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为凰-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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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顿了一声,又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以谢玄之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对她纵容到如此程度,那是相当不易的,顾钰的心中也是微澜起伏,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原本她也的确是想待瓦解桓氏势力之后,再谈婚嫁之事,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恙的活到那个时候,但这一刻,她竟无法避开谢玄的目光,也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躲在一旁观看着的两婢女也不由得神色一紧,竟似替谢玄捏了一把汗,生怕娘子说出什么狠心拒绝的话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射在桃花上的阳光也折射出好几种深浅不一的颜色之美,总是能让人想到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这种焦急的等待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在几人都提起心弦迫切的希翼期待之中,两婢女终于听到她们的娘子启唇说了一句:“好。”
娘子说了好,那就是答应了!
娘子终于答应了!
两婢女不禁狂喜。
而这时的谢玄也似有些喜出望外般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看着顾钰呆呆的注视了半响,似乎确信了他的确没有听错,他才忽地咧嘴璨然一笑,陡地上前一步,再次将娘子紧紧的圈进了怀中,而他那双本来就如寒星闪耀般的眸子顿时如同坠入了万千星辰一般灿烂明亮起来。
两婢女看得一怔,不由得皆叹道:这位谢七郎君笑起来可真俊美啊,真的便好似令人如沐春风一般。
翌日一早,顾钰便领朝廷兵马前往白石,建康城中也是一时声势浩荡,当顾钰一身凯钾领众骑驶出清溪门时,那清溪门前亦如她从前入建康城一般聚满了人群,只不过,这次人群中呼喊的不再是对人的外貌倾羡之赞美,而是对她的风度气节之感慨。
“沈氏黔郎不愧为真名士,我等皆待郎君归来!”
站在人群中的谢玄在远远的目送顾钰出城之后,才有些怅然失魂的回到乌衣巷,而就在他刚刚踏入谢府之门时,就有一名部曲迎上来道:“谢七郎君,子然有事相报。”
部曲的容貌很是生疏,谢玄面露微疑,喃喃道了一声:“子然?”
“是,我是顾家之部曲,家主命我效忠于十一娘子,子然也是奉了娘子之命,所查之事皆报于谢七郎君。”部曲答道。
谢玄的神情便是一振,忙问道:“那你查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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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楼主与桓澈的密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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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曲拿了一叠佐伯纸出来递给谢玄,谢玄一张一张的翻开来看,就见上面各画了不同的屋舍线路风景,谢玄起初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子然便答道:“很抱歉,谢七郎君,子然不识字,娘子便教我画地形图,这些都是三夫人虞氏这几日去过的地方,第一日,三夫人与三郎主呆在建康城西玉柳巷的一所宅子之中没有出门,那宅子似乎也是他们刚到建康城托人买下的,但是这一日,子然有听见三夫人与三郎主闹口角争吵。”
谢玄便截断道:“他们吵什么?”
子然回想了一会儿,答道:“三郎主似乎是在责怪三夫人隐瞒了他什么,而三夫人却是反唇相讥,怨三郎主溥情寡义,三心二意,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又何必对沈氏恋恋不忘。”
谢玄点了点头,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子然微一颔首,继续道:“从次日起,三夫人便经常外出了,而且每次外出都会换不一样的衣裳,这也是娘子提前教奴的,否则,子然还不一定能完成娘子所交的任务,必然会被她甩掉。”
说到这里,子然眸光发亮,心中满满的都是对顾钰的敬意,尤其是回想起来乌衣巷的那一日,在娘子的吩咐下,他们在刀光剑雨中穿梭而行,几乎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险象环生,而娘子对于危险的判断竟然从来都不会错,比如箭矢来自何方,马车折道往何处行,他只需要听从娘子的吩咐,便能准确无误的躲过敌人所设的陷阱。
他们这些做部曲的一生图个什么,也不过是跟对主子能大展一下自己的才能报复,原本以为他此生将会永远默默无闻下去,没想到竟然从十一娘子身上看到了希望,还能与陈郡谢家的谢七郎君说上话。
子然心中自豪了一阵,似乎意识到谢玄的目光还在盯着他,这才肃容正色续道:“次日,三夫人去了临近秦淮河畔的一个胭脂铺,第三日又去了一家酒肆,第四日去了一家绸缎衣帽肆,第五日又去了一家药铺,每一次都会买些东西出来,而且满载而归。”
谢玄又点了点头,问:“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子然摇了摇头,接着又思索了一阵,眸光一亮道:“哦,对了,三夫人每次进店买东西时都会要求求见店家之主,然后便有人专门出来接待三夫人,三夫人会给他们一张绢帛,说是上面列有她想要东西的清单。”
说到这里时,谢玄的眉头也舒展开,眸中大亮,又迫切的问道:“她给店家的绢帛,你可有见过,那上面写着的确实是店中之物?”
子然闻言,颇有些惭愧的垂下了头去,答道:“未曾见,店家很是守口如瓶,道客人之物不便示予他人。”
谢玄便沉默了下来,忖度了片刻后,忽道:“只怕你的跟踪已经被她发现,所以她才每次都会选择不同的地点去递送消息。”
子然面露骇色,道:“谢七郎君的意思是,她给店家的绢帛并不是什么清单,而是想要向某人递传什么消息?”
谢玄转身看向了他,一脸郑重肃然的答道:“是!”
子然面露愧色,立时便跪了下来,颔首重重出声道:“对不起,谢七郎君,是子然办事不利,辜负了娘子!”
原以为此话一落,定然会等来谢玄的一顿斥责,未想却听到一个极温和的声音说道:“你是阿钰所看重的人,她信你的自然也是你的忠诚,人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能查出这些结果便已经很不错了。”
子然有些错愕的一惊,立时仰起了头,就见此时的谢玄长身玉立,一双澄澈曜亮的眸子微微弯起,竟是透出不一般的信任柔和之光。
都道陈郡谢氏的谢七郎君性情倨傲内敛,并不十分喜与人诗酒交流,是个冷面异常令人琢磨不透之人,没想到脾气竟是这般温和,这也许就是士人们所说的“君子缜密以栗,湿润而泽”吧!
心中暗暗感慨了一阵后,子然又鼓起勇气正色问道:“那接下来,谢七郎君有何吩咐?”
谢玄便神色一肃,语气坚定的说道:“继续跟踪她,不过,这一次,你要故意跟丢她!”
“跟丢她?”子然似乎怕听错,再次重复了一遍。
就听谢玄再次斩钉截铁道:“是,跟丢她!”
……
这几日,虞氏确处于焦头烂额之中,自从对顾钰的刺杀失败后,她也一直是心神不宁诚惶诚恐,哪怕再心存侥幸也担心事情会败露,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子竟会猝然驾崩,天子一死,他们虞家原本放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顿时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她还有更想不到的事情,她更想不到的是顾钰竟然得天子如此器重,不仅以顾十一娘之身份成为太子师,还以沈氏黔郎的身份做了新帝的顾命大臣,如今更是被新帝派去白石与大司马温和谈了。
如果和谈成功,她将会领刺史一职,到时候手中权势可谓如日中天,以她现在的身份,若真查起当年之事,那将会对楼主以及她们虞氏一族极为不利。
这般想着,虞氏咬牙切齿,面目也几不可察的扭曲,竟是手中操起一只瓷瓶便向地面砸了去,口中恨恨骂了一声:“这个贱婢,命怎么就这么硬,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她这一声骂完,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将一碎瓷片拾了起来,男人眼中露出几分自嘲和不可置信,他走到了她面前,道:“婧娘,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了解到,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说着,他顿了一声,又苦笑着喃喃续道,“你当初跟我说,你视阿钰如己出,是她处处争对于你,让你这个做母亲的难做,所以我让阿钰住在偏僻的暮烟阁中,离你远远的,便是想着,她再怎么闹再怎么不懂事,你眼不见心不烦,她也羞辱不到你这个做嫡母的身份。
可是,婧娘,你最近都做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吗?”
虞氏微微一怔,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以这种眼神看她,甚至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冷声一笑,又恢复从容之态的反问道:“我做了什么,倒想听夫君好好说道?”
顾悦的唇角边便扬起一抹冷诮,他问:“你刚才在骂谁?谁命硬?”
虞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她冷笑了一声,竟是反唇相讥道:“我不过是心情不好,随意骂了一句,顾悦,你现在倒是质问起我来了,你也不想想看,这些年来,我虞家帮了你多少?你以为若是没有我们虞家在太后面前说话,你能领到朝廷的免状,得到这侍御史一职吗?
你倒是忘记了,是谁在中正考核之上令得你颜面扫地,名誉尽毁的?
如今你是怪我逼你与沈氏分道扬镳,逼你女儿与你父女之情决裂吗?”
说着,她又呵的一声嗤笑,看向顾悦道:“怎么?现在看到你女儿越来越风光了,你就想着要回到沈氏身边去,做一位好夫君,一位好父亲了?”
当人心中最为隐秘的欲望被说出来后,就会变得十分的不堪可笑,此时的顾悦就似被人剥光了一般,不仅脸上似被扇了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痛,便连尊严也被践踏得一无是处。
顾悦似哭似笑的哈哈笑了一阵,转身便朝着院外飞奔了出去。
虞氏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眸光变了一变,旋即又恢复冷定,小坐了一会儿,她便立即吩咐人给她换了一身裳服,戴着帏帽,再叫上几名部曲,便自宅院小门走了出去。
出了玉柳巷,她很快便能听到身后有风声袭耳,知道有人跟踪,她便又换乘了一辆马车,向着城东的方向驶去,待驶出甚远,确保已将跟踪的人甩掉之后,她便又换乘了一辆马车再次转向城西的一处郊外,如此换乘三次之后,她终于在一处密林处停了下来。
这里桃树成林,苍翠成荫,各色桃瓣妃红俪白,零落成雨,看上去不过是最为常见的无边春色,但走进去后,便会发现其中蕴含了奇门遁甲之术,若不懂得其中的门道,还无法从桃林中走出去。
桓澈便被困在这片密林中多日了。
眼前是粉墙环护,绿柳低垂,他所在的地方倒是一所景致十分幽美的别院,院中花团锦簇,玲珑剔透,还有曲折游廊,山石甬道,整个院子幽静雅致不说,还是不一般的富丽堂皇,他所在的这几日,几乎每日都有貌美绰约的处子陪同。
“郎君,这是奴等新做的酪浆,请郎君吃一些吧?”
一个看上去不到及笄之龄的少女跪在他面前,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双目滢滢的乞求道。
少女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害怕可怜,仿佛若是被拒绝,便立即就会身首异处,连性命都不保。
桓澈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道:“你们楼主要将我在这里困多久?”
少女摇了摇头,两颗硕大的泪便落了下来。
“奴不知,请郎君恕罪!”她道。
桓澈便想起了数日之前,他在阿虞的带领下来到这片桃林,便再也走不出去,也便在这院子里,他今生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你是谁?想见我做什么?”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那个男人轻轻一笑,也只答了一句:“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放心,我请你到这里来,并不是要伤害你,而是要与你分享一些我的成果和密秘。”
“你有什么成果和密秘?”他问道。
那个男人便坐了下来,隔着一道帏幔,虽然影影绰绰只看到一个人影,但他能感觉到有数人隐藏在他身周。
“要说到成果和密秘,我此生最大的成果莫过于你。”
桓澈眉峰一动,还没有领会其中一意,便听到男人哈哈一声大笑,转而又道:“所以我今日请你来,便是要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便将我留下来的产业,整个崇绮楼都赠送给你,你将成为下一任楼主。”
桓澈便笑了起来。
“我未必会喜欢做你崇绮楼的楼主。”他道。
男人又是一笑,说道:“你先不要这么快拒绝,你还不知道拥有了这座崇绮楼,便拥有什么?”
“那你说,会拥有什么?”桓澈问。
男人答道:“我崇绮楼中的眼线遍布了整个江东的世家,乃致于苻秦与慕容燕,拥有如此大的情报网,你在谋图大业上岂非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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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楼主与桓澈的密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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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绮楼中擅养细作,且细作的爪牙遍布南北各大门阀世家,桓澈自是知晓的,否则前世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抓住那些人的把柄,令得各大世族的首领对其俯首称臣,无人敢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置喙,这其中便包括天子的废立,以及他可随意出入后宫与以褚太后之身份摄政的顾钰见面。
想到这里,桓澈不由得唇角微弯,心中竟有些畅快自豪:那样的人生还真是得意啊!
可转瞬,他眸中的笑意便渐渐冷了下去。
他没有想到,他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在梦醒之后竟然成了虚幻,抑或他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原本就是黄梁一梦?
想到这里,他又猛地摇了摇头,暗道:不,我不能因为她的改变就认输,这一世,该是我的我也一定要夺回至自己手中。
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神情变幻,或是等得不耐烦,男人再次问了一句:“怎么样?你考虑得如何了?”
闻言,桓澈的眸光陡然抬起,射向了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