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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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跟我说一诺去她大姨家看双胞胎了,端午,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在她家睡觉!”
聂家爷爷奶奶向来不干涉端曼曼教育端午,毕竟端午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虽然是亲孙女,却没有相应亲厚的感情。聂东远也说不上话,因为端曼曼一开始就警告他,他有教育聂明镜的方式,她有教育端午的方式。
端午呆呆地看着端曼曼。
“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谎话编的很圆满是不是?!”
端午扁着嘴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聂东远不满地看向端曼曼。
“你就不能让她好好吃顿饭吗?”
端曼曼冷冷道:“她好好吃饭我就吃不下了!”
端午伸出手背胡乱在脸上抹着:“我夜不归宿怎么了,我又没做坏事,你什么都管着,我要出门你也管着,我要老实跟你说我想出去玩你得问八十遍怎么去跟谁去。”
“我问八十遍怎么了?我不得确保你安不安全?!”
“我就是不愿意跟你说!”
端曼曼一愣,指着门外怒道:“滚!滚出去!”
端午呜呜地哭,也没穿回羽绒服,直跑出客厅,跑到一地积雪的院子里。
聂东远要起身,端曼曼用力把他扯回来。
聂东远恼道:“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干什么!”
端曼曼瞪着端午的背影,慢慢道:“我早该收拾她了!她前段时间老说在一诺家学习,胡说八道!一诺妈根本就没见过她!一个女生,夜不归宿,我没打断她的腿就不错了!”
聂爷爷放下碗筷,重重一声叹息,第一次直面端曼曼,道:“她周末愿意出去,你就让她出去;她想要个手机,那就给她一支手机。都不是过分的要求。她十七了,你还像管七岁的小孩儿一样管着她。”
端曼曼听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聂明镜沉睡中听到保姆阿姨犹豫不决的敲门声。像是避着谁,一时有一时无。聂明镜困顿地睁开眼看看时间,差五分钟八点。他慢吞吞起床,顺手关掉电脑,再端起睡前倒的水咕咚咕咚喝掉半杯。
“阿姨。”
他打开门,鼻音很重地打招呼。
保姆阿姨仰着脑袋关心地道:“又感冒了?”
聂明镜习以为常道:“嗯,有小米粥吗?”
“有,我一会儿盛出来,再给你弄碟下饭的小菜……明镜,是这样,”保姆阿姨有点忐忑,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词,只好道,“你去看看窗外。”
北风呼呼地刮着。
夜渐渐深了。
端午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左脚叠放在右脚脚背上。她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低领大毛衣,毛衣盖到大腿,下面是薄薄的黑色打底裤。
“呜呜……呜呜……”
端午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的,低弱的抽泣在北风里几乎听不见。
聂东远好不容易安抚好端曼曼,正要出去把端午带回来,突然看到客厅的大门向外推开,聂明镜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地走向端午,他什么都没问,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咳嗽着不由分说握住端午的手腕往回走,廊灯下,他的面色苍白,偏冷,有点像两年前他带他第一次见到端午时的模样。
因为李一诺妈妈三番五次有意无意地打脸,星期一,端午正式拉开跟李一诺长达一个礼拜冷战的序幕。李一诺向来是个遇弱则强遇强更强的,虽然没闹明白端午破天荒主动冷战的原因,但是因为端午单方面视而不见的行为实在太幼稚太挑衅了,她索性直接翻脸,歪打正着地讽刺端午必定是因为长腿帅哥看不上她借题发挥。端午笨嘴拙舌,李一诺口齿利索,后者没有悬念地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第二个礼拜端午就主动跟李一诺和好了——她上课悄悄鼓捣自己八百块的老牌笨重手机,翻到一条搞笑的,非要塞给李一诺看看,李一诺推不过,只好看,确实是非常好笑的段子,绷不住笑了,战争也就结束了。
战争结束,李一诺终于有心情评价端午的新手机:你就没有余钱买个能看的吗?你找我借也行啊,你买个这样的手机,我以后怎么带你出门?!
端午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想起那块最后收在抽屉里的价值四千二的手表,那是她几乎全部的积蓄,但在大人的世界里却是一个笑话。她听到行政小姐跟同事的聊天内容——原来周衡那颗看起来很普通的袖扣是蓝宝石钻石,原来周衡去年冬天弄丢的手表价值六万六,原来这趟度假山庄两天一夜之旅三十四个人消费共计十四万其中七万由周衡个人支付,原来黎薇薇在长平山的独栋三层别墅是周家的产业。
端午生活的周围都是在为零花钱发愁的。没有这种一掷千金的。
原来周衡毕竟跟学校里白衬衫牛仔裤的校草,跟篮球打得很棒的体育课代表,跟意气风发的学生会主席是不一样的。周衡远在她生活之外,遥不可及。
“端午、端午……”李一诺低低地叫。
端午回过神就看到班主任近在咫尺狰狞的面孔。
“出去!”
端午低头收拾课本,耷拉着肩膀一步一步挪出教室。
后面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端午剪了短发,跟黎薇薇一样的短发,虽然无济于事。李一诺依旧时不时地去看林则,有时候去”茶米”,有时候去林则的学校,她跟端午说有一回她跟宋娇娇就直接在林则面前大打出手——原来宋娇娇也喜欢林则。端曼曼很忙,一个星期总有两三天跟聂东远夜宿市中心的小公寓里。他们都在赶工,想把棘手的事情赶紧做完,然后,去欧洲度蜜月。
三月的最后一天,本市雷雨大作。端午在数声惊雷后终于彻底崩溃,在噼里啪啦的雷声里下楼用座机打电话给端曼曼,悲愤地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真的打算给她添个妹妹!端曼曼在洗澡,接电话的是聂东远,聂东远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聂东远刚安抚端午几句,端曼曼就从浴室出来了,端曼曼揪着浴巾皱眉看着窗外几乎要炸裂天空的闪电眼里有了愧疚。端午害怕雷电,青天白日里都怕,更何况是这样她不在身边的深夜。
“端午,雷电打不到屋里的,你就不要出门就没关系。”
聂东远非常耐心地在哄着。
端曼曼打开衣柜,开始往回穿衣服。
“你要回去?”
“必须得回去。你不知道,端午一个小学美术老师就是雷雨天没了的,一诺妈当时去看了,回来说整个人都劈焦了,端午吓坏了,从那以后特别怕雷电。”
聂东远推回柜门,越过端曼曼不满的目光,轻声安慰端午:“端午,你妈要回去,但是雨实在太大了,没法开车。这样,你去楼上看看,你奶奶要是睡着了,你去找你哥好不好?”
端午哽咽着看着窗外。确实,雨太大了。
聂明镜正在床头看书,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敲门声只有短促的两声,聂明镜正要起身去开门,听到那人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开了。他看看时间,是十点整。
整本书看完差不多十一点了,聂明镜打着呵欠去附设的浴室洗刷,漱口中再次听到轻得像是只用一根手指的敲门声,他动作一顿,扔掉毛巾走出来一把拉开门。
“啊。”
端午吓一跳。
聂明镜眉头微皱:“你在干什么?”
“我、我想在你屋打地铺。”
聂明镜斥道:“有床不睡打什么地铺。”
端午回头看看走廊尽头玻璃窗外那道照亮夜空的闪电,握拳压制想要捂耳朵的生理反应,哀求道:“哥,你让我进来吧,我弄好地铺就睡,保证不吵你……要不下半夜要是不打雷了我再回去。”
聂明镜刚要回绝,就听到一声炸雷,似乎就响在房檐上。
端午有点青春期婴儿肥倾向的颊肉跟着抖了抖,嘴唇也渐渐白了。她仰着脑袋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聂明镜,似乎这样就能掩耳盗铃地看不到那像是催命符的一道道闪电。
聂明镜抿着嘴,一语不发,半响,侧身让开。
端午把棉被铺在聂明镜床尾,确保聂明镜半夜起床上厕所不会踩到她,就乖乖闭上眼准备睡了。然而那轰隆隆的雷声并没有因为时至午夜就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端午耳朵靠着地板,能感觉到地板每次轻微的震动——在二十分钟的无效顽抗后端午苦着脸睁开眼睛。
聂明镜正在黑暗里翻身,显然也没有睡着。
“哥,我一开始是不害怕打雷的,直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听说美术老师出去跟男朋友约会,回来的路上遇见暴风雨,就在我们学校围墙的转角,一个雷从头顶上劈下来……劈得焦黑。隔一年夏天,我们家新买的电视机在雷雨天里直接蹿火星子报废了。”
聂明镜的背影很僵硬,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端午翻个身,看到窗帘的缝隙里有道强光一闪而逝,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直扑进耳廓……端午头皮发麻,在被窝里缩成一颗球。
雨点大得像是战前擂鼓,噼里啪啦地砸碎在窗玻璃上。
“咔嚓”一声,似乎是粗壮树枝折断的声音。
“啪”灯亮了。
聂明镜起身面无表情地查看床尾那个裹得连头发丝儿都看不见的棉被蚕茧。
“喂。”
棉被蚕茧里慢慢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惊魂未定地看过来。
聂明镜回头打开抽屉翻出一个漂亮的小盒子隔空扔过去。
“把耳塞戴上。”
端午早上睡醒的时候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她打着呵欠爬起来,一边在大腿上抓痒,一边怀着相当复杂的心情打量这个收拾的利落整齐的房间和房间里各种擦得一尘不染的中西方古今建筑模型。
她和聂明镜两个人同父异母,聂明镜如此干净整洁,她却得过且过,若说是基因的问题,那端曼曼将输得毫无悬念。
端曼曼这个人虽然不至于邋遢,但也不是个特别勤快的,她养出来的端午也如此。两个人住在上饶街的那些年,常常能从沙发下面划拉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进去的遥控器、纸巾、手套、钱包、钥匙……甚至一袋方便面半拉馒头。洗衣篮里的脏衣服一个礼拜清洗一次。大扫除固定拖到每月月底。聂东远第一次上门,端曼曼用冰箱里的剩饭剩菜招待他,有些是昨天剩下来的,有些是三天前的、五天前的,还有一盘可乐鸡翅连端曼曼自己都想不起来是哪天做的——但是全部回锅再端上桌以后居然看起来很丰盛。
端午吃过早饭早早地去公交站牌下等81路公交车。
街道上昨晚狂风暴雨留下的痕迹几乎要看不到了。路面上即便是低洼处也没有积水,当然这要归功于这个城市优越的地下排水系统;路边有几片落叶,那是后来落下的,昨晚的那片狼藉早在天明未明时分就被勤劳的环卫工人清走了。
一夜大雨,整个城市仍然像广告里标榜的那样清爽干净。
第 10 章
四月十二日,距离端午暗恋告吹整一个月,端午从偶尔还会联系的行政小姐那里得知黎薇薇回来了,但是周衡没有向她求婚。行政小姐神秘兮兮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哦,黎薇薇好像跟那部戏的制片人……啧啧,想想未来湖畔那出撒娇卖乖的求婚,果然是个演戏的,白白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五月初端曼曼和聂东远出发去欧洲,第一站是德国的法兰克福。
临行前夜,端曼曼把端午叫到卧室,交给她一张□□副卡,并且规定了在接下来的两个礼拜里端午最多能花多少。端午不满意地讲价还价,端曼曼坚定不移寸步不让,两人争执了几句后,端曼曼作势要收回副卡,端午扁着嘴巴把卡塞进口袋里捂着。
“千金从上个月开始一个月零花钱有一千二!”
“瞧瞧你那出息。你倒是跟人家比比学习。”
端曼曼一个人带大端午,在上饶街十几年里两人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只有端曼曼的大卧室夏天有空调用——即便来到聂家,两人也是天天见面天天斗智斗勇。当下要分开两个礼拜,端午倒是没什么感觉,端曼曼却是各种的不舍和不放心。
“妈,我回屋睡了。”
“我说你跟我聊会儿能要命吗?”
“……”
端午后来彻底忘了端曼曼临行前的这天晚上都跟她聊了什么,她甚至忘了在聂家这一年里所有的点点滴滴,她只记得上饶街临街的那条浅浅的河,只记得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只记得端曼曼在厨房里切菜,在临水的槐树下跟李一诺的妈妈择菜、乘凉、东家长西家短说人坏话,在饭桌上用筷子指着她的脑门儿问:你是不是想让我收拾你!
端曼曼离开的第七天,端午在电视的娱乐频道里看到周衡戴着压得低低的黑色棒球帽牵着黎薇薇走开。前段时间甚嚣尘上的关于黎薇薇和电影制片人之间不清不楚关系的谣言,因为黎薇薇圈外未婚夫的首次露面,不攻自破。
端曼曼离开的第十天,端午在南山区一家超市门前遭遇宋娇娇及一众干哥哥的“伏击”。
其实宋娇娇跟端午是没有过节的,但是因为端午跟李一诺交好,且时常有拉偏架的嫌疑,她便一同惦记上端午了。
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只有二十八度,阴有小雨转中雨,但是端午在反常的大太阳底下一路走一路张着嘴巴喘气时,感受到的是最起码三十八度的辛苦,再等到宋娇娇那些她自己可能都数不清楚来路的“干哥哥”来者不善地并排挡住她的去路,那体感温度瞬时飙升到要窒息的四十八度。
“端午,我让你以后离李一诺远点,你答应不答应?”
端午低着头,挥汗如雨。
一辆黑色的SUV缓缓滑停在路对面的SWAROVSKI广告牌前,车窗降下来,露出周衡有点烦躁的眼睛,他盯着前面倒计时一百二十秒的红灯,长指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敲,哒哒哒,哒哒哒……
宋娇娇看不起端午这种软趴趴的性格,眼看端午示弱,愈加咄咄逼人。
“我问你答应不答应!答应,路给你让出来,不答应,我就把你打到答应。”
端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啊,简直要刺瞎眼,二十八度这个结论气象局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她喘息着在额头上抹了把汗,眼睛盯着宋娇娇,语重心长道:“你这种体型要揍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