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萌妃-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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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言一拍脑袋,“呀,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她望向长街,那些商贩纷纷在自家门口撑起纸伞,并没有收摊的意思。
各色花灯在雨幕中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晕,来往的仕女游子们撑着油纸伞,有白底绘梅花的,有青油纸绣牡丹的,伞柄皆是玉般的竹制,偶有美人尖俏白嫩的下巴从伞下偶尔露出,木屐踩在雨水中声声作响,越发显得街市凄艳梦幻。
她托腮看了会儿,笑道:“这儿风景独好,咱们且先欣赏会儿子,再去挑花不迟。”
谢陶也喜欢这副艳景,她看见长街上有美人不慎跌倒,却有褒衣博带的士子及时扶了她一把,夜雨无边,花灯烂漫,才子佳人如此邂逅,大约又是一段美丽的缘分。
两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意外地安静下来,只坐在黄布大伞下,静静欣赏街景。
……
抱着小黄猫的青衣公子站在临街的屋檐下避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袍摆,晕染开深深浅浅的水色。
他伸出手,掌心触及到冰凉的液体,有些恍惚。
远处勾栏院里有戏子画着浓妆唱戏,乃是《汉宫秋》第三折中的【梅花酒】,那扮演皇帝的俊俏小生声声袅娜婉转,“……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他细细聆听,唇角不觉多了些轻笑,低头对猫儿道:“世人皆爱美人,我也不例外。可惜美人已嫁作他人妇,再如何肖想,恐怕此生也难以如愿。”
小黄猫窝在他怀中,闻言,抬起前爪,挠了他一爪子。
萧城诀轻笑出声,将怀中信笺随手丢在脚下,“罢了,咱们回府吧。府中虽寂寞,却也安生。”
他问旁边摊贩买了把素白纸伞,撑开来,沿着太和街,一路朝萧府而去。
虽然落了雨,可夜市上闹闹哄哄都是人,熙熙攘攘依旧热闹。
戴着修罗面具的年轻公子,撑一把绣血色棠梨花的黑绸伞,腰间佩着细而轻盈的轻钢短剑,身着白衣,趿拉着一双木屐,慢条斯理地从明光灿烂的花灯里走来。
他与萧城诀错身而过。
远处的俊俏小生在灯火下美目流盼,字正腔圆地咬唱出声,“呀!不思量,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
雨声缠缠绵绵。
萧城诀低头,一柄细而轻盈的轻钢短剑,笔直地插进了他的小腹。
血液黏黏稠稠。
小黄猫从他怀中跳落,咬住他的袍角,拼命朝一个方向拽。
素白纸伞跌落在地。
年轻俊朗的面庞,渐渐失去血色。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他强支撑住自己,跟着小黄猫,踉踉跄跄朝太和街街尾走。
雨水从丝缎靴履底部蜿蜒而上,沾湿了天青色缎袍。
他的手紧紧捂着伤口,血液无法抑制地从指缝间渗出,他穿行过无数盏花灯,终于来到那座小小的馄饨摊前。
那个穿云青色衣裳的小姑娘,正与好姐妹坐在灯火烂漫的地方,乖乖巧巧,笑得像个满是福气的年娃娃。
他隔着雨幕看她,薄唇不觉勾起一点儿宠溺的弧度。
她就该这样无拘无束地笑。
一拨游人撑着纸伞过来,说说笑笑,从两人中间穿行而过。
萧城诀的视线越过那些人,始终凝望那女孩儿灯火下精致的眉眼。
眼前的景象,终于渐渐模糊。
血液从唇角渗出,他身子晃了晃,含笑倒下。
街市上,花灯璀璨,笙歌繁华。
那勾栏院的戏还在继续唱:“……宝殿凉生,夜迢迢六宫人静。对银台一点寒灯,枕席间,临寝处,越显的吾身薄幸。万里龙廷,知他宿谁家一灵真性……”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784章 萧谢顾番外:水风空落眼前花
(全本小说网,。)
十年前,大周镐京。
冬日里阳光惨淡,到午后,九重天乌云蔽日,街道黑压压的,眼见着又是一场大雪。
穿着半旧碎花袄子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蹲在永津河边,一边搓手一边眼巴巴地瞅着结了厚厚冰层的河面。
她今天早上问姐姐,为什么娘亲不喜欢她,姐姐说她也不知道,但既然娘亲不喜欢她,她就要努力让娘亲喜欢,还给她讲了卧冰求鲤的故事。
故事里的小男孩儿在冬天卧在冰面上,用体温融化了冰层,弄来两尾新鲜的活鲤,让他的娘亲好生感动。
小姑娘使劲儿搓着冻成一根根青紫小萝卜的手,有点儿害怕地盯着冰面,她不大敢下去呢。
正犹疑间,旁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大过年的,你这女娃娃不回家,蹲在河边儿做什么?”
小谢陶偏头望去,身着天青色绣竹枝纹加棉锦袍的小少年负手站在她身边,唇边噙着好奇而亲切的笑容,如邻家哥哥般令人如沐春风。
她低下头,不安地绞着双手,将她打算卧冰求鲤的事儿小小声说了一遍。
年仅七岁的萧城诀嗤笑出声,“妹妹,你莫不是个傻子?”
小谢陶羞窘不堪,只将小脑袋低得更狠,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
已是晌午,临岸的家家户户屋顶上飘起炊烟,熟饭菜的香味儿窜入小姑娘鼻尖,她的肚子立即叫出了声,羞得她连忙伸手去揉。
萧城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看她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忽然叹了口气,罕见地发了善心,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摘下自己的瓜帽给她戴上,又揉了揉她冻红的小脸,“妹妹,是别人撺掇你来的吧?别信他们,什么卧冰求鲤,大冬天的,你冻坏了怕也是没人心疼的。”
他还小,还不是十年后那个老谋深算的萧府二公子,他的双眼还很纯净,非常体贴地将小姑娘冻成小萝卜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搓揉,甚至还弯下腰,对着那双小手呵出热气。
谢陶悄悄抬头看他,他说话时眉尾轻轻扬起,嘴角边总是噙着笑,叫人觉着亲切。
“看我做什么?”萧城诀挑眉。
“你真好……”谢陶红着脸颊,嗫嚅出声。
萧城诀嘴角咧得更大些,见她穿得单薄,嚷嚷道:“那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给你买花袄子穿。”
谢陶早已冻得不行,听见有新袄子穿,急忙软软糯糯地唤了声“好哥哥”,把萧城诀逗得眉开眼笑,牵了她的手走到临街的铺子里,大大方方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锭子,给她买了身云青色绣金祥云纹的漂亮袄子。
小姑娘穿得暖暖和和,萧城诀把她牵到外面,外面已经落了雪,天地洁白,凄美非常。
他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给她,摸了摸她的发心,“妹妹,我要回府过年了,你别再听人家胡说八道。”
谢陶认真点点小脑袋,萧城诀挥挥手,潇洒地离开。
小姑娘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没舍得吃,一路暖着手朝谢府后门拐去,刚踏进胡同,就瞧见后门蜷缩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少年,他衣着破烂、形容消瘦,紧闭着双眼,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身,连睫毛上都落了雪,也仍然未觉。
谢陶有点儿怕,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捡起一根小树枝戳了戳他的脸。
小少年嗅见包子香,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圆的小脸。
他勉强坐起来,靠着墙壁喘了会儿气,继而将目光投向谢陶。
那目光太过阴冷,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谢陶下意识地抱紧包子,下一瞬,那个小男孩儿猛地扑过来,一把夺过她怀中的包子,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谢陶眼圈一红,巴巴儿地盯着他吃肉包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的包子……”
她无缘无故被娘亲罚两天不许吃饭,今天过年,她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包子,原本还想着藏起来晚上吃的,现在可好……
小少年狠狠剜了她一眼,几口吃完那两个包子,恢复了不少体力,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凶猛地将谢陶扑倒在雪地上,不由分说地去搜她的身。
谢陶想要反抗,却被这个小男孩儿凶巴巴地一口咬到脸蛋,吓得她不敢乱动,任由他把她的新袄子、荷包等物扒了个干净。
男孩儿把她的新袄子穿在身上,翻开荷包,见里面有几枚铜板并一块儿鲤鱼玉佩,目光阴冷地扫向她:“你也是谢府的小姐?”
谢陶坐在雪地里,抬袖擦眼泪,可怜巴巴地点头。
“说起来,我倒是谢府未来的姑爷……”小男孩儿抬眸盯了眼后门的匾额,唇角流露出狠戾的笑,抬步离开,“记住了,小爷名叫顾钦原,今日一饭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谢陶呆呆望着他纤瘦的背影,隐约想起以前偷听爹娘说话,好像自己的确有门娃娃亲,对方的确姓顾……
她将“顾钦原”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哆嗦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回府。
丢了荷包倒没什么,可惜把姐姐赏她的玉佩也丢了……
她瑟缩了下,忐忑不安地进了谢府。
天色已晚,除夕的热闹气氛,笼罩在整座镐京城上。
萧府前院,萧城诀惦记着白日里遇见的妹妹,忍不住在宣纸上动笔勾勒了一个年画娃娃,烛火下,小少年的眉目颇有些烦恼,他竟忘了询问那个妹妹是哪家的姑娘,以后想找人,怕是找不着了。
正专心致志地画画时,穿团龙皇子服制的俊美少年郎跨进暖阁,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萧府子弟。
这些男孩子正是顽劣的年纪,瞧见萧城诀在画小姑娘,纷纷起哄,萧城烨一把夺过那张画,笑哈哈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姐?”
萧城诀气红了脸,急忙伸手去夺,萧城烨不给,将画子揉做一团,一群男孩子互相扔着玩儿,最后那纸团子掉进炭盆中,被火舌彻底吞噬殆尽。
那个夜晚,是萧城诀过得最糟糕的除夕。
时光若流水,轻而易举就带走了岁月里最珍贵的宝贝。
年少时的懵懂记忆,被日后的阴谋算计、争权夺利逐渐掩藏,终至再也记不起,他的生命中,还曾有一小段那么美好纯洁的时光。
——
天好热,白菜懒惰得只更了六千字,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明天四更!
凶手是谁,大家能看出来吧,成诀的死,在“第753章·她真是朵奇葩”有过伏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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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如今贪嗔痴,我都占尽了
(全本小说网,。)
萧城诀死了,在临近重阳节的时候。
沈妙言坐在蓬莱阁高高的窗台上,只觉得恍惚。
好端端的人,才从大牢里出来,怎么就没了呢?
大雾从湖面袅袅升腾起来,渐渐阻隔了她远眺的视线。
她饮了半盏茶,有侍女进来,朝她屈膝行了个礼,“小姐,王爷吩咐,将府中的灯笼都换成白色的。”
沈妙言望了眼窗檐上的红绉纱灯笼,“唔”了声,从窗台跳下来,将位置让给那侍女。
她倚在圆桌边,看着侍女娴熟的动作,轻声问道:“王爷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侍女回头,恭敬地又行了一礼,“回小姐话,王爷呆在书房里,两天两夜不曾出来。”
“哦……”沈妙言垂眸,默立片刻,转身跨出寝屋。
楼下书房,秋日的残阳从半掩的窗棂洒进来,然而屋中依旧昏惑黯淡。
沈妙言推开门,闻见一股浓郁异常的酒香,白衣胜雪的贵公子靠坐在墙角下的光影中,极致艳丽的面庞笼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一条腿朝前伸展,另一条腿屈着,修长如玉的手指拎着酒瓶垂在身侧,顺滑如绸的青丝垂散在地,宽松雪白的广袖与袍摆在地板上延展开,晕染开的暗黄色酒渍早已干涸。
沈妙言跨进去,缓步走到他面前,拎起裙裾蹲下,从袖袋里取出绣帕,轻轻抬起他的脸,为他擦脸。
他的下巴上长出了淡青色胡茬,摸上去硬硬的。
眼下可见半痕青黑,睫毛遮掩的瞳眸中,遍布着红血丝,眉梢眼角都是憔悴。
他握住沈妙言纤细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扯。
小姑娘的身子干净馨香,抱着的手感软软嫩嫩,令人安心。
他将下颌搁在沈妙言的肩膀上,声音喑哑:“从小到大,我负责任意妄为地乱来,他负责苦口婆心地规劝……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一直规劝我,一直为我出谋划策……”
沈妙言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肌肤滑落进衣领之中。
“可是,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他……妙妙,君天澜,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他……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肯听他的话,才导致他的死亡……若一开始,若君天澜刚回到大周的时候,我就对他下杀手,成诀他又怎么会死……”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沈妙言沉默良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不要这么自责。”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是我对不起他。”君舒影抱着沈妙言的手收得越发紧,仿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黯淡的光影中,沈妙言无言以对,只能用自己的拥抱,给这个痛失手足的男人,多一点温暖。
君舒影趴在她肩膀上,终是忍不住,哀哀痛哭出声。
秋阳一点点从两人的衣摆上挪走,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黑暗之中,男人不知怮哭了多久,终于抱着小姑娘倒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沈妙言想着萧城诀的死,同样满身满心都是疲惫,再也不想考虑其他,阖上双眼,也渐渐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
她动了下手,却察觉到不对劲儿。
涣散朦胧的瞳眸逐渐聚焦,只见自己睡在奢华柔软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那个神仙般的男人,盘膝坐在她身侧,手中随意地捻着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