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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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早有人赶在她前面得了虎符,愚蠢啊、愚蠢!不谙朝堂的她尚且知道争夺虎符,楚后又怎会不知?
若是时雨败露,楚后下一个要除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事到如今,生死何足惜?只是兰芝、时雨、姜玉竹……他们的容颜在她面前走马灯一般的闪现,她非但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害了这些人的性命。
“公主殿下,您起身了么?”婢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看戏。”
楚后明知她眼疾,又如何看戏?早知这一日要来,却不知来得这样快,罢了,她终是要走一遭的。
沐浴、熏香、更衣、梳妆,待孙昭推门而出,却被殿外明晃晃的冰刃闪得睁不开眼,果真是刀剑以待,请君入瓮。
婢子引着孙昭,沿着镜湖缓缓而行,跨过镜湖便是天子的居所万寿宫。
然而领路的婢子却径直往翳月殿而去。
孙昭心中微微惊讶,还是不急不缓的前行,直至她听得婉转低回的女子吟唱,却果真是在看戏。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翳月殿,却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而来。
☆、密藏不宣(二)
春日迟迟,繁花似锦,白日里来翳月殿,竟是这样一番美好景致。
戏台之上,徐徐回身的浓妆女伶身段婀娜,音色润泽,眉眼间风情无限。
孙昭佯装盲了眼,漫无目的地望向远处,眼中的神采落在无尽地山重水复之外。待走近楚后身侧,见她凤袍雍容,贵气无双,倒是一番春风得意之姿。
楚后见了孙昭,面上浮起薄薄的笑,招呼道:“玄音这边来。”
孙昭的目光不由瞥到楚后的身旁,那里有一张硕大的金丝楠木躺椅,父皇侧卧其上,困倦地半眯着眼,一动不动盯着戏台上的女子。
孙昭此番回宫便未见过父皇……他竟是痴傻了么?
她在婢子的搀扶下轻轻落座,便听楚后道:“陛下也在这里。”
镇国公主轻轻福身,却惹得婢子一阵窃笑。若说那公主倒是生得美貌,偏偏是个盲了眼的,对着无人之处福了福身,权是当做拜见天子。
而今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主事之人不过皇后娘娘一人,这些个婢子、内侍敏于察言观色,唯皇后马首是瞻。
楚后亦是唇角一牵,嘲讽中带着一丝怜悯,却不由得轻轻握住她的手,“太医说,陛下是中风了。”
“中风?”孙昭呢喃道:“怎会如此?”
“自章华夫人去后,陛下夜夜辗转难眠,独坐窗前,久而久之,便……”楚后叹息道。
“父皇之疾,要如何才能痊愈?”孙昭又问。
“太医院亦是束手无策,唯有徐徐用药,日日调理。”楚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可话锋一转,却忽然强硬了几分,“但当下朝政荒废,还需玄音摄政。”
“玄音哪里懂得什么朝政,此前乃是三公辅政。”孙昭连忙推辞。
“而今三公之臣,死的死,反的反,罪的罪,朝政却是不能因此荒废。”楚后一边说,一边瞧着孙昭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你说是么?”
孙昭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但凭您做主便是。”
“纵观时局,此时能主政的唯有亮儿。”皇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期许,终于说到的正题,“可是……”
楚后思索了半晌,“亮儿年幼,本宫又是妇道人家,只得另择良辰辅政。”
一来垂涎太子之位,二来提拔自己的心腹,原来楚后的目的在此。
“玄音摄政数月,观朝臣才子之中,何人有辅政之才?”楚后试探道。
孙昭不由疑惑,若是时雨与姜玉竹当真败露,楚后便不必这般假意相待,难道她尚有可利用之处?
“玄音离宫七载,而今回宫不过寥寥数月,怎敢妄言。”孙昭连忙谦虚道。
楚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转念却笑道:“昨日玄音问本宫,章华为何不能封妃,本宫未曾如实相告。”
说罢,楚后侧目望向孙昭,见她眉目微动,却是来了兴致。
“本宫说章华曾嫁与陛下的伴读薛航,夺妻的恶名陛下背负不起。”楚后言毕,便见皇帝微微睁开眼,喃喃道:“章华……”
楚后神色骤变,死死盯着皇帝,冷声道:“便是痴了也忘不了她!”
孙昭当即眨了眨眼,疑惑道:“依皇后娘娘所言,章华夫人之事……却另有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楚后轻轻后仰着身子,微微抬起头来,斑驳的日光自树缝中落下,铺在她依旧美丽的一张脸上。她笑着望向孙昭,但见玄音公主双目圆睁,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章华原名翳月公主,乃是你祖父成宗之女,你父皇的亲妹妹。”
楚后唇角一弯,阮明朱啊阮明朱,你恐怕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陨了性命!
当朝天子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此事有悖人伦天理,可谓金屋藏娇不可告人。
知情者各个讳莫如深,唯独糊里糊涂的阮明朱不知死活。
孙昱加封太子之后,楚江暖原是有些担心。皇帝一心系着孙昱母子,想让阮明朱离开冷宫,并多次召见她于万寿宫。
可阮明朱何其蠢也,竟然谏言道:“章华夫人乃是薛相遗孀,既然已是一品诰命之衔,却又囿于后宫、无名无实,委实不妥,当赐以妃嫔职位,昭告天下!”
当阮明朱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恐怕还妄想着被自己的丈夫感激,可她却不知道,皇帝可以迎娶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位女子,唯独不能是章华。
那一日皇帝震怒,斥责了几句,便遣阮明朱回翳月殿去了,殊不知这一去便是永世不得再见。
直至太傅崔宴、贵妃林敏慧之案告破,贤妃当年溺亡的真相才得以浮出水面。可其中缘由究竟为何,到底是不能深究了。
楚后心道,玄音虽是阮明朱之女,却比其母聪慧几分,若是她知晓章华的身世,又将是如何一番景象?
楚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孙昭,但见她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母妃当年竟规劝父皇封妃!”孙昭目光闪烁,似有水气。
本就是你父皇要除去你母妃!楚后在心中默念,却仍是沉声道:“母子连心,本宫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眼前这个被称作父皇的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对母妃无情在前、无义在后。十几年来亦是对自己不闻不问,孙昭早就断了父女和睦的念想。
可此情此景,竟是楚后要一步一步教她仇恨父皇。
孙昭心上一凉,也对楚后的手段忌惮了几分。看似一心守着孙亮,与世无争的皇后,才是后宫佳丽中胜券在握之人。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却将眼中钉一颗一颗的拔出,直至大权在握。
“皇后娘娘为何要将这些陈年旧事说与玄音听?”孙昭的一双桃花眼极为可人,只是盲了。
楚后无不惋惜,“在这宫廷之中,首要之事乃是保全自己。”
“玄音要如何做,才能得以全身而退?”
“以摄政公主之势,稳固朝局。”楚后轻声道。
“因此玄音还需摄政数月?”孙昭疑惑。
“陛下身体欠安,玉玺又下落不明,唯有镇国公主可颁政令。”楚后循循善诱。
原来是玉玺不翼而飞,无法颁发政令,孙昭了然,不假思索道:“既是如此,还望速宣太子洗马回宫。”
楚后早知道,玄音公主与侄儿楚云轩早有些不清不楚的传闻,见她这样说,不由心上释然。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心心念念的全是风流儒雅的太子洗马。
虽说小侄儿楚云轩无心朝政,但是只要有楚天白从旁尽责,亮儿主政却是迟早的事。
待到那一日,她便带着身侧的男人安居万寿殿,过几天太平日子。
楚后抿唇一笑,“玄音倒是明白。”
“玄音不谙政事,有劳皇后娘娘教导。”言毕,孙昭已经觉得背后的衣衫被汗水湿了大半。
从翳月殿至镜湖,从镜湖至长陵殿,孙昭在婢子的搀扶下竟有些站立不稳。那婢子只道是公主殿下身子骨弱,一双手冷得发颤,尖俏细致的面容白得惊人。
只有孙昭知道,她诏回楚云轩之举何其大胆,今后又该如何走下去……
当夜,摄政公主诏太子洗马回宫,提前结束了他巡查各地春试地工作。
永寿殿中,大学士楚天白却一脸阴郁,“皇后娘娘急诏云轩回宫,难道不信任下臣?”
“哪里的话?”楚后双目微阖,“你出入宫闱多有不便,云轩则能以太子洗马的身份走动。”
“姑母!”楚天白急切道:“云轩为人软弱,又被玄音蛊惑,万不可予以重任!”
“够了。”楚后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连旼儿都要染指,又如何委以重任?”
“若是姑母准许,我娶了旼儿便是。”楚天白抬眼望她。
楚后一言不发,她虽是一脸威仪之色,眼中一闪即逝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厌倦与嫌弃。
楚天白默然无语,他与姑母数年来坚不可摧的信任,竟是被玄清那一夜愚不可及的举动轻易瓦解。
月轮悬于西天之际,楚天白乘车而回。及至府上,那群聒噪的女人们叽叽喳喳,都在讨论府上新来的女子分明就是翳月。
楚天白冷哼一声,吓得一干姬妾讪讪地闭了嘴,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再不敢说话。
一肚子怒火,便是连晚饭也难以下咽,楚天白气愤难消,在案前坐了许久。一人一盏,坛里的烈酒便已过半。
以往时候,翳月便会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下,缓缓为她斟满一杯,关切道:“夫君消消气。”
说罢,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轻轻探入他掌中,指尖不徐不疾地轻触他的肌肤,引得他一阵酥/麻,不由转怒为笑。
翳月的模样像极了章华,那样美艳无双,引得天下英雄竞折腰;翳月的模样又不像章华,她平素里软得像是一滩春水,便是要他楚天白失足溺亡在她的浅笑之下,他亦心甘情愿。
可是他的翳月啊,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而章华,他曾经遥不可及的美梦,却终有成真之日。不论多少男子愿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最终只能是他掌中的夜明珠,照亮他未来的漫漫长路。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章华不由握紧手中的金钗。
自她知晓了楚天白的险恶用心,便是抱着一死的决心,甚至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她努力睁大双眼,却感觉到脑海中混沌一片,正如十六岁那年电闪雷鸣的雨夜,她毫无意识地失去了少女的贞洁。
☆、永以为好
披星戴月,连夜出诊,即便是对方压下了三根金条,蒋广白也是拒绝给女患诊治的,然而求诊的却是一位故人——子有夫人。
蒋广白不由想起眼疾尚未痊愈的公主殿下,还有重伤在身的时雨姑娘,便应了子有夫人。
马车一路疾驰,蒋广白亦是认得所到之处。
偌大的京城,谁人不知富甲一方的皇后娘家楚氏。
大学士楚天白文贯古今,更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楚大人形容憔悴双目通红,倒是原不及传说中的俊逸无双。
楚氏兄弟皆为人中龙凤般的人物,长公子楚天白器宇轩昂,小公子楚云轩儒雅俊朗。蒋广白正要寒暄,却见楚天白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
“蒋先生快随我来。”蒋广白来不及多问,便被他引着,往寝室而去。
“这……”蒋广白面露难色,“此时已是子夜,蒋某入内室恐怕不妥。”
“内子之症,耽误不得!”楚天白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急切。
蒋广白推辞再三,只得道了一声“蒋某唐突了”便抬步入内。
任凭蒋广白百般猜测,却未曾料到眼前的景象。
饶是他救人无数,这般惨烈的自伤却是头一遭。
榻上的女子仰面而躺,早已昏死过去,她满嘴满脸都是血,已经看不清容貌,华美的缎面锦被早已濡/湿一片。
这般模样,却是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如若不能及时医治,当有性命之虞。
蒋广白脑海中突然闪过“咬舌自尽”四个字,然而大学士的后院之事,他却不能多问。
他轻轻翻转那女子的身子,令她侧卧于榻上。蒋广白的此番动作令楚天白面上一惊,便要出手制止。
榻上的女子忽然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章华。”楚天白急急地唤了一声,一双手颤抖着似要抱住她,却终是讪讪地垂下。
“夫人失血过多,须先止血。”蒋广白面色冷峻,丝毫不敢懈怠。他俯身,认认真真地替那女子处理伤口,“好在只是伤了舌根。”
“蒋先生定要保得内子无虞。”楚天白定了定心神,双手却仍是抖个不停,他试着握住她的纤手,她的指尖却一片冰凉,毫无意识。
蒋广白不由轻蹙眉头,这位叫做章华的女子分明是一心求死,被褥虽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脖颈上的一片暧昧齿痕却将两人方才的耳鬓厮磨暴露无遗。
“医者自当尽心竭力。”蒋广白答道:“夫人自伤及其惨烈,便是已无流连世俗之心,蒋某今日虽能救回她的性命,却难保她日后平安。”
楚天白低着头,肩膀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僵,他静默半晌,道:“依先生所见,内子何时转醒?”
“寅时。”蒋广白言毕,却听屋外风声阵阵,镔铁交错声不绝于耳……今夜恐怕走不了了。
天色微微泛亮,远远的似有鸡鸣,蒋广白忽然惊醒,却发觉自己已经在屋内坐了几个时辰。
再看楚天白大人,倒是坐在那女子身侧一动不动,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目却柔得要落下泪来。
又是一对痴男怨女!
“咳咳。”榻上的女子轻咳数声,忽然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
楚天白躬身伏在她耳边,只听平日里明亮的声音低沉沙哑,她说:“痛。”
深呼一口气,楚天白隐隐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蒋广白徐徐起身,双腿有些麻木,“既然尊夫人已无大碍,蒋某不便久留,告辞。”
抬步出门,眼前却是刀枪林立的凉寒之色。方才还深情无双的大学士,忽而声音冷冽, “蒋先生且慢。”
“内子尚未痊愈,有劳蒋先生在府上暂住几日。”楚天白沉声道。
自己倒是个料事如神的医者,蒋广白也不抗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