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为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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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差点忘了,曾经要诗琴给张十二郎传递这样的信物,而这样的信物她原本也是想借张十二郎之手传到他的手中的……
“娘子,家主叫你去谈了什么,难道是想将娘子许给张十二郎?”诗画打趣说道。
顾钰笑了笑,只回了一句:“十二郎未必对我有意。”
“那怎么会?我觉得十二郎对娘子有意,不然也不会婉拒与十娘的亲事了!”诗画赶上说道。
顾钰仍不以为然的笑道:“正是因为他想婉拒与十娘的亲事,所以才会表现出对我有意。”
“啊?”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诗画还一脸的懵懂不解,不觉顾钰已走进了寝房,对陈妪吩咐道:“妪,准备一些热水,还有一些银针,烧红,我需要急用!”
陈妪愕然:“娘子要银针做什么?”
“你先不用问,快去准备!”顾钰答道,又默然了一刻,看向陈妪道,“以后,我阿娘许是要麻烦妪来照顾了!”
陈妪还是一脸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下去按顾钰的吩咐准备热水和银针了。
顾钰便在书房之中的案几旁坐了下来,拿出书简再次书写了起来,明日便是三月三春禊,也将是她今生改变命运最重要的一天。
想到此处,顾钰的眸子亮了亮:她与桓澈之间的新仇旧恨也该一起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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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救母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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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心堂中,沉重的来回脚声倏然而止,又一声脆利的尖响传出,站在廊下的仆妇们直吓得战战兢兢跪倒了下来。
“你们做出来的事……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事……”
“我让你们管家,你们就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顾家的百年清誉就此要毁在你们这等妇人手里!”
在顾家家主的喝啸中,张氏连打了几个哆嗦不敢出声,顾老夫人也铁青着脸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歪倒在一旁。
顾家大郎主见本已年迈的父亲气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忙上前劝道:“父亲息怒,这事也怨不得母亲和祎娘,沈氏对我顾家怨恨太深,又身怀武艺,若是放了她自由,难保她不会像一年前对待三弟那样……”
说着,语气一顿,颇有些哀惋叹息。
“三弟胸口上现在还留有一条疤痕呢!”
顾老夫人一听,也连忙接道:“是啊!若不是三郎躲得快,她那一剑就要贯穿三郎的胸口而过了,这样的妇人,连自己夫君都能下此毒手,又是谁心狠手辣,是谁丧尽天良?”
这句话不说也罢,一说,顾毗便气上心头。
“若不是当年你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又怎会如此怨恨我顾家,又怎会变成今天这样?”他厉声喝道,在房中来回踱了数步,又低下声音叹道,“当年她与三郎的亲事是我与沈氏家主定下来的,哪怕是士居最后选择了与我不一样的道路,我也没有想过退掉这门亲事,反倒是你……”
他指着顾老夫人道:“好一招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你连我也给骗了!”
看着顾家家主满目的狰狞和怒喝,顾老夫人身子一软,便坐倒在了塌几上,一双眼里盛满了不甘和委屈,几乎渗出泪来。
“当年的事情……当年我做这件事情又是为了什么?我为了我儿子的前程,为了顾家免遭明帝的猜忌,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给三郎定了另一门亲事!”
“我就知道你顾及自己的颜面,讲究什么君子一诺重千金,所以,你不敢做的事情,我帮你做了!我有什么错?”
“若不是那沈士居跟着王敦谋反,又怎么会将自己女儿陷于那种地步,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就应该知道他们沈家,他的子孙儿女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
“我收留了他的女儿,我还好吃好喝供养着她,让自己的儿子宠着她,让她生下子女从此不再孤苦无依,我就已经仁致义尽了啊!”
“你还想让我怎么做,把命陪给她吗?”
“为了你的君子一诺,为了你的道义?”
顾老夫人一连串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否是气血攻心,竟是连声咳嗽了起来。
这时,顾家二郎主也带着周氏急急的赶了过来,顾敏正妻已在三年前过逝,虽然在时下兵荒马乱的年代,夫为妻守一年都已是最大的极限,但顾敏重情义,为正妻一守便是三年,如今二房事务一切由周氏打理,故而周氏也俨然成了二房的主母。
“阿姑,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常言道家和万事兴,阿家平时事务忙,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一次,阿姑该欢喜才是!不是有句话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夫妻之间就该卿卿我我才对!”
周氏将一杯茶塞到顾老夫人的手中,语声幽甜的说道。
虽然她这一番话说得甚是肉麻,但在时下讲究放诞为美的风尚来看,却是时人所赞扬欣赏的,前朝王安丰之妻时常卿婿,安丰谓之于礼不敬,其妇便说了这一番话,一时传为风流美谈。
顾老夫人平时也爱极了周氏的这一张甜嘴,被她这么一哄,再大的火气竟然也消了,忙接过茶水,便就着喝了。
周氏再给顾老夫人轻拍了后背,舒舒体内的浊气。
这边妇人都消停了,顾老郎主自然也不好就此事再吵下去,何况还有这么多仆妇在外,家丑不可外扬。
顾家二郎主便趁机走到了顾老郎主面前,含笑道:“父亲怜沈氏凄苦乃仁义之道,此为善举,亦是我顾家传承之德训,却不知,父亲想将沈氏交由谁来照顾?”
他这一句话却问到了关键点。
顾老郎主眼前一亮,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儿子,生得一副如冠玉般的脸,又学来了那些名士们般的放诞不羁,也难怪能在天子面前做顾问随从,还能讨得桓温的赞赏喜爱。
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张嘴倒是生得利索讨人欢心。
可顾家老郎主就偏偏不喜欢这个儿子的这一张嘴,便冷哼一声道:“这不用你来管来问!”
“是,父亲!”
顾二郎主依旧含笑施礼退下。
这时,门外一部曲进来传信道:“郎主,医者已经请来,是否将沈姨带到此处来?”
一听说要将沈氏带到这里来,门外的仆妇们又是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双肩抖得越厉害了。
张氏与顾大郎主神色中也露出些许畏惧,倒是周氏与顾二郎主目光淡定若有所思。
顾老夫人更是腾地一下又直起身来。
“什么?你要将她带到这里来,你是想让她要了我老婆子的命?”顾老夫人叫道。
顾老郎主本来还想是否将沈氏直接送到顾钰的暮烟阁,此时见顾老夫人跟炸了毛似的这般说,立时双眉一竖,语气坚定道:“没错,就要将她送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疯病?我顾家不是没有医者,怎么就不能冶?”
说罢,又问:“医在何处?”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一名小僮提了医箱走进来,向顾老郎主施礼。
“奴见过老郎主,老夫人,大郎主,二郎主,还有大夫人,二……二夫人!”老者带着小僮说道。
顾老郎主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挥袖示意那部曲将沈氏带进来,另外还吩咐道:“再去一趟暮烟阁,将十一娘叫来!”
“是!”那部曲答道,按剑离去。
顾老夫人见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一屁股坐在了塌几上,开始捂着胸口喊天,周氏坐在一旁,默默的为其顺气,并斜睨了顾二郎主一眼。
顾二郎主会意坐下。
这时,顾三郎主顾悦也带着虞氏赶了过来,见堂中之人皆黑着脸,鸦雀无声,顾悦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顾老郎主。
“父亲,我听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父亲说道:“你来得也正好,来看看你们作的孽,做的好事!”
顾悦顿时张大了眼,面色苍白,露出或怅然或惊异的复杂之色。
虞氏将他拉到了一旁,神色亦是变幻不定。
不过须臾,门外便传来一妇人吵哑的喊叫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廊下的仆妇们远见两名部曲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拉来,吓得抱头鼠窜滚了开。
怡心堂的门被打开,顾老夫人连忙别过了脸,不敢睁开眼睛,直恨不得将耳朵也堵上躲进被子里去。
见到沈氏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被押架于堂中,堂中诸人的脸上也是各种表情俱现,或惊诧,或嗟叹,或不敢相信,抑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而在这诸人中,顾悦的神情却是最为复杂的,一双似蓄满水汽的眸子里藏着的不知是恨还是愧疚,还是难以释怀的痛心。
“你若跟了我,我就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我沈家别的没有,就是阿堵物多,不过,你也别跟我讲那些有得没得的空谈虚礼,阿堵物多也有多的好处,比如说,它能救你一命!”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那个活泼明艳嚣张跋扈的沈氏娇娘到哪里去了?
顾悦的眼中似要流出泪,而当虞氏的手伸过来时,他眼中的泪又似缩了回去。
“老赵,你来看看,沈氏这病,还可冶?”顾毗深叹了一口气后,向那医者招了招手。
医者命小僮提着药箱战战兢兢的向沈氏走近,不料沈氏回过头来将眼睛一瞪,一老一少竟是吓得直向后跌倒了下去。
“她……她是疯子……”小僮哆嗦道。
医者将小僮护在了怀里,也哆哆嗦嗦道:“家主,奴……奴不能冶……”
顾钰便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陈妪,诗琴与诗画。
再次看到沈氏,陈妪的神情又黯了黯,几欲奔过去,顾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推向身后,向沈氏走近。
“阿娘,我是阿钰……”顾钰一边走近,一边道,“祖父答应了,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哗啦啦一阵铁器镣铐声传来,沈氏又嘶吼着猛地将身子向前倾,两名部曲立时将手中绳索一拉,才又将她拉了回去。
“放开她,请留给她最起码的作为人的尊严!”顾钰忽地对那两名部曲说道。
两名部曲神色骇然,望向了顾老郎主。
坐在堂中的诸人也齐刷刷的站起身来,有女声尖叫道:“你说什么,放开她?”
“是,放开她!”这时,顾毗也下令道,然后看向顾钰,“我相信阿钰!”
“她疯了!她生母疯了,她也跟着一起疯!”顾老夫人高声喊道,然后一指堂中的部曲,“干脆将她也抓起来!”
两名部曲左右为难,这时,顾钰却已然没有耐心,便从两名部曲手中夺来绳索,将他们推了开,获得自由的沈氏立刻就伸手攻向了堂中的周氏!
周氏!
她攻向的是周氏!
周氏神色惊慌,连连向顾老夫人身后退去,就在这时,顾钰身形一转,拦在了沈氏的面前,沈氏不管不顾,一口朝顾钰的肩头咬了下去。
顾钰也没有动,任其咬着肩头,同时右手中三道银光乍现,分别刺入了沈氏的灵台、玉枕以及百汇穴中。
沈氏这才松口,晕迷倒地。
“娘子——”陈妪急急的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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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交出掌家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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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悦也大惊失色大步跨到了沈氏面前,对顾钰厉喝道:“你在干什么?她是你阿娘!”
顾钰抬起了头,目光带着些许揶揄的看向了顾悦,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如此近的看过父亲的容貌,果然是螓首膏发,自然蛾眉,美如妇人,很符合时下晋人的审美观念。
“你也知道她是我阿娘?”顾钰似笑非笑道,一双眸子极为纯澈幽深,好似深潭一般能倒映出人的剪影,同时也能映衬出人的内心。
面对女儿如此嘲弄的眼神,顾悦禁不住手指发颤,直看着她抖动双唇,半响说不出话来。
“十一娘,你大逆不道,你这是在弑母吗?”
虽然看到沈氏晕倒在地,堂中的各人是尽皆松了一口气,但顾老夫人还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指着顾钰斥责道。
顾钰便站起了身来,同时拔下了插入沈氏玉枕穴上的一枚银针,量到众人的眼前。
“弑母这种罪名,我怎么会担得起,怕是杖杀也不为过吧!”她含着一抹讥诮的冷笑,说道,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银针,说,“你们看!”
看……看什么?
顾悦第一个将目光投向了顾钰手中的那枚银针,就见本来滢滢发亮有如透明一般的银针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在变乌,变黑,变紫……直到慢慢的延伸至银针的根部,延伸到顾钰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你快放开!”陡地一声,顾悦惊乍跳起,长袖疾疾如风扑扇过来,竟是将顾钰手中的银针扑落在地。
犹是如此,顾悦看着那银针落地后在洁净的地毯上所曼延开的黑色,仍是心有余悸,面色发白。
而顾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
“银针上有毒?”陈妪不禁喃喃道,然后看向顾钰,一脸的不敢置信和询问,“也就是说,娘子并不是失心疯,而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才会疯?”
“谁下的毒?”她忽地将目光转向堂中所坐的众人,一脸悲戚和痛心,“你们想让娘子死,就干脆杀了她好了,为何要这般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这时候的陈妪也不再顾及自己奴仆与主子天壤之别的身份了,而是痛心疾首的想为自家娘子讨回公道。
顾老郎主神色一片戚戚然,指着顾老夫人气得面部肌肉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做的?”顾老夫人亦是神色惊骇,面露不可思议抑或是不敢相信之凄色。
这时,顾钰立刻上前,向顾老郎主跪下道:“祖父别动怒,阿钰以为,祖母必不会做出如此无德无良知之事,阿钰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沈姨她并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