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军国-第3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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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押司,宋朝官场中有官和吏之分,押司属于文吏职务,这节中张某是军中文书,实际是武人任文职。
3登闻鼓,古代设在朝堂之外的大鼓,旨在使平民百姓有直达天听的机会。相传在尧舜时期,就有“敢谏之鼓”,后世历朝也多有设置,不过不同朝代功用各有不同,宋时设有专门的登闻鼓院,初时连同百姓想见皇帝长什么样都敢去敲一敲,后因此严重影响了皇帝的威严,限制便开始越来越多,这一制度至明清时期则已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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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节 杜衍入庄院
相距不过二十里,汴京城内人声鼎沸节日气氛热火朝天,灵州人的庄院里却依旧秩序井然,若非许多房屋已经打扫一新并换贴了新的桃符,还有院内忙碌的人们眼神中跳跃着喜悦的情绪,简直看不出任何与年节相关的气息。
人的魅力产生影响有的时候是巨大的,有罗某人这样一个职业军人做统帅,所有他身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影响与约束,不单是跟随他已久的亲卫们,甚至赫尔顿到达开封府之后招募的那些本地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亲卫们自不必细说,只说被招揽的开封府本地人。
这些开封府本地人大体分为两类,一类人数最多的就是原本负责土地耕作的八十四户农户,这些人原本以为不过是土地换了个主人,他们的命运与以往没甚区别,但真正换了租贴之后,才发现一切大不相同。不说别的,单是每户都有的疫病防治和家中儿女识字教育两项,就是旁者远不能比。
待到罗某人率队到来,虽不敢说人人归心,至少没人会为了眼前薄利出卖新的主家。
另一类人就是一些收揽来的市井游侠儿之类,这些人如今都老实得很,尤其之前在荥阳被迫委身之人,多半已经没了怨言,反而觉得因祸得福投奔了一个好的栖身之所,至于另外的诸如帮着“俊逸十八郎”助拳的潘哥儿董五儿之流,原本的惫赖习性也被拘束了起来没办法,都被打怕了,按照潘哥儿背地里的原话“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都是没毛的大虫,惹不得”,可想而知所谓的“游侠儿”们变得多么乖巧。
当然,人心变化远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涵盖,完全依照罗某人设想训练出来的手下,对任何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巨大的冲击,点点滴滴都让所谓“汴京人”瞠目结舌。
无论是每日清晨出操的队伍,还是不停完善的防御工程,或是各种简化了工序的货物收接与运输模式,甚至还有针对所有农户而展开的各种培训,都让所有“汴京人”忙碌了起来,这种忙碌并不是先前他们所认知的那种“苦力活”,而是切实提高他们自身生存技能的“本事”防身技巧、劳动技术、卫生习惯……诸如此类,无论哪一项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所谓环境影响人便是如此了,即便只是人工营造的小环境。
汴京城南这片近一万八千亩的庄院内,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环境,虽不及外面繁华,却自有一番感染人的魅力。
所以,当杜衍雇了一辆驴车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完全迥异于汴京城内的忙碌景象。
这处庄院原本的主人姓张,赫尔顿买来之后,并没有更改原本的木牌坊格局,只不过找人按照宋人的提法重新题写的匾额,上面仅有“灵州”两个大字。
杜衍乘坐的驴车刚刚跨过木质牌坊,就再难继续前行了,因为从牌坊直到庄院正门这段短短的路途,塞满了送粮的大车队。
没奈何,杜衍只好安顿了车夫在路旁等候,自己下车步行。
绕过拥挤凌乱的粮食车队,未走几步,便有穿青衣戴着小帽腰间挂刀的汉子迎上前来阻住去路,打问道:“少年郎,且请停步,前方乃灵州庄院,外人免入!”
杜衍很是错愕,眼前这位年纪约有四十许岁,很明显的宋人外表,看气色也不过是刚刚从泥地里站出来的农民,却敢在自己这个学子打扮的人面前不卑不亢的说话,这,可不是通常能见到的那种胆小怕事的农夫。
愣神片刻,他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拱手回道:“这位……大叔,俺是太学学生,现有要事求见贵庄主事之人,还请通融则个。”
“要事?”汉子扶住刀柄,颇为警惕的打量一番,才仔细问道:“某家主人事情繁多,要见之人多过河冰之下鱼虾,少年郎莫要诳某一守门之人……”
“贵主……是否为……卫四郎?”杜衍试探着问道。
守门汉子面色有些古怪,这两日来访之人实在太多,市井游侠儿上门挑战之类更是络绎不绝,莫非这书生打扮的少年人也是?不过这不是他所能随意揣测的,只是随口答道:“正是,少年郎莫非是……”
一个像农夫的守门人有这般口舌伶俐?灵州人竟有这般能耐?如此短时间内能把区区农夫调教得这般?还是灵州人幸运,能够招揽大把人才?
杜衍是心性沉稳的人,这刻也免不了多想很多事情,不过这会儿可容不得他细细思考,稍一琢磨之后,便坦然回道:“大叔,俺不知你如何揣测,不过俺所说要事涉千万条人命,绝非胡言乱语!误了事情怕是大叔担当不起……还请传讯贵主,就说太学1生员杜衍有要事求见!”
“太学……生员?”守门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复又打量了一下杜衍的形容,沉声道:“少郎君稍待,切勿胡乱走动,待某家问过之后再定行止!”
虽然换了称呼,却并没有什么恭敬的意思,而且这守门人说罢,也不理会杜衍,从旁边叫了一个人过来盯住所谓的“太学生”,便拉过路边一匹驽马骑上马背便向院内跑去。
便是谈不上什么狂生,杜衍也感到很是无语,不过人处矮檐下,他又能如何?
好在时间并不久,守门人带着另外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回来了。
“少郎君,某家主人要见你,这是主人侍卫合萨尔,他会带着你去见主人!”守门人只是交代了一句,便不再理会杜衍,自顾自忙去了。
被称作“合萨尔”的是个棕色头发的壮汉站得笔直,这厮比杜衍高壮了至少半截,他随手扯过身边驽马的缰绳,用不是很流利的汉话瓮声瓮气地说道:“少郎君,上马,随某身后!”
半点没有客气的话语,声音更如同生铁与皮革之间的摩擦,杜衍没有丝毫办法,想要开口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汉家子,想要用之前生存的技能比划?翻手看看白皙的拳头,再看看马背上的那厮,顿时一阵气馁。
没奈何,只得踉跄爬上马背,好在前面合萨尔牵着缰绳,这驽马并不难驾驭,杜衍这书生也不是真的文弱,还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去。
而且,杜衍这书生的心态也着实不错,行进了没多远就调整好的心态,甚至有余暇左右旁顾。
杜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背后支持他求学的那位富翁丈人家里就有诺大庄园,不过那是江南园林式样的曲径通幽之景,他也随同窗各家游走,见过不少高官显贵穷奢极欲的豪华庄园,更因为求学太学见识过皇家园林的富丽堂皇……但,任一处所在都没有眼前此景那么生机勃勃与……秩序井然。
明显是新修的笔直通道,虽没有青石铺地,却没有常见的尘土飞扬;通道上人流如梭,粮车隆隆,却彼此毫不影响,甚至没有人胡乱的大声嘶嚷;可容数马并行的通道两旁,是整齐划一的新挖好的树坑,再远处或是已经开始翻耕的田地,或是夯制得如同镜面一般平整的校场,那上面甚至看不到一颗指头大的碎石……
除却年纪大的白首老翁,路上或两旁忙碌的人们各个腰杆绷直,仿若之前入口那里士卒手执的长矛,更与众不同的是,即便本该是平常普通的农夫,即便是寻常的妇人,也在腰间绑带处斜插着一柄腰刀定睛去看便可轻易看出那上面新制的痕迹,那……可不是寻常宋人该有的装备。
再走一段路,是一排并不起眼的木屋,那里的空地上有些让他看不出名堂的玩意儿,当杜衍想要仔细打量的时候,一阵清脆而童稚的声音念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七八座,**十枝花。2”远远的传了来,带着北方官话的读音,虽然稚嫩,却别有一番童趣。
马匹脚步加快,杜衍刚想提问便把话语咽了回去,因为又一片生龙活虎的景致到了他的眼前。
数十个魁梧汉子打着赤膊,双手执矛,正在鼓点中一下一下的连环挥舞,每到五下刺击之后便齐声呼喝,声音洪亮,阵阵武威宛若实质般凝重而肃杀。
而沿途路过的杜衍即便不通什么武艺,也能能够清晰分辨出其中几人动作的笨拙,那几人分明是与之前守门人一样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灵州人这是想做什么?想要凭借这些农夫震慑一方?还是对宋国朝堂有所图谋?亦或已经知晓那石家长公子的图谋,试图阻挡?还是……
还未曾见到“卫四郎”本人,山阴学子杜衍已经被他所见所闻弄昏了头脑。
……………………………………
注:1太学,北宋仅次于国子监学的高等学府,此时隶属于国子监学,但招生模式比国子监学扩大了太多,但仍只限于八品以上官员子弟和庶民中的优秀人才。杜衍其实不是太学的正式学生,顶多算是旁听生,他对守门人的话语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
2一去二三里,取自北宋邵雍诗歌《山村咏怀》,这诗这个时候还未出现,却是适合培养儿童学习的启蒙诗文,对于猪脚来说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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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节 书生与将军(上)
说是临近年节,多半人都在忙于筹备节日,但对商人来说,真的没什么比生意更重要,更何况灵州人开出的粮食收购价格何止抬高了一两成?
千里奔波只为利!能趁着年前的几天时间赚上往年数月乃至半年的利润,谁还在乎什么年节庆典?
货物送到灵州人的仓库,自有人手交接,顺路拜访一下灵州来的财神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难保会遇到另外的财路毕竟,没人嫌弃自己家中财富更多不是?
于是,罗开先这处新设的会客房子外面,除了从不同门道贴上来的来访者,就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真真的可称为门庭若市。
而当杜衍跟着口舌笨拙的合萨尔来到终点的时候,见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兵器阵仗,也不是什么专门给他这个学生文人下马威的野蛮排场,而是挤满了的等候厅屋的乌压压一片人,这些人里即便以他这个太学插班学子的眼光也能分辨出至少半数都是各种不同势力的联络人和豪商富贾。
不论是心中的忐忑,还是先来后到的常理,杜衍都不敢在灵州人的地方放肆,而且他那个所谓太学学生的身份,无论对于一方势力还是一方大贾,都拿不出手。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遵守这庄院的秩序等,顺便整理一下自己因为入院所闻而有些混乱的思绪。
好在罗某人处理事务干脆爽快,约莫一个时辰,等候厅堂里面开始点起蜡烛的时候,除了杜衍之外所有访客都已告退,门口的守卫呼喝了一声,“太学学子杜衍?”
“俺在!”杜衍赶忙站起身,按他所知,以为守卫会有什么交代,便挺直了身体等着。
孰知离他不远的守卫只扫视了他一眼,打开了身旁的门,手臂一抬,虚虚一引,闷声闷气的挤出一个字,“请……”
没有提醒注意事项,没有礼仪提示,甚至没有最常见的搜身……这些都是面见大人物常有的惯例,但是灵州人一样都没做,杜衍心中有奇异也有一点点鄙夷,那是所谓文人礼教带来的一点点自矜,不多,但同样存在。
进入宽大的屋门,迎面的是一面木质屏风,上面带着镂空的仙鹤云纹图案,还算精致,但很显然不是什么珍贵物事,再绕过屏风,一个像他在太学旁听的厅堂般大小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不过这个房间里没有那么多的桌椅,七八只牛腿蜡烛之外,最显眼的却是一张硕大的桌台,桌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只……鹅毛翎?翎毛插在样式有些古怪的翠玉瓶子里,杜衍完全看不懂。
桌台的周围,几张显然是新制的高背椅子,椅子上面都铺设着厚厚的皮毛,桌台后方一把显然是主人使用的椅子上更是罩着一张完整的黑熊皮,这把巨大的椅子后面,是足有整面墙宽书架,上面搁置着各种书籍,书名当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很显然,很多书籍是这里的主人经常翻动的,另一部分则很新,因为房间里并没有什么血腥或胡人特有的膻腥味,反而飘散着纸张与油墨的馨香,这却是杜衍所熟悉的。
“你是太学学子杜衍?”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杜衍匆忙转身,却正是他曾远远瞟见过的“卫四郎”。
心中暗叹对方身材的高大,杜衍却也没乱了手脚,强自镇定下抱拳行礼道:“山阴学子杜衍,见过灵州卫四郎!”
这才是正式的面对面,借着明亮的烛火,罗开先才看清这杜衍的面相特征,这所谓山阴学子面目清秀,身高顶多一米七多些,很明显的南方人身材,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头顶,大冬天没带帽子,只系着一条青色书生头巾,脸上少有些菜色,身上衣袍还算齐整,但可以看出很久没有浆洗过,款式算不得奢华,顶多是比普通宋民好些罢了,最显眼的便是这杜衍的一双眼神,比之他所见过的众多人等,可称得上是难得的清正。
瞬息间收回审视的目光,罗开先没有故作高深,以同辈想见之礼回了一揖,然后平伸手臂指向他那工作桌前的靠背椅子,一边回自己的座位一边说道:“请坐……卫某不喜虚套,恕某开门见山,之前某家属下传言,杜……郎君你有要事寻某?”
面对“卫某人”这样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还要多的雄壮武人,杜衍心中深有一种猫咪遇到猛虎的危机感,但心中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