了,从此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打开。
临去前,张师将他毕生所学,辑录成一个小册子,名叫《张氏丛录》。在这里面,张师详细的将他的枪法、剑法、兵法、为政之道、治民之道,详详细细,一点一滴的写了下来。重要的地方,还用色笔做了批注。字数竟多达数十万,还有许多很形象的插图。尤其是他平生大战,每一战役,都画好详图,细细分析得失。这些东西,对我这个并不精通这个时代战争的人而言,可想而知有多么珍贵!
看着那笔力矫健的蝇头小楷,我就忍不住热泪上涌。
张师年事已高,眼睛不好,可是要在昏暗的烛光下,用蝇头小楷书写数十万字,可想而知有多么吃力。
回想起从前白天面见张师的时候,总见他眼睛红肿,精神不佳。但即便如此,他对我的教导,仍然一丝不苟,尽心尽力,哪怕再疲惫,他在教我武艺时做的示范动作,仍然丝毫不差。
我屡次劝他不要睡觉太晚,应该多多休息。他总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那么渴睡,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将该做的事情做完。
手中这本小册子,一字一句,都是张师用全部生命书写的呀!
我珍重的将这本小册子抄录一遍,然后将原册子包好,贴身收藏,每天晚上拿出来摩挲翻看,借此来回忆与张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算身边亲近如聂隐娘、翠桐这样的人,也休想碰这小册子。
除此之外,张师还给我留下了他从前驰骋沙场几十年都随身佩带的佩剑,一把名叫“赤血”的上好宝剑。这把剑的名字杀气腾腾,并不符合传统起名的内敛之风。但是我却喜欢这剑名对战场的直观描述,再加上为了纪念张师,也就没有改名。
赤血宝剑是张师用来作为佩剑防身用的,他驰骋沙场所用的武器,却是一把名叫“天兵”的宝枪。
天兵宝枪所用的材料跟普通的枪不同。
一般的枪,枪杆都是使用白蜡木所做,这样更有弹性,在战场上用起来,也就更有威力。也有追求单纯的刚度而是用纯钢制作的枪。
但这柄枪,所用的材料,却并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找到的金属,而是从来自天外的一颗陨石之内提炼出来的。因为来自天外,所以被取名叫“天兵”。
就算是以我来自后世的见识,我也无法辨认出天兵的原料究竟是何种金属。这种金属被打造成“天兵”宝枪之后,也不知道铸枪的匠人使用了什么法子,或在里面添加了什么材料,竟然让这种金属同时拥有两种特质,一种是弹性极强,另外一种,则是非常硬,就算用削铁如泥的宝刀在上面都刻不下痕迹来。这两种原本相互冲突的性质居然同时出现在天兵之上,其原理,我根本就难以想象。
不得不承认,古代的人并没有现代人想象中那么落后。古代的很多东西,其制造方法都失传了。而就算以后世最先进的科学技术,都无法仿造出来。那些宝贝,也因此成为绝响。
这天兵宝枪,应该也是这其中之一了。不知道铸造此枪的秘决是否已经失传。如果没有失传,那可就太有用处了。我心中由此多了一个寻访此枪铸枪师的念头。
除了这些之外,张师还给了我一封秘信,和一个信物。到时候只要将这秘信与信物传到沙洲,归义军就将听我号令行事。他知道我欲夺取皇帝宝座,但此位并不好得,就算得了,也会因为被宦官钳制而难以作为。这时候,或者我夺取皇位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我就可以命令归义军勤王,助我成功。
可以说,张师此举,是将整个归义军和整个西域的数十万百姓托付给了我。而他对我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让我恢复大唐辉煌,让天下的大唐百姓,不再受苦。
这可以说是我最后的杀手锏。有了这个,我就可以放心跟宦官周旋,等待着从宦官手中夺取大权的那一天。不过我并没有打算使用他。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铲除宦官,振兴朝政。其实张师也是这个意思。但我毕竟是他的弟子,他也不想我因为没有力量而出事,所以这才将归义军交给了我。但是也再三叮嘱,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归义军,不是为了大唐子民自相残杀而生的。归义军的唯一使命,就是保护我大唐百姓,开拓我大唐疆土。
死者已矣!眼下的我,无论有多么悲痛,都只能擦干眼泪,勇敢的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对血淋淋的人生!
张师,一路走好!
这个夏天张师的离去,让我悲伤过度,大病了一场。
此时帝国的政局也在动荡中。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第十一章 懿宗病重
前年八月十五日,普王的皇姐,长公主同昌公主病世。WWw。懿宗为之大怒,将曾经在同昌公主生病时为之诊治的御医二十余人全部斩首,并将其族三百余人捕获入狱。宰相刘瞻、京兆尹温璋为之进谏。懿宗不听,刘瞻罢相被贬,温璋被贬后服毒自尽,懿宗竟不许其家人将之归葬。
随后,一场政治清洗开始了。同昌公主驸马韦保衡伙同另一宰辅路岩串通一气,罗织了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把刘瞻的门生故旧三十多人,全部贬往遥远荒僻的岭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到了去年,韦保衡权势更盛,就连与他串通排挤刘瞻的同伙路岩也因为权力的冲突,被他排挤出了朝廷,被贬斥到西川做节度使。
而今年初,被倚为柱石,替朝廷镇守卢龙地区二十三年的幽州节度使张允伸去世。其子张简会续任。
平州刺史张公素,素有威望。张允伸去世,他带兵奔丧。张简会惊慌失措,竟然逃奔京都长安。朝廷也无可奈何,只好封张公素为平卢留后。留后为候补节度使的一种说法,这实际上已经承认了张公素接替张允伸成为幽州最高军政首领的事实。对张简会,朝廷也只能给他一个诸卫将军的虚衔了事。可见此时的朝廷威望,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
四月,我的三个弟弟也被封王。李保被封为吉王,李杰为寿王,李倚为睦王。
五月,国子司业韦殷裕前往宫门呈递奏章,检举郭淑妃弟内作坊使郭敬述的荒淫。懿宗大怒,将之杖杀,抄其家,并将其妻儿子女卖为官奴。
五月六日,阁门使田献铦因未能阻止其上告而被剥夺紫色官服(三品以上高官穿紫服),贬为桥陵使。韦殷裕的岳父太府少卿崔元应,妻从兄中书舍人崔沆,其妻叔父崔君卿也都被贬官发配岭南。给事中杜裔休因为与韦殷裕关系较好,也被贬为端州司户。
韦殷裕的妻族是崔铉的后代,崔铉曾经在武帝时担任宰相,后来又被封为国公,可谓地位尊崇。但他死后才几年,自己的后代就都被贬斥。人心更是不安。
第二日,韦保衡暗中作埂,山南东道节度使于琮被贬为普王傅,分司于洛阳办公。于琮是懿宗妹妹广德公主的驸马。同时还是制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尚书左仆射、兼襄州刺史、御史大夫,地位尊崇,却也被落得如此下场。
于琮的虽然是普王傅,对我却并无影响。他本人的节气尚可,却未必是一个干才,甚至只能称得上是一个书呆子。后世历史中,黄巢乱起后,开始并没打算推翻唐朝,只想割据一方。当他打到广州的时候,就便上表求为天平节度使或广州节度使。时任左仆射的于琮认为:“广州市舶宝货所聚,岂可令贼得之!”丝毫不顾当时朝廷的形势,连缓兵之计都不会用。
结果,朝廷只给了黄巢一个“率府率”的虚职。黄巢见状大怒,马上挥师进攻广州城,“即日陷之”,执杀节度使李迢。在广州,黄巢大开杀戒,仅在广州经商的阿拉伯和犹太商人就杀掉十多万。大唐的商业因此受到强烈打击。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时以他的地位被贬,还是影响很大的。
五月十二日,又贬尚书左承李当、吏部侍郎王沨、左散骑常侍李都、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张杨、前中书舍人封彦卿、左谏议大夫杨塾。
这还不算完,两天后,五月十四日,再贬工部尚书严祁、给事中李贶、给事中张鐸、左金吾大将军李敬仲、起居舍人萧遘、李渎、郑彦特、李藻。
这两批官员,都因为与于琮关系亲厚被贬。
五月十五日,于琮的两位兄长前平卢节度使于琄为凉王府长史、分司洛阳,前湖南观察使于瑰为袁州刺史。同时再贬于琮为韶州刺史。
这一连串贬官风潮之后,到了十二月,振武节度使李国昌(朱邪赤心,乃是沙陀人,也是李克用的父亲),恃功颇横,擅自杀死朝廷官员。朝廷将之调任为大同军防御使,他自称有病,不去赴任,朝廷也无可奈何,只得派员安慰。同月李克用杀云中防御使段文楚,割据据云州,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