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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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公主请还俗
作者:晚瑭
文案
“大将军缘何频频招惹本宫?”玄音公主不胜其烦。
“皆因殿下当年那封情真意切的书信。”大将军语气轻佻。
“可那并不是本宫所为。”玄音公主不胜其扰。
大将军不为所动,“下臣以为是公主,便是公主。”
内容标签:爱情战争 天之骄子 近水楼台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昭 ┃ 配角:齐骁,卫则尹,崔宴,楚云轩 ┃ 其它:玄音公主
☆、曲阳女冠(一)
冬雪如絮,飘飘然落了三日。曲阳山颇高,上下皆覆以茫茫白被,宁静如无人之境。曲阳观耸立山间,众女冠晨起读书,而后各自执着扫帚,将上山的石阶一级一级地打扫干净。
玄音来到曲阳观已有四年,若不是此刻的眼前之人,她几乎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为何来此。
晨曦微亮,有一人身形颇高,身上的青衫好似松柏不凋,他负手立于她身前,声音清冷,“小师父可是曲阳观的女冠?”
玄音点头,双目悄悄扫过他英武的侧脸,低下头继续扫雪。
“你可知道玄音女冠是哪一位?”及至近前,见女子眉目如画,长睫浓翘,却因她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他只道是出世女冠羞见生人,不敢抬头相见。
玄音点头,伸手指向百余级台阶的高处,那里白雾袅袅,地势颇高。隐约可见檐牙高啄,道观高耸入云。
惊鸿一瞥,女冠容颜清丽,如同冬雪初霁的暖阳般亮眼。青衫男子低头的瞬间,不由多看两眼,唇角含笑。
女冠羞涩,将头埋得更低。青衫男子收回目光,转而抬头望向远处的道观,眉目舒展,大步而上。玄音竖耳静听,那男子似在抱怨,“芙蓉面桃花眼,却是个哑女,可惜!”
好险。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轰然下坠,随之陨落的还有玄音的扫帚。她认得他,她认得他,幸而他认不得她!他是杀人如麻的镇国大将军齐骁。他为何要来曲阳观?他要杀她?
齐骁镇守边陲,极少还京,如若他还朝,必有大乱。玄音心下慌张,她已离宫七载,齐骁此来却是为何?
他前脚刚走,玄音便撩起道袍,双足迅速交替,健步如飞,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连清净如斯的曲阳观都不安宁,她又要躲到哪里去,才能彻底逃开皇家命运的束缚?
地面松软似棉絮,玄音跑了几步,在地上踩出几个窟窿来。她回头一瞧,莹润雪白的地面,几个秀气的脚印尤为瞩目。此时降雪已止,她不论走到哪里,不过是徒增脚印,况且大将军诡谲多智,如何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玄音顺着来时的脚印,一步一步退了出去,临了还在光滑的地上来回摩擦一番,直到留不下一个脚印。
玄音泄气地抬头望天,青天如海,白云如雪,台阶两旁的松柏参天,身长数丈,碧色的青松在皑皑白雪中愈发身姿挺拔。她于树下站立片刻,其上柳絮纷飞,扑簌簌落地,有一串积雪随风落下,激得她颈项冰凉。
玄音心意已决,将道袍系在腰间,双臂用力,试着抱住最大、最高、最为茂密的一颗柏树。
“树兄,若你能助我逃过此劫,孙昭定当供养你百年无忧。”
踏上高而陡峭的百级台阶,齐骁已至曲阳观的大门,回首再望向石阶之下,扫地的女冠已经不在。齐骁眸光一敛,心中疑惑,忽有一白衣男子夺门而出,步伐急切气息紊乱,却偏又生得风度卓绝羡煞旁人。
“卫相何去?”齐骁唇角一提,挤出几个字。
卫相神色紧张,“大将军可知,观中竟没有一位叫玄音的!”
齐骁面色一凛,“不可能!”
他大步向前,将曲阳观的凭虚道长一把揪住,“玄音在何在?”
凭虚道长是个四十余岁的女子,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折腾,冷风骤然灌入口腔,她不由咳嗽起来,“早课时还在观中,此时却不知哪里去了!”
他二人连夜赶来,不可能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况且曲阳山下已经被羽林军团团围住,莫说是个女子,就算是一缕游魂,恐怕也插翅难逃。
“大将军息怒。”白衣男子将咳嗽不止的凭虚道长解救出来。
“卫相难道有更好的办法?”齐骁冷哼一声,眼神冷冷扫过观中的女冠,众女冠在此清修,未见过如此风姿容颜俊美如斯的男子,心道那青衫的齐将军,白衫的卫相,各个都是龙凤般的人物。
齐骁将众女冠爱慕的眼神尽收眼底,收敛戾气,唇角噙笑,声音低沉惑人,“方才在外扫雪的是谁?”
卫相叹气,齐将军膂力过人,百步可穿杨、两军对垒战无不胜。然而他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却是无女可挡的美男计。
“可是峨眉杏眼的黄衫少女?”已有女冠忍不住,主动上前询问。
齐骁目光一转,向女冠望去。
女冠见齐骁不做声,唯有一双墨眸漆黑似无边深夜,不由俏生生道:“那便是玄音,她是宫里来的,和我等穿着不同。”
“唔……”齐骁分明是笑,可眼睛里的寒冰教人不由一颤。宫里来的、黄衫……哑女?如此便错不了。
“多谢小师父。”齐骁的声音沉寂而寒冷,修长的指轻轻拂过女冠的侧脸,分明是被男子轻薄,那女冠却羞红了一张脸,含羞带怯地露出笑容,下一刻,竟然晕厥过去。
“大将军太过鲁莽!”凭虚道长以拂尘指向齐骁,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鲁莽?”齐骁收敛笑容,寒着一张脸,冷冷望着凭虚道长,“限你一日内交出玄音,否则,鲁莽如本将军,便纵火烧了这曲阳观。”
“你……你!”凭虚道长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北有戎国,四年前举兵大梁朔城,一路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所不为,时大将军远赴朔城,扬言诛灭戎军。而后之事,无人不晓。一月内朔城血流成河,再无半个戎军,唯有城门之上挂满戎军首级。一时间偌大的朔城,变成野鬼空城。
凭虚道长想到此处,已然冷汗如注两腿发软,却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已经走远。
卫相白衣不染纤尘,为这茫茫素白天地再添风流,“若寻不得公主,是否要另寻良策?”
齐骁英俊的脸上升起阴霾,“国难当头,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
二人恰好路过玄音藏身的那棵大树,齐骁冷如树挂的声音刺来,冰得玄音一个寒噤。
“扑簌簌”地落下了几串树挂,啪啪地坠于地面。
齐骁回过头,一双眼狠狠盯着树上的某处。玄音隐在暗处,看不清齐骁,料想他也看不到她,可他阴鸷的眼神,仿佛穿过层层树枝和冰雪,剜得她心惊。
玄音当下暗自思量,自此时此刻起,她便坐在这树上辟谷三日。若是渴了,便喝些雪水解渴,若是内急……如何是好?
日头偏西,终于消失在远处的山峦中。玄音困意渐浓,却仍是冷得浑身哆嗦,尚未入夜,无边的凉寒自领口袖口贯入衣衫中,渐渐的,脸颊麻木,四肢冰凉,玄音不知自己能否撑到齐骁撤军。
此处的松柏皆有几十岁的年龄,玄音于高枝之上,可见山下隐约亮起了火光,蜿蜒如龙,直冲云霄。难道齐骁要趁夜搜山?玄音猜不透齐骁所想,只见那蜿蜒的长龙缓缓而来,不偏不倚,恰好在她藏身的树下停住。玄音神经紧绷,只这一念,树上便又扑簌簌地落下新雪。
齐骁去了又回,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要深沉。眼前的柏树之下,凌乱地飘落着团团新雪。
大雪早停,此处怎会有雪花簇拥成团?若不是扫地的女冠未打扫干净,便说明此树一直在落雪。究竟是树上有什么,才使得高处的散雪、树挂纷纷下坠?
卫相转头,见齐将军抬头仰望,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竟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卫相便也抬起头来,努力想要看清这柏树的傲然之姿,却仍未发现他要寻找的。于是又回头看了看势在必得的齐骁,不确定地扬声道:“下臣卫则尹,恭迎公主殿下回朝。”
“卫相真是对牛弹琴。”齐骁嗤笑一声,挥动右臂道:“烧!”
羽林军得令,将负在身后的松柏枝桠堆满柏树,而后掷出一支火把,将枝桠尽数点燃。
“此柏乃先皇所植,齐将军不可鲁莽!”凭虚道长强忍着呛人的浓烟,带着一帮女弟子,欲将树下之火扑灭。
“嗯?”齐骁面色阴冷,“道长请站远些。”
羽林军得令,“哗哗”地亮出利刃,逼得将曲阳观的一干女子连连后退。
“齐骁,你何以如此嚣张!”凭虚道长拼了老命,竟是冲到齐骁面前。话未说完,齐骁便捉了凭虚道长,对着她的后脑便是一击。凭虚愤怒的一张脸尚未收回表情,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女冠见状,再无人敢来,只得眼巴巴瞅着冲天的浓烟飞入浩瀚夜空,一时间人人被熏得咳嗽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旧坑卡文,唯有挖新坑以解忧。
☆、曲阳女冠(二)
犯上作乱,欲杀帝姬!
见他如此狠绝,玄音连忙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裹着树枝上的白雪捧在手中,轻轻哈气,将冰雪融化。如此反复几次,丝帕便被雪水浸湿,她这才将丝帕四四方方地叠好,捂住口鼻。
浓浓的白烟如长风般扑至面前,玄音只觉眼睛干涩得厉害,索性紧紧闭上眼,呼吸着湿帕子过滤过后的、极少量的新鲜空气。
大将军久站疲惫,羽林军便抬上一张小几,两张椅子,稳稳放在树下。齐骁凝冰覆雪的眸子望向卫则尹,“卫相与我同饮一杯暖暖身。”
卫相抱拳,“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有军士捧了一只火炉,一方酒盘,在小几上一一摆开。随后又有一人捧了锅子,稳稳置于火炉之上。最后跟来的军士将碗筷、杯盏放在二人面前,低头抱拳道,“晚膳已备齐。”
言毕掀开锅盖,浓浓的羊肉鲜香四溢开来,炙热的炉火包围着盛满羊肉的铁锅,锅中汩汩之声乃是浓汤滚动所致。
“卫相,请!”齐骁端起酒杯,与卫则尹轻轻一碰,一干而尽。
玄音坐在高处,烟雾教她睁不开眼,看不清树下的情形,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偶闻觥筹交错之声,好不热闹!
若她不下去,齐骁又能奈她何?
想到此处,玄音松调整气息,心中放松。后脊至臀、至腿都已冷得失去知觉,她不由轻轻揉搓着双手,试图恢复温度。哪知手指微动,僵硬如镔铁,用以捂住口鼻的帕子脱离掌心,飘飘然落下。
玄音大惊,欲伸手去接,终是晚了一步。湿帕子比往常重些,如同跟她作对般教她捞不着,眼看着愈飘愈远。
卫相刚饮了一口酒,便见高枝之上,一物缓缓飘落,直落入火堆中,扑闪着化成灰烬。齐骁唇角一扬,抬手抽出近卫的佩刀,挑起树下正在燃烧的枝桠甩至一旁。
玄音刚刚觉得烟雾小了些,身下却忽然一颤,那震颤犹如地动山摇般,欲将她吞噬。她想要抓住四周的高枝,手脚却僵硬到无法动弹。
完了!身子忽然下坠,玄音索性闭了眼,假装昏死过去。
齐骁方才那一脚踹向树干,险些将这柏树连根踢断。他饶有兴致地瞧着树上落下之人,轻舒双臂,将她扣进怀里。轻飘飘的小姑娘,还不及冬狩的猎物来得重些。
他扳过她的一张脸,竟已被烟雾熏得泛黑。
卫相看了半晌,惊奇不已,“公主,得罪了”
白色的袖袍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将那灰黑的秽物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少女隽秀清丽的一张脸来。卫相与齐骁对视一眼,喜道:“回朝。”
大将军将玄音女冠抱在怀里,脱了自己的裘皮大氅为她御寒。他策马在前,百余骑羽林军追随其后。
卫相纵马跟上,想到大将军独特的御敌手段,自叹弗如。
深夜,东宫。
玄音躺在榻上,身上覆着暖和的鹅毛锦被,身下的暖榻热得她几欲翻身透气,却终因为齐骁的不肯离去,只得继续伪装。
“她为何还不醒来?”冰冷的声音带着威胁。
“这……”
玄音睁眼,薄薄的纱帐遮住她的些许视线,隐约可见数十人或跪、或伏,在地上不敢妄动,萧瑟如谷草秋叶。
“都出去!”齐骁低喝一声:“如若明日不醒,尔等提头来见。”
“是,是……”窸窸窣窣的人声渐远,众位太医逃似的四散开来。
众人一走,齐骁独自行至案前坐下,烛火通明,他便就着那一抹光亮翻开书卷,静静独坐。
玄音知道齐骁是行伍出身,却不知他竟是个爱读书的,长夜寂静,烛火忽闪,困意再度袭来。
玄音生平从未睡过这样大、这样柔、这样暖的榻,不觉昏昏沉沉,睡得惬意。旧事过往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盘旋,竟是走入梦境。
她身着道袍,立于御花园中,见宫娥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
正是她十岁那年七夕,父皇与众位娘娘在殿外赏花饮茶,小弟乖巧地为父皇和诸位娘娘奉茶,一时间莺莺燕燕,人比花娇。
小弟年幼,将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她便引着小弟,手把手教她。及至贵妃娘娘,一双美目落在她身上,端着茶水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贵妃娘娘有孕,近来十分挑嘴,小弟聪慧多智,道:“贵妃娘娘可是想尝几颗酸梅?”
贵妃点点头,“有劳小殿下。”
往事如昨,玄音心中有如针刺,她欲伸手去夺,想要将那盘酸梅打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