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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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曼曼和聂东远这时候都没有回来,应该就不回来了。聂东远在市中心有一套两居室的小公寓,结婚两个月来他们在那里住过四回。端午听了李一诺的恐吓,一度很担心端曼曼在那个公寓里再给她添一个妹妹。
“有谁来了么,阿姨?”端午问。
“你哥的几个同学,啊,你哥有点发烧,你端杯温水上去吧。”
“好。”
聂明镜睡得很不安稳,虽然裹上了冬天的厚被子,却还是觉得四肢冰冷。这样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面前隐隐约约站着个矮个子女生。女生穿着傻不拉几的卡通睡衣,俯身要来探他的额头,聂明镜把头偏向内侧,错过她温热的手掌。
“哥。”女生心无芥蒂地叫着,忘了昨晚他有点暴躁地让她滚。
聂明镜翻过身淌着冷汗重新闭上眼睛。
女生面上有点尴尬,却依旧好脾气地咧着嘴巴笑。
“那我把水放到你床头……是蜂蜜水,温的。”
十一月下旬高二有场摸底考试,全班总共47个学生,端午排名24。端曼曼看到她的成绩和排名阴阳怪气大半个月,她说:“前面23个开道,后面23个垫底,端午,这要是排兵布阵,你这个位置固若金汤啊。”
周衡在手术后第七天彻底清醒。再一个月后出院。
十一月底,端午跟着聂东远来周家做客再次见到周衡。
端午一开口,周衡就叫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周衡报了个数字,是那道数学题的答案,可惜端午早就忘了,回之一头雾水的表情。周衡的声音很好听,带着青年的慵懒腔调,带着笑意,三言两语间,端午的眼神就发直了,心跳就破百了,小巧的耳垂就滚烫了。周末横着脑袋非要往她怀里钻,原本她是要挥开的,但在周衡有趣的目光里,那细瘦的胳膊硬生生折过来折成一个亲热的拥抱。
午饭后,周衡微微露出疲态,周妈妈立刻要求他上楼休息,即便他一再表示根本不困。周末闹着要跟上去,周衡便问端午要不要一起上去跟周末看动画片,端午这个自打小学二年级就彻底告别动画片的人立刻表现出极大的积极性。
二楼是利用到极致的开放空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墙壁隔断,只用不同的地板颜色划分出不同的功能区。最深处一大一小两张矮床,地板高出两三公分,是米黄色;再往外有周衡的工作台、周末的小书桌,地板是米白色;再来是几张舒适的麂皮绒懒人沙发、超薄液晶屏电视,地板是浅灰色。原木旋梯后面的空间用同色的切直线条木做格栅,格出一个灰玻浴室。
周末看得津津有味的重播的《舒克和贝塔》周衡十分钟就看不下去了,端午很有眼色地立刻表示由她带着周末就好周衡去休息没关系。
落地窗外阳光正好,十米开外端午跟周末压低的窸窸窣窣争论剧情的声音像在催眠,周衡闭目平躺着,意识渐渐抽离。
周衡睡着后端午开始跟周末抢电视频道,但是这个时段电视里播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年代戏,偶尔有一两个战争片,赶巧都到了战场厮杀的部分,机枪突突突,炮弹轰轰轰,周衡在床上睡得不安地翻个身,端午立刻关了电源。
周末扁着嘴巴:“我要看《舒克和贝塔》。”
端午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但是我想玩儿捉迷藏。”
周末想了想:“那你要来找我。”
端午:“好。”
周末:“你闭眼,数……十,不是,一百个数。”
端午乖乖闭上眼:“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周末瞪大眼睛,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眼看端午就要数到一百了,他紧张地倒抽一口气,蹬蹬蹬往楼下跑。
楼下正在交谈的三个大人有趣地看着端午和周末楼上楼下地跑,一会儿是捉迷藏一会儿是弹弹珠一会儿是跳格子再一会儿俩人就端午到底有没有耍赖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周末奶声奶气地:“你这样不对!我的弹珠碰到你的了!”
端午:“没有!”
周末:“那为什么你的动了?”
端午用指背推推眼镜儿:“因为我这边地势低,你一弹,地板震动,它就自己滚下来了。”
周末虽然听不懂,却知道她肯定在狡辩,小胖子恼羞成怒:“不跟你玩儿了!”
两人脆弱的友谊闹掰后,一个坐回聂东远身边打着盹儿听他们讲本市的房地产行业,一个窝在妈妈怀里用牙签插水果……但是实在是无趣,于是二十分钟后,周末主动表示:端午要不我们还是玩儿捉迷藏吧。
周衡意识辗转间,听到周末呼哧呼哧的声音,他以为他在淘气,翻个身,模糊不清地警告:“你等我起来收拾你。”
那呼哧呼哧似乎在极力隐忍情绪的声音却渐渐转成了哽咽。
周衡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了?”
周末闻言扑过来,用脑袋拱着他,委屈地道:“端午不见了。”
两个人玩儿捉迷藏,端午赢了剪刀石头布找地方藏起来了,周末楼上楼下找了半个小时都找不到她。
周衡刚要说话,听到床下有轻微的打呼声。他微微推开周末,掀开垂下来的棉被,就看到一张睡得热热乎乎的脸。
端午的睡相一向糟糕,在床底这样狭窄的空间也是如此。两条腿折成诡异的弧度,跟断了一样,下巴颏儿压在胳膊上,圆领毛衣空荡荡地坠在地板上,露出里面的白底碎花小背心,小背心裹着……还有很大发育空间的胸部。
周末五指张开捂住了嘴。一双泛着泪意的大眼睛眨啊眨。
周衡在周末耳边轻声道:“不要说话,我下楼后,你把端午姐姐叫醒。”
午后两点半的阳光裹着初冬的寒意在落地窗外徘徊,端午睁开眼隔着玻璃望过去,看到大马锡相框里那个漂亮的圆弧泳池。数不清的光斑踮着脚在水面上跳舞。
她的目光因为视线受阻渐渐变得疑惑,再渐渐变成恼火。
“搞什么……”
偏偏爸爸的声音近在耳边。
“端午,要回家了,你在哪儿?”
然后是周衡在问周末。
“你没有叫端午姐姐起来?”
然后,是一片沉默。
端午在棉被掀起的那一刻,羞臊得从印堂红到脖子根儿。
第 4 章
时序进入十二月份,端午开始在一条羊毛裤上跟端曼曼斗智斗勇。端曼曼坚持要端午在牛仔裤里面裹一条羊毛裤,但是十六七岁的小女生谁愿意自己拖着两条粗壮的大腿走动,端午不敢当面反抗端曼曼,就背地里搞小动作,那厚厚的羊毛裤一出门就去小区外面的肯德基厕所脱掉,回家之前再去穿上,十分折腾。因为不好意思老用人家的厕所,她隔三差五买两根油条一杯皮蛋瘦肉粥捎去给李一诺。李一诺自打在”茶米”偶遇林闵,一直在拼命攒钱,早饭早就取消了,给她妈妈跑腿儿买东西特别勤快。
“千金,太平路商场的格林专柜在招兼职柜员,晚上七点到九点半的时段,我打算去试试。”
“卖鞋的?”
“是啊,商场三楼的超市十点关门,但是二楼的专柜一般只营业到九点半,我从太平路回家很近,十点到家没问题。”
李一诺埋头在皮蛋瘦肉粥里打捞细碎的瘦肉,埋怨道:“我那旧手机也不差啊。”
“那个,我也不光是想买手机……再说,两个半小时也不累,既有薪水,偶尔还能买到内部特价款的鞋子。”
李一诺闻言怀疑地看着她:“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有?!”
端午色厉内荏地瞪她一眼,从书包里翻出昨晚做到十一点半的卷子装模作样地检查。
李一诺仰着脑袋把最后一口粥倒进嘴里。她屁股微微离开座位精准地把纸杯抛进墙角的垃圾桶里,大大咧咧地抹净嘴巴,道:“反正你妈要是问我,我是肯定不会替你打掩护的。”
端午咬着笔杆,嗤道:“当谁稀罕。”
但是两个半小时真难熬啊。如果是逛街耷拉着肩膀走来走去,倒还好,但是商场专柜对柜员的要求就是在没有顾客上门时务必时刻保持端正的站姿,仪容仪态都要大方得体。端午挺着脊梁矗立在展台前,僵硬地看着斜前方的的大座钟,那长长的指针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抽一下。再有十分钟,这磨人的两个半小时就过去了。
二十来岁的女青年啃着烤玉米从格林专柜后面绕过来,很随意地拿起一双棕色的鞋子。
“你好,这双鞋子有没有三十七码的?”
端午闻言在回头前就扯出了最有亲和力的笑脸。
“您好,有的,这款单鞋共有三个颜色,黑色、棕色、银灰色,都在您左手边摆着,货架上的银灰色就是三十七码的,您可以先试试大小。”
“银灰色的我上回来试过,三十七码的没有问题,麻烦你去帮我找找棕色三十七码。”
“好的,那您稍等一下。”
端午踩着矮跟的工作鞋小跑着奔向转角的仓库,在女青年开始啃袋子里的烤玉米时抱着两个鞋盒喜滋滋地回来。上个礼拜跟端午交接工作的同事非常不甘心地抱怨系统显示仓库里应该有一双三十六码的短靴,编号是736Q,特价款,但她刨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端午刚刚在角落里发现了这双短靴,恰好就是去年她想要但是端曼曼嫌贵没有买给她的那双。去年这双靴子卖1199,今年特价,239。
“您好,您要的三十七码。”端午笑眯眯的。
女青年啃着玉米单手去穿鞋,端午看她不便,蹲下来替她解开鞋带,在她的脚伸进去以后,再配合着鞋帮的高度替她整理裤脚。
格林专柜正对面从三楼超市下来的手扶梯上,聂明镜听着电话那端的喋喋不休不经意地看过来……
端午浑然不觉。
“鞋子您穿着挺合适的,棕色也好搭衣服。”
女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这双鞋还是九折?”
“是的,虽然它上架有两个月了,但是因为是冬季经典款,目前还是只有新品折……折后价是739,如果您有商场的会员卡,结账的时候还可以再享九五折,”端午低头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折上折是702。”
格林专柜的薪资方案是底薪再加百分之三的业绩提成。端午粗略算了算,两个半小时里她共卖出三双鞋,业绩提成应该有□□十。这个数字,端午非常满意,她看着女青年,渐渐露出岗前培训过的职业笑容。
女青年盯着鞋子神情非常复杂:“啊,这逼良为娼的价格。”
端午的职业笑容微微龟裂。
女青年错开眼握着玉米沉重地向下一挥。
“开票吧。”
因为最后一单生意耽误了时间,端午没能赶在十点前回来,端曼曼呆在书房里竖着耳朵画插画儿。十点二十二分,客厅传来端午轻微的脚步声,端曼曼搁下画笔大步走出书房,伸手就要去拧端午的耳朵。
“我又怎么了?!”
端午来不及套上棉拖,光脚绕着组合沙发和茶几跑。
“你说你怎么了!几点了?!你去哪里了?!”
“我在千金家做卷子,我跟你说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一诺妈十点打电话过来问我看没看见一诺,你在她家做卷子?!”
端午一愣,血蹭地就来到了脑门儿。
端曼曼从茶几左边追过来,端午赶紧往右边跑。
“妈,妈,我们最开始在她家做卷子,做完就出去吃擀面皮儿了,后来去以前的溜冰场转,碰见几个初中同学……”
但是端曼曼怎么可能信她,端午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乌泱乌泱的。
两人的战争终结在聂明镜进门同时客厅里电话铃响。彼时端午两眼含泪,耳朵通红通红的。因为端曼曼在她后脑勺上胡噜了一把,她本就不顺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端曼曼应了聂明镜的招呼转身去接电话,让端午靠墙老实站着。聂明镜看了看委屈抹泪的端午,慢吞吞上楼。他想起一个小时前她挂着大咧咧的笑容蹲在地上替人家系鞋带整理裤脚的模样。他爷爷一开始就说,其实端曼曼把端午教的很好。
端午在聂明镜后面狼狈地低下头。她妈妈以前总是点着她的脑门儿训她长不大,但是因为那个小榜样李一诺也没有比她成熟多少,所以她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但此刻看到聂明镜,她倏地理解了端曼曼的恨铁不成钢,聂明镜只大她一岁,他成绩好,进退得体……即便再早几年,也肯定没有她这样靠墙角罚站的经历。
端曼曼跟电话那端讲了几句,有点怀疑地看向端午,因为还在通话中,她的眼神犀利,声音却特别热情。
“端午,你周衡哥哥的电话。”
端午磨磨蹭蹭来到端曼曼跟前。端曼曼把电话交给她,点着她的脑门儿用口型威胁她“以后放学立刻回家”施施然走回书房。
“端午。”
周衡的声音非常好听。
端午吸吸鼻子:“周衡哥。”
端午上回跟着聂东远去周家做客时,以学习为名讨来了周衡的□□号。周衡的□□头像常年是灰色的,端午偶尔留个言,要两三天甚至一个礼拜后才能收到回复。周衡上线看到她的留言时,如果她在线,两人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几句,如果她不在线,他就直接打电话。
当然,如果她没有留言,周衡那边也就静悄悄的,没有主动搭理她的意思。毕竟,她只是个高二的小女生,跟他合伙人之一的侄女一个岁数。
周衡问端午哭什么。端午一开始不承认,但是那哽咽声压也压不住,她只好老实说因为回家晚了她妈妈拧她耳朵罚她站墙角。周衡无言以对。
新域科技的灯光渐渐暗的只剩下零星几盏。
周衡端起早就凉掉的咖啡耐心地听着耳机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最简单明快的悲喜。
落地窗外的十字路口即便是到深夜十一点也依旧是车来车往。一对年轻的情侣在等红灯的罅隙里抓紧时间接吻;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儿舔着棒棒糖乖乖地靠在中年妇人怀里。
周衡的视线从落地窗外的熙熙攘攘里收回来,听到端午正在做总结陈词,再两分钟后,通话结束。他搁下手机,心不在焉地伸了个懒腰,关掉□□对话框里端午的那句“周衡哥,我家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