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为凰-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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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顾十一娘?”王五郎调笑的问道。
“有狼来了!”顾钰十分严肃的答道。
她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呆,旋即竟有人大笑了起来。
“顾氏阿钰,你在开什么玩笑?别说暮春时节野味到处都是,狼群根本不会袭击人,这里可是临近健康城的官道,哪里来的……”
取笑她的正是那瘐氏子弟瘐成,可他话才落音,就听得一声尖叫声起,几个妇人早已抱成了一团,甚至有几个世家郎君也忍不住吓得尖声喊了出来。
“狼群,果然有狼群!”
随着这一声尖叫,那呜呜的嗷叫声更是一阵接过一阵的传来,一阵疾风呼呼而过,林中落叶以及丹桂的花瓣也被吹得四处飘散,席卷乱舞,众人就见,树林之中竟然出现了数条魅影般的黑影,这些黑影虽几与夜幕同为一色,可一双双幽亮的眼睛就似一盏盏绿莹莹的灯一般,照得人心中发寒,双腿发软!
这些世家郎君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又哪里见过这般凶恶可怕的狼群,一个个吓得尽皆惊惧后退,瘐成更是双腿一软向后坐倒在了地上,身体直哆嗦打战。
还是谢玄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唤了几名部曲出来,吩咐道:“备弓弩,射杀这些畜生,保护天子与琅琊王殿下以及诸位郎君!”
他话音一落,已有数名部曲应命上前,拉弓如满月,只听“嗖嗖嗖”的破空之声,那些以箭一般的速度袭击过来的狼群已有数头跌倒在了地上,但这并没有阻止它们的进攻,反而令得这些畜生一声嘶嚎以更迅猛的速度朝人群这边飞扑了过来。
“嗷嗷”的狼嚎声在树林里回旋,使得那些世家子们更是内心恐慌惧怕起来,就连素以风流不羁处变不惊著称的王五郎也不禁变了脸色,不禁在心中暗道:难道今晚吾等竟是要葬身于这些蓄生口中?
便在这时,一道白色人影忽地跃至他身前,说了一句:“都退后,不要离开这些篝火的包围圈!”说完,便抓起地上的两根火棍就跳到了那些狼群面前,以火把杵向了那些凶猛扑上来的饿狼。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阿钰,你回来!”
这些吓得抱头不敢看的世家郎君们才惊得抬起头来,望向了那个身先士卒挡在众人面前的白衣人影,就见那人影果然便是顾家的十一娘顾氏阿钰。
“阿钰,你快回来!”这时又有人接二连三的喊道。
最先喊出这一声的正是张十二郎,紧接着顾毗、琅琊王也吓得连声喊出,顾大郎主与张氏也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顾七娘更是白着一张脸陷入呆怔之中,而顾十娘从车轿之中探出头来,看到被狼群包围中的顾钰,惊诧之余禁不住内心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狂喜来!
看来是上天也助我!顾氏阿钰,既然你爱逞英雄,那就祝你如愿以偿的殉身来成就你的美名吧!
就在她得意的勾唇暗笑之时,却见一旁的天子竟似隔着帏帽朝她看了过来,她忙又吓得赶紧放下了车帘,重又躲进车轿之中。
桓澈也在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举着火把长身立于狼群之中与凶恶扑上来的狼厮杀在一起的白衣少女。
如厮场景,如厮美人,竟是让他心中漾起了不小的波澜,曾几何时,他也曾见过那样一名少女被关在笼子里被当成野兽一般与人厮杀。
“这个小姑子我看上了,她身上有狼之性,不如我以千金及丝绸布帛来换这个小姑子,如何?”
“既是桓郎君看上了,岂有不敢从之理,这小姑子还是完璧之身,你若喜欢,便送给你吧!”
“楼主果然乃豪爽之人,她叫什么?”
“顾氏阿钰,原不过是顾家的一名庶女,犯了事,被顾家的老夫人赶出了顾府,我便派人将她抓到了我崇绮楼来,这丫头资质不错,如你所说,有狼之性,将来会是一件很不错的武器,而且我敢保证,这丫头长大了必有妖绝之色,正好……也可慰藉郎君长夜漫漫之苦。”
顾氏阿钰!
桓澈不禁又有些头疼的抚上了额头,而他身边的婢女也怔怔的看着他,竟十分惊诧的看到他眸中有潋滟的波光闪动,好似饱含愧悔之情般的清冷谲艳!
“郎君,可是头痛症又犯了?”婢女不禁问道。
这时,桓澈方才抬起了手来,十分淡然而镇定的说道:“狼群不会无故前来,定是有人在操控,派人去林子里搜寻,将这个操控的人找出来,另外,再叫几个人去相助这个顾家小姑子,务必要将她毫发无伤的从狼群中带出来!”
“郎君……”婢女很是惊讶,心中略有不甘,暗道:那小姑子既然已经承认了刺杀过郎君,郎君为何还要救她?若是怕杀了她引起这些世家郎君们的不满,何不就让她被这些狼群吃掉,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
可想归想,婢女还是恭敬的点头答:“是!”然后将藏身于树林之中的隐卫都唤了出来,分成两批,一批人去寻找操控狼群的杀手,另一批人持刀剑去相助顾钰屠杀狼群。
这时的顾钰已经杀红了眼,一头狼倒下,另一头狼又袭身而上,鲜血溅了一地。
不知不觉中,顾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前世那个头戴面具的男人所说的一句话:
“兵者,乃不祥之器,你手握不祥之器,还心存仁慈的话,那便是取祸之道!”
那一时刻,她杀的不是狼,然而那些饿疯了的流民所流露出来的饥渴的眼神与狼无异!
而这一时刻,顾钰也仿佛疯了一般,只用两根火棍便将一头又一头的狼击倒于地,那些倒在地上的狼嘶吼着,很快便奄奄一息。
一旁旁观着的世家郎君们不禁都有些震憾和惭愧,未想到这顾家的十一娘看起来纤细文弱斯文有礼,杀起狼来竟是如此的悍勇!
果然不负吴兴沈氏武宗豪强之名!
而就在顾钰有些精疲力筋时,一只手突地紧握在了她的手腕上,将她拉到一边,她的耳边也传来一男子低沉动听的声音:“别再逞强了,跟我出去!”
顾钰抬头一看,见正是谢七郎谢玄,而此时的谢玄也由不得她反应,二话不说便抓着她的手向着那边篝火的方向奔去,与此同时,那些迎上来的狼群也在他拔出的剑光下纷纷倒地。
狼群的扑跳与篝火的跳跃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只狼扑上来,又倒下去,鲜血溅得他们二人满身都是,终于只有十步了……
数只箭失从他们二人身旁如流星般划过去。
“勿要伤到人!”顾毗忍不住喊了一句。
终于只有五步了……
“阿遏,小心!”
谢道韫紧张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欣慰,便在这个时候,又一只狼扑跳了上来,她身旁的婢女不禁捂了眼一声尖叫!
谢道韫也吓得一身冷汗,但转眼,就见那头狼已被一只箭失射穿倒地。
这时,顾钰已被谢玄拉着完全从狼群之中走了出来。
谢道韫不禁上前斥责了一句:“阿遏,如此危险之事,你怎么能去?”
谢玄却是理所当然的反驳了一句:“如此危险之事,一个小姑子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阿姐,莫担心,无事了!”
无事了!是真的无事了,这些狼,顾钰杀了一半,那些突然从林中出现的黑衣人又杀了一半,这将近四五十来匹的狼群已经被斩杀得差不多了!
看到狼群被屠杀殆尽,适才吓得软倒在地的瘐成这时候终于恢复了胆气,站起身来,重又摆出一副名士的从容风度来,问道:“这些狼群到底从何而来?这绝不是意外,而是刺杀!”
他话刚问完,就听得又一阵呜呜的哭叫声传来,不过这次不是狼,而是一个黑衣人拖着一个形似狼的男人甩到了桓澈的面前。
“郎君,便是这个人,是他引来的狼群!”那黑衣人说道。
桓澈冷冷的看了这个低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一眼,忽地命令道:“将头抬起来!”
那男人闻声将头垂得更低了,几乎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上,以极其嘶哑的声音不停的求饶道:“不是我,不是我,郎君明察,我只是一名猎人,刚从这林子里路过的!”
谁知他话还未完,就听到这少年郎君果断的打断:“我不喜欢听废话,你只需将头抬起来,我一看便知!”
在他的示意下,那黑衣暗卫也不迟疑,立即就抓着那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颅给抬了起来。
桓澈的目光便朝男人的脸上冷冷的瞥了过去,就见这男人一张脏污的脸上生有一双极精明的眼睛,眼睛不大,却极是锐利。
尤其这双眼睛看着桓澈时,就如同要吃人一般的锐利!
“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敌意,所以,你是冲着我来的?”桓澈问道。
那人闻声先是一怔,旋即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道:“你别想从我口中得知什么,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我原本也没想让你说什么,我说过了,只需看你的眼睛即可!所以,你很幸运,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桓澈道了一句后,便挥袖示意那黑衣人将其带下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那男人有些懵,同时脸上也带着怪异的笑容,暗道:不过一死罢了!但很快他便知道这位容貌绝美的少年郎君所说的处置绝不是死这么简单了!
“是!”
在黑衣隐卫的应命之下,男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拖进了树林之中!
不多时,树林之中便传来歇厮里底的嚎叫,那哭嚎声就仿佛一盆滚烫的水泼到了那男人身上一般,激起人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听到的人直是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这哭嚎声持续了许久都没有停歇,或者说刚刚停歇一阵后马上又接着一阵喊起。
王五郎终于忍受不了了,便对桓澈说了一句:“桓郎君,人杀了便是了,何必如此折磨?”
桓澈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他,说道:“人轻轻松松的杀了,便不会叫敌人害怕了,这次是狼群,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既要杀鸡儆猴,那便要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不管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就是了,桓郎君此举实在太过残忍了一些!”瘐成不禁也道了一句,瘐氏门阀与桓氏门阀素来明争暗斗不休,原本瘐亮在世的时候,他们瘐家人在朝堂之上那是只手遮天,能代天子说得上话的人,无论声望还是家族地位在健康城都是首屈一指,未想如今竟是让桓温这个兵户子后来居上。
所以瘐成说这一句话是故意说给众人听,是有意要给桓澈戴了一顶叫作“残忍”的帽子,名士第一考究的便是雅量,这顶“残忍”的帽子一戴上,桓澈今后也别想在世族圈里混了!
可没想到正在瘐成得意之时,桓澈竟是不咸不淡极为揶揄的还了一句:“何为残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不杀他,或许下一个死的便是你们,
哦,我差点忘了,刚才是谁遇到狼群到来时,抱头痛哭,厮文扫地的?那所谓的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名士风度到哪里去了?”
说罢,他停顿了一刻,又道,“有时候听那些胡人骂我们晋人是两脚羊,我起初还不愿承认,如今看来,果然厮文败类者比比皆是,实是悲哉!”
“你——”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变色,瘐成更是气得七窃冒烟,梗着脖子红着脸半响道了一个“你”字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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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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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以为庾成必会偃旗息鼓时,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大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桓澈,你得意个什么,你父亲不过是个兵户子刑家之后,若不是尚了南康公主如何能得到今日的权势地位,若论起家族清望来,你们桓家永远也比不上我们庾家,
而你,你就更不用说了,你生母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奴所献给你父亲的玩物,一个从玩物肚子里出来的卑贱之奴,一个妾生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讽刺我?”
庾成此话一出,已有不少人皆骇然变色,虽然他所说的皆是事实,可是这样的话,谁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口,便是连天子在内,不免都有些心惊胆战,不禁就看向了桓澈的表情。
自然桓澈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也没有预想中的暴怒,而是一种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琢磨透的沉默,而偏偏这样的沉默更是令人恐惧不安。
这时就连他身边的婢女也敢站出来怒喝道:“庾郎君如此折辱于人,也不怕遭人耻笑和报应!”
桓澈便拦了她道:“罢了,孔子曾言,鸟兽不可与同群,既非志同道合,又如何能以君子之心去猜测小人之腹呢?
人有所不及,可以情恕,意不相干,可以理遣,庾君自然会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该说什么话,而不该说什么话!”
桓澈的意思是,人能力有所不及的时候,可以用情感来宽恕他,意见相左,也可以讲道理,当然听不进道理的人,那是他能力有限,智慧有限,甚至是度量有限,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这句话也是变向的讽刺庾成的小人之心,骂人全不带一个脏字!
这时的庾成气得再也无话可说了,再争辩下去,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承认自己小人之心!
气得无话可说的庾成只得一个人躲在一旁,狠狠的将一拳击在了一颗树干上,猛喘粗气,心里暗恨着,迟早有一天得将你们桓氏一族踩在脚下,让你趴在地上求我!
而一旁的顾钰却很清楚此时的桓澈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前世的庾氏门阀便是在他的步步算计之中完全的退出了一等士族门阀之圈,最后甚至连枝叶都剪除殆尽。
桓澈睚眦必报,绝非一个心胸宽广之人,那种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也不过是他的表象罢了!
气氛略有些尴尬且诡异!
还是王五郎率先说了一句:“大家都是名门贵族子弟,何必如此唇枪舌战伤了和气,何况大家刚刚才历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