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后不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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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婠索性将错就错,将事先备好的说辞有条不紊地和盘托出。
封禛随手翻动着,只觉得她声音如流水叮咚,十分悦耳,比东宫里侍笔弄墨的女官还好听。
陈婠终于说完,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封禛的确是在仔细斟酌,神情专注,并非敷衍。
陈婠自然就在一旁候着,一时安静,静的能听见风吹竹林的声音。
封禛终于合上卷册,“陈侍郎此案,的确有待查证,若当真无罪,孤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官。”
陈婠连忙屈膝谢恩,却被他一把扶住。
“但在此之前,孤有一个条件。”
陈婠便觉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她轻声问,“甚么条件?”
封禛弯唇一笑,“随孤一同回东宫。”
陈婠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殿下切莫说笑,您亲口说的,最厌恶如我这般工于心计之人。”
封禛松开她的手,转而挑起她的下巴,“但孤还说过,可以给你一个名分。”
陈婠心下忿然,却因为父亲的案子,不可触怒于他。
“殿下是知道的,我与秦将军已有信约,如今他尸骨未寒,我怎可负他!”
陈婠说的决绝,温婉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悲戚。
封禛却似乎早有准备,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封密信递给她,“你以为孤当真看重你?”
陈婠连忙拆开,上面竟是秦桓峰的字迹。
封禛展眼便恢复冷峻的神色,仿佛方才的调侃暧昧,从未发生过一样。
“此是定远将军留下的托孤绝笔,求孤代他好生照顾你。”
封禛见她一言不发,冷笑道,“想来你们之间情深,许是私定终身了。”
陈婠收起信,神色泰然,“我与秦将军高山流水,始终清白,只是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必要还他恩情。”
封禛目光锁住她,“那你可知,天下除了孤,再无人敢娶你为妻?”
陈婠倔强地笑答,“那又何妨,左不过终老孤身,也乐得自在。”
她这番感人肺腑之言,对封禛丝毫没有触动。
“下月初三,孤会将册封诏书准时送至陈府。”
“若臣女不愿呢?”
封禛凝眸郑重,“在孤的掌控之内,不会有如果。你下去罢,陈侍郎的案子很快便会水落石出,还一个清白。”
不多时,栖凤阁便开了门。
陈棠见妹妹一副漠然的神色,心下已然明了。
陈婠闷声走在前头,任他如何,也不肯回应。
走至林间深处,陈婠却忽然回头,莞尔一笑,“小妹不曾料到,大哥会如此算计于我。”
陈棠摇摇头,“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太子殿下,才是真正在保护你,大哥永远都不会害你!”
陈婠也道,“很多事情,大哥你也不明白。其实,我对秦将军有愧,却无情。本想和他当面表明心迹,如今看来也不必要了。”
陈棠却神色愈发凝重,“但他对你是真心的。”
陈婠将被风吹乱的裙摆理了理,眸色近乎残酷,“真心又如何,人死如灯灭。”
陈棠步伐稳健地走来,那神情严肃至极,“秦将军没有死,他乃叛逃乌蒙。”
这下又轮到陈婠惊诧万分。
“那为何,太子要骗我?”陈婠仍不相信。
“秦桓峰本就是乌蒙族出身,”陈棠眸光一时锐利,“太子殿下提拔我在他手下任职,便是有监视之意。而不肯说与你真相,不过是想要替你维持心中残存的一点美好罢了。”
陈婠终于明白,为何大哥在述说秦桓峰战死的消息时,流露出的只是惋惜。
陈棠将目光投向远处,“人心难测,这世上肮脏污秽之事太多,小妹你又何必活的这么明白。现如今,太子殿下是唯一能护你周全之人,况且,父亲还在大理寺。”
☆、第16章 红粉绿腊竞争妍
册封陈婠的诏书还未昭告,太子即将迎娶镇国将军之女的消息,已传遍京都。
上至朝堂,下至百姓,对这一桩姻缘倒皆是认可。
都说那镇国将军的女儿如何国色天香,又有巾帼之姿,和当今太子雄才大略比肩,当真是举世良缘,乐见其成。
人们似乎都忘了,凤藻宫里还有个养病中的太子妃。
而同是要入宫的陈婠这厢,却平静的异常,没有丝毫动向。
若非陈婠太了解他,也要以为那日不过是他随口的玩笑罢了。
封禛一言九鼎,不出五日,父亲便被无罪释放。不仅凭着那本账册洗脱冤屈,更因此被提拔,暂兼户部尚书一职。
从阶下之囚,忽而一跃千里,陈家大悲大喜,陈夫人的病也好了大半。
父亲在家宴上,正式宣布了女儿被选入东宫之事,尽管都道女儿是飞上了高枝要变凤凰,但陈道允看向女儿的目光总带着深深的愧疚。
后来陈夫人才听得内因,便时常去陈婠房里劝慰安抚一番。
当真走到如此地步,陈婠也别无他法,大哥忧心忡忡,生怕秦桓峰会潜入京城,对自己不利,自请在初三之前,留守京城,日后再往天河城复职,接替定远将军之位。
月末,母亲择吉日,带陈婠去城南官子庙进香,说要替女儿祈福祷告,保佑她在宫中能不受欺凌,不求步步高升,但求衣食无忧。
秦将军战死的消息,对母亲的触动很大,她一直视秦将军为未来的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可这七尺男儿,说没就没了,教她如何接受?
好在老天开眼,女儿能嫁入东宫,也算是极致的荣华,虽宫门似海,但到底没有委屈了。
陈婠身着梨花黄的缎面儿长裙,因为天寒,又在外头加了一件半袖的织锦小褂子,看上去温婉沉静,如风温润。
时至今日,陈婠才发觉,自己绕了一圈,避无可避。
命运的轨迹并未因她而改变,仍就将她推向原本的应有的位置。
尽管心里分明怨恨不甘,可却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上一世,她以太子侧妃的未份嫁入东宫,而当时太子妃早早仙逝,东宫里唯她独大。
温颜也是后入宫的,那时,陈婠已然升了太子正妃。
再至后来,红颜如花,终有谢时,女人争宠起来发的狠,绝不会比战场上残酷逊色。
封禛对后宫里的事情,大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不闹得过火,他总有办法收场。
陈婠一直认为,他太过纵容,或者说,他根本没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这一世,棋局已开,落子无定,胜负未分。
跪在蒲团上,陈婠双手合十,用极低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此生此身,不争名利,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绝不妄动情爱欲念。”
她说完,睁开双眼,抬头望着面目慈悲的佛像,虔诚地叩拜。
母亲仍在捻着佛珠诵经,陈婠独自起身。
殿外安平拿着小水袋递过来,陈婠抿了一口便放下,她问,“大哥呢?怎地不见人影儿?”
安平支支吾吾,说是方才大公子就在林子旁等着,许是去里面散心了。
陈婠心知安平有所隐瞒,便不再逼问,她环顾四下,忽然发现有辆轩车很是眼熟。
仔细一想,那不是温颜的马车又是谁?
细想之下,不免心惊,难道大哥对她仍是痴心妄念,无法放下?
若是从前便罢,男未娶女未嫁,可现在,温颜已是名花有主,大哥如此下去,只怕要万劫不复!
陈婠指了指佛殿,“去照顾好母亲,我往林子里歇会子。”
安平犹豫了片刻,陈婠秀眉微蹙,“还不快去。”
官子庙外人来人往,善男信女心怀虔诚,仿佛这一座佛堂便可化解世间所有恩怨,指点一切迷津。
殊不知最大的魔障,是人心。
陈婠顺着林间小径,往内里走,渐渐地,便荒芜起来。
她轻手轻脚,提着裙角,避免踩在花泥上沾了土。
难道是自己多心?
寻觅良久,就在她准备放弃之时,忽而发现不远处隐在雪松后的一座四角小亭。
远远的看去,似有人影。
陈婠的心又提了上来,她不敢离得太近,便藏在树干后面探看。
那女子说话间回头,妩媚多娇,果然是温颜。
只见她时而面含笑意,时而蹙眉嗔怨,大哥只是负手站在一旁,面色沉沉,却是难舍难分的神色。
那样的表情,陈婠再熟悉不过,那是只有深爱之人才会有的姿态。
这一刻,陈婠才恍悟,也许,温颜和大哥之间的交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深更多!
两人虽隔了一段距离,但大哥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一刻。
越看陈婠越是替大哥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即刻上去,撕下她伪装的面皮来。
大哥忽然从怀中拿出甚么,递了过去,温颜似乎犹豫片刻,竟是接了过来。
两人低语几句,大哥大步走下台阶,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温颜也悠然过来。
陈婠便在她路过之处候着,便在温颜近身之时,她突然从树干上一歪,不偏不倚撞在温颜身上。
因着惯力,温颜自然站不稳当,陈婠伺机将她手中的事物拿了过来。
待温颜站稳看清,只见陈婠笑吟吟地举起那翡翠簪花,“我会替郡主传达意愿,就说让我大哥死了这条心,你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话音一落,那翡翠便应声落地,摔成几瓣。
温颜大惊,而后才明白过来。
陈婠蹲在地上,将碎翡翠捡起包在手帕里,温颜却一步上前,握着她手臂将她猛地拉起来,“你偷听我们说话,真是无耻。”
陈婠慢条斯理地包好,“身为人妇,却和别的男子私会,休宁郡主当真知道甚么是无耻么?”
温颜见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道,“陈姑娘一面勾着定远将军,一面还攀上了太子,那才是好本事,本郡主自愧不如。”
陈婠抽回手臂,“秦将军在时,我与太子并无干系。如今秦将军亡故,我再如何,并不越礼,休宁郡主请自重。”
温颜忽然附过身来,贴在陈婠耳畔,“本郡主就是看你不顺眼,便拿你大哥来戏弄,你能奈我何?”
她笑的眉眼如花,妩媚至极。
陈婠点点头,“我大哥的确心思单纯,但太子是如何手段,劝你还是权衡轻重吧。”
说完此番话,陈婠转头便走,再不愿和她多说一句。
温颜在身后道,“你也休要作态,日后咱们再见分晓,我到要看看,你能在东宫住到几时。”
温颜心里憋着气,恨恨地将枝头折下树叶,撕了个米分碎。
……
初三吉日,转眼便至。
宁春领着一众小黄门先往镇国将军府而来。
温颜已经穿戴整齐,艳丽如明珠慑人,妩媚如春柳弄意。
“温氏好女,端方识礼,礼教夙娴,今诏入东宫,侍奉太子。尔其秉承圣训,笃孝思进。封为良媛。钦此!”
宁春念完最后一句,温颜红润的脸色霎时惨白,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只恨自己是听错了的。
良媛…竟然只是正四品的良媛!
宁春将圣旨交到她手中,“恭喜温良媛。”
温颜反复瞧了几遍,冷冷地问,“陈婠是何位分?”
宁春拱了拱手,便答,“太子钦赐,封为良娣。”
温颜手中的圣旨啪嗒掉在地上,摇摇头,“怎么可能,她凭甚么会在我之上!”
宁春不理会她的失态,径直前往陈府宣旨,留下温颜华服玉甸,不甘地站在原地。
☆、第17章 宫阙春深深几许
太子新妇入宫,自当先拜见当今帝后。
各宫各殿都燃了银碳,将天微皇城内苑熏的暖融融一片,冬日的寒气停在雪松的梢头,结了层薄薄的霜花儿。
有老嬷嬷领着她们二人,前往椒房宫去。
这老嬷嬷陈婠认得,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名唤容琳,比皇后的年纪还要大些。
可尽管如此,她行路的姿态仍是笔直雅致,架子端的很足。
今儿第一日入宫,衣着发饰都甚为讲究。
但温颜的装束,显然更为隆重。她本就生的明艳妩媚,再配上凤仙色的穿花长裙,明珠髻上金步摇一步三晃,甚是惹眼。
再看一旁陈婠,就登时显得简单了不少。
淡石榴红对襟儿百褶裙,广袖垂落,罗带束在腰线偏上,因为怕寒,陈婠还特地加了一层薄棉锦贴在中衣外面。
身段衬得聘婷袅娜,丽而不艳。
发髻上很简单,仍是那根双花青玉簪为点缀。
温颜时时观察着,总是先陈婠一步。
“容琳姑姑,不知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人儿?”
容琳客气地答,“回温良媛,懂事识大体之人自然人人都喜欢。”
温颜接着又问,“那太子妃今日会来么?”
容琳顿了顿步子,“太子妃虽身子弱,但如此场合,她身为正妃,按礼制该来。”
这两问,很显然,容琳都并未直言,只是点到为止。
但此刻的陈婠,却是望着宫道两旁大片的古梅树,遥想从前,她登临后位,便先将这梅树都除了,换成她最爱的桐花树,一到春日,满城姹紫嫣红一片,煞是好看。
容琳转头,看着陈婠坦然的神态,不过是十六岁的姑娘,气度却沉静。
在这宫中,口舌是非越少,走的才能越远。
至于多远,要看各自造化了。
“陈良娣可有要问的?”容琳试探。
陈婠眉眼弯了一弯,似笑非笑,“没有。”
容琳点点头,继续带路。
这宫中一草一木,陈婠都太过熟悉,只是时隔多年,已是另一番心境。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椒房殿上,暖香悠悠。
经了宫人传召,陈婠二人才施施然入内。
龙凤绣屏,紫金檀案,华美非凡。
陈婠始终垂着头,她并不想让人对她有太深的印象,特别是皇后。
实则,她亦没有太多好奇之心。
但有一人,陈婠的确是全然陌生的。那便是传言中,病弱的太子妃。
皇后凤目含笑,不怒自威,端方笔挺。
而一旁的文昌帝半靠在高榻上,气色果然并不很好,时不时咳嗽几声,皆是皇后亲手奉茶伺候,瞧上去真个是琴瑟和谐的场面。
过了片刻,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