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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部分

千年军国-第393部分

小说: 千年军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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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徐州,今徐州,宋时称呼与今时相同。古称彭城、涿鹿。地理位置,骆马湖西北,微山湖的南岸。

    2宋州,今商丘。曾用名商、毫、砀郡、梁郡、睢sui阳郡、应天府、归德府,宋时用名宋州,为宋四京之南京所在,赵匡胤龙兴之地,宋朝国名由来所在地。

第一百零六节 阴影(上)

    充满年节气息的汴京城内很热闹,迎来送往的人们惬意的喧嚣忙碌着,偶有人提起坊市被人买空了半条街的传说,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对于百多万汴京百姓来说,但凡事不关己,便没人在意。

    悦福楼三层的小场面更没多少人关注汴京城够得上档次的酒楼有四十多家,还有十几家正在建设,不上档次的小馆子吃食娱乐之类的场所,更是不计其数,还有满城的豪绅富贾加上朝中大佬以及外归述职的高官,谁会在意区区灵州来的所谓暴发户?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就像石头抛入水中总会产生涟漪一样,罗开先在这几日举动不断,总还是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

    汴京城北部,也是皇宫禁城以北,这一片是武勋世家与达官贵人的宅邸所在,贴近这片区域有一条沿河的斜街叫做武勋街,街面上有三家酒楼,其中一家名叫丰颐楼,酒楼东家姓郭,出自宋州郭家,大名少有人知,因为其人生得白白胖胖逢人未语先笑,又与城东大相国寺的僧侣走得很近,所以被人称作郭弥勒,多年来,这位郭东主的本名少有人叫,诨名反而变作了本名。

    或许是家中富裕,并不在乎区区酒楼的收益,郭弥勒为人很是四海,经常接济手短的人,长年日久累积下来,可以说是知交满京城,而这丰颐楼便成了整条街最热闹的地方。

    尤其这年节之前,忙碌了整年的人们可以安心休憩一下的时节,这丰颐楼中更是人满为患。

    穿过熙熙攘攘的食客人群,不断换着笑脸打着招呼,郭弥勒步入酒楼的副楼小阁,里面同样有很多人,不过不同于外间席位上的推杯换盏还有女娘莺声言笑,这里的人除了彼此窃窃私语,多半阴沉着脸,不但没叫女娘作陪,甚至连传菜送餐的店伙都不能随意入内。

    当然,作为店东的郭弥勒是不同的。

    入得阁楼,绕过精雕细镂的垂花影壁,不用人招呼,照例是未语先笑,郭弥勒说道:“哈哈,诸位兄弟,眼见没几日便是春节良宵,为何如此愁眉苦脸?也不叫小娘作陪,莫非是某家菜肴不佳,弄倒了各位的肠胃?”

    小阁内十几个人中,半数的脸上顿时换了颜色,匆忙站起身纷纷攘攘的说着,“不关郭东主事,某家心中郁闷!”“弥勒家酒菜依旧,奈何某心中愁苦……”“呀呀,怎敢有劳东主走上一遭,俺们……”

    七嘴八舌的答话颇为凌乱,但总体意思里蕴含的那份尊敬是抹不去的。

    这时候坐在人群上首位的人也站了起来,抱拳一揖,“给弥勒兄见礼,愚弟姓石,许久未曾光顾兄长宝地,不知兄长可还记得?”

    “你……”作为坐迎八方客的酒楼东主,郭弥勒怎会不记人?太尉石保吉家庶出长子石元庆,怎也算京中有名的人物了,稍一愣神之后,郭弥勒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石家大郎,愚兄记得你去了徐州,如今这是返京陪石太尉庆新年?”

    石元庆不过三十许人,和他父亲石保吉长得很像,狮鼻阔口,脸上带着稍有些卷曲的络腮胡子,不过比起石保吉的将军肚子,石元庆就纤瘦多了,或许是因为庶出子常年被压制的缘故,脸上总有些抹不去的阴暗感觉。

    这刻闻听郭弥勒问话,石元庆阴沉的脸勉强勾起一丝笑意,拱手一揖,回复道:“弥勒哥哥,兄弟常年不在东京,几个伴伙有劳哥哥照料,兄弟在此多谢哥哥!”

    “哈哈,兄弟这话见外了……”打哈哈这种事情实在是郭弥勒所长,再轻松不过。

    “弥勒哥哥,该知吾父被陛下罚奉禁足之事……”石元庆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左右环视了一圈,才继续道:“兄弟昨日才从徐州归来,想……”

    能在这个时代把自己喂成胖子的人真的不多,要么是残忍凶暴,要么是机智豁达。这郭弥勒显然是后一种,这厮反应真的足够快,没等石元庆含含糊糊的把话说完,不遮不掩开口便道:“想甚?找灵州人算账?诸位也是如此想法?”

    一个刻意褪掉一条衣袍袖子露着整条手臂和半个胸膛的汉子站了起来,半沙哑的嗓子冒出来一段话,“弥勒哥哥,俺那几个兄弟平白被灵州河西佬剁了手指脚趾,说不好还会被皇帝杀头,留下他们家中孤儿寡母……受活苦,俺……俺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闷声闷气的半砂嗓子是个典型的花胳膊1,坦露的手臂和胸膛上,一条青色配绣纹的战龙纹样一直延伸到脖颈,显得整个人也是凶悍无比。于是,这厮一开口,许多人就不再说话,只把眼睛盯在郭弥勒身上。

    “呵……”郭弥勒脸上的笑纹迅速变得平滑,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瞪了开来,他可不惧这种徒有外表的凶悍,直直的说道:“公道?甚子公道?伍教头,你那几个兄弟每日跟着杨二那狗种欺男霸女,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了四个灵州人,四条人命……又有甚子公道?”

    身材粗壮的伍教头闷声闷气的反驳道:“不是四条,只有三条,天知晓灵州人怎会又死了一个!”

    “三条四条有甚区别?”郭弥勒瞪大了眼珠子,因为恼于对方不辨是非,说话时候胖脸上的肉都在不停的抖颤,“彼等枉自出手害人性命,灵州人报复亦是理所当然,何况灵州人已算网开一面,不过手指脚趾而已,至少他们还有命在!”

    话不投机半句多,伍教头也恼了,粗黑的眉毛皱成了一条线,粗壮的脖子坦露的皮肤上面青筋都绷了起来,“依郭东主所言,俺那兄弟就该去死?”

    “是否该死,自有宗正寺和三法司判定,于郭某家区区酒楼东主何干?”话扯开了,郭弥勒反而镇定了许多,沉声斥责道:“此次不同以往,连那杨二都难逃罪责,皇帝与朝中诸位大阁亦明令不得招惹灵州人,莫非你比朝中诸位还要精明?或说凭伍教头这只花胳膊,就能与众不同?”

    “不敢……”伍教头说不出话来了,一是常来这丰颐楼闲坐,知道面前这位八面玲珑的郭弥勒显然不是易与之辈,二是再无脑他也是军中教头,怎也不会认为自己能比朝中一众大佬更聪明。

    见对方收口不言,郭弥勒颇为苦口婆心的缓和了一句,“伍教头乃郭某这酒楼常客,恕郭某多言,兄乃军伍中人,该知兵家名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那灵州人显然非比寻常,无人能知对方究底,冒然行事,绝非上策。”

    不同于顾虑重重的赵宋高层,这一屋子人都是有些力量且又不甘平静的那一类,尤其是面对初来乍到就强势无比的灵州人,怎也不能让他们认可。而不同于众人的想法,郭弥勒这话真的算是老成之言。

    脑子有些憨直的伍教头闭口不言,自认为聪明的人却从不会缺少,石元庆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没人开口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晃着脑袋说道:“弥勒哥哥休要为上者讳1,世无完人,朝中大阁也难免一叶障目2!”

    瞥了对方一眼,顾及到这位石家庶出子的身份,郭弥勒懒得开口直言反驳,只能随意找个位置坐下,静听下文。

    而其余始终没有开口的人,在听闻这石元庆的不同提法之后,眼睛闪亮了起来。

    见有人感兴趣,石元庆来了劲头,端着身前酒碗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扯过汗巾抹去胡须上的酒渍,昂然说道:“石某初归,耳目却不闭塞,涉及灵州人事,皆有耳闻。依石某所闻,灵州人分为两拨,一为鸿胪寺所迎使节,时下受城卫军护持,并无太多动作,此可忽略不计;另一则为日前予家父难堪之人,头领卫四郎,率众百五十人居于城南二十里庄院处……不知此况可对?”

    围坐人群中,一个穿着锦绣袍服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脱口答道:“石大官人所言,分毫不差!”

    见到有人附和,石元庆的兴致愈发浓厚,继续道:“依石某来看,灵州人来得太过凑巧,转眼即是春节,皇帝不想节日里乱糟糟,而朝中诸位大阁……嘿,去了寇枢密,余下人都与鹌鹑没甚两样,那位秦大将军,更是内宦出身,有甚胆量?”

    作为石保吉的儿子,哪怕是庶出的,石元庆的胆量也远超旁人,别人不敢评论的事情,他可是百无禁忌。

    说者无忌,听者就更不在意了,加之石元庆所言也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一众与座者倒是兴奋了起来。

    ……………………………………

    注:1花胳膊,北宋年间沿袭了前朝战乱年间的很多旧俗,包括为了防止士兵脱逃,给士兵身上烙印的往例。有士兵为了掩饰粗陋的烙印,配之以绣纹,就演变成了纹身,这其中有一部分绣品花哨纹样精美的更是把这种纹饰当成了炫耀和武勇身份的象征,宋时民间称呼这些人为‘花胳膊’。《水浒传》中九纹龙史进就是花胳膊中的一员,这一习俗后来东传倭岛,并在岛国一直延续至今。

    附:终于搬家完毕,累惨了,今日开始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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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 阴影(下)

    先前那中年人更是附和道:“着啊,石大官人果是将门虎子,见识卓然不凡!灵州人不过生得魁梧些,却脱不开蛮人之浅见,今日灵州人坊市一行,采买了大量货品,连贱民常用的粗纺布都买了几大车,坊市有传闻,灵州人买空了半条街……啊呀,石大官人未曾亲见,或许不知,灵州人用金锭银舫还有宝石来付账……真真的富比石崇1王恺2……”

    这中年人的话音未停,旁边一个体型不比郭弥勒逊色多少的胖子接话了,“石大官人,小的可以作证,小的有一家经营苏绣绸缎庄,午后那卫四郎率人亲赴小的店中,用了八十枚金锭支付款项,小的亲眼所见,他那随从于马背上取下一个鞍袋,里面满满的都是赤金!”

    这段话犹如烈火烹油,除了最后进入阁楼的郭弥勒,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石元庆的眼睛更是闪烁着跳动的光芒,他毫无忌讳的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平江3周家,坊市里有一店面,不过中流,然否?”

    虽然石元庆的回复连半点恭敬都无,周姓胖子却闻言大喜,匆匆忙忙站起身,恨不得把自己的肚腩压到身后去,拱腰抱拳作揖回道:“正是小的生计所在,劳大官人记挂,幸何如哉!”

    “坐吧,坐吧!”石元庆故作大方的随和应了声,转而说道:“连同周记绸缎庄这般小店都有八十枚金锭……灵州人今日开销该有几何?”

    “怕是该有千万之数……”先前的中年人喃喃自语。

    石元庆坐直了身体,颇为悠然的说道:“千万之数不止……莫要忘记灵州人东来是为采购食粮……古人云,小儿持金过市……莫过如此啊,城南二十里那庄子里,灵州人不过百五之数,算上帮佣也难超三百,数千万贯财富……他们保得住?”

    有石元庆这有心人刻意引导,话题的方向开始越发诡秘,而在场人心也愈发杂乱,几个平素口碑一般的家伙,眼中更是闪烁着难明的光芒。

    眼见阁内气氛愈发不堪,郭弥勒感觉自己该尽的心意也已经尽到,却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扭动两下站起身来,“石家大郎,你等诸位尽管安坐……前楼尚有贵客,某家前去探看一二,少陪……”

    石元庆说得正觉恰到兴头,有些不满的瞥眼道:“弥勒哥哥真是扫兴,莫非真的改性做了善人菩萨?”

    “哈哈”郭弥勒照例用笑容掩盖心中所想,为了避免太过生硬,随又解释道:“大郎,大相国寺新近来了一位智善禅师,曾有言‘贪嗔痴使人躁,怒怨哀令人伤,皆不利养生’,愚兄颇有些感悟,不想妄行招逆,还想多活些年份,静览这世间繁华!”

    他这话算是老成持重,但很显然,类似佛偈的话语是入不了石元庆的耳朵的,这石家的庶子同样笑着答道:“弥勒哥哥既然不愿掺合某这红尘俗事,便要坚持到底……莫要哪日改弦更张,那可要贻笑方家……呵呵!”

    这话表面说得和气,但内里阴恻恻的寓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郭弥勒心中有些不爽,却也不做辩解,只是随意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多谢贤弟提醒!诸位尽情吃喝,有甚子需要,只管招呼,恕郭某不奉陪!”

    言罢也不顾众人后话,便出门而去,甚至还记得随手在身后把门掩住。

    作为胖人,他的脚步当然不快,心思沉稳之下甚至还有余暇倾听身后传出的动静,隐约听见石元庆毫无顾忌的在小阁内说着,“石某只想为家父讨回荣耀,伍教头该是想为兄弟复仇,灵州人有数不清的财富……灵州人或许战力不错,终究失之于人数太少……明日夜晚,吾等只需召集两千人,拿下灵州人……即可尽享节日之乐,便是皇帝有所耳闻,亦不会苛责……”

    郭弥勒脚步一顿,暗暗为这石元庆的胆大妄为而心惊,同时又在揣测灵州人果如石元庆所说那么容易对付吗?当今皇帝虽说性子偏软,却也不是眼界狭隘之人,朝堂上更是汇集了天下智慧之士,他们会不清楚灵州人的底细?

    如果他们都不清楚灵州人的底细,为何堂堂国舅会被下牢关押,几大宰辅都无异议?如果他们清楚灵州人的底细,那么灵州人的实力该有多强?还有……石保吉把这个庶子拉回东京想要作甚?为了试探灵州人的手段如何?就凭借屋子里那些商贾之辈还有帮会中人?

    扶了扶脑袋上有些歪了的员外帽子,郭弥勒打定了主意绝不掺合与灵州人相关的事情,至少在摸清灵州人的底细之前,绝不妄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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