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军国-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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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限,人能跑多远?何况卑职还有禁军骑兵精锐……”
孙长庚和顾堂主也缓过神来,全没了之前被人责斥的尴尬。
石元庆倒是没有被顶牛的不悦——不论如何,这郑虞侯还是他石家的人,石家人有能力,他这个长公子还是高兴的,至少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
拍了拍郑虞侯的肩膀,粗壮的石元庆欣慰回道:“好!果真能成,本公子定会在父亲面前为你美言!”
“多谢长公子成全!”骨头都轻了二两的郑虞侯忙不迭的说着感谢的话,辛辛苦苦巴结这石家长公子,为的不就是这个?
孙长离和顾堂主又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暗暗摇头,两人却不再说话,分开后径自奔着自家帮众汇聚的地方而去。
稍事停歇,整理了队伍之后,甚至来不及清点之前的损伤,这乌泱泱的人众开始了在几座碉垒中间的“死亡”突击——对石元庆来说,周围至少有两千人,还包括三百禁军,床弩再厉害又能射死几个?哪怕有半数通过这条防线,他就赢定了!
只是包括石元庆在内,无论是统领禁军的李大将还是身为斥候的郑虞侯,甚或精明算计的孙长庚和体恤下属的顾堂主,都没有留意到他们选择的“通路”上仅有薄薄的一层清雪,清雪上泛着一股古怪而刺鼻的气味儿……
如果他们有人留意到这个,翻开雪层就会发现所有的冻土上都有一层莫名其妙的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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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节 雪色,血色(五)
周围已经开打了,灵州庄院的宅子里,作为主将的罗开先也并未闲着。
安抚好了两只小娘,再给四个女汉子护卫下了一番命令,他回到会客厅把金骞叫了来,在后者的帮助下换上了全身铠甲,看着因为焦躁手脚有些不稳的金骞,轻声询问道:“怎的,有心事?”
“不,将主。”嘴上虽然否认,金骞还是抓了抓后颈回道:“我只是觉得旁人都在……”
“都在忙着杀戮,你却被留在院内无事可做?”罗开先随口说出了金骞想说却不好意思说出的话。
轮到金骞只能红着脸点头不吭声。
罗开先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很是轻松的说道:“去通告你手下的兄弟,换上盔甲,带足了箭矢,本将主带你们出去转转!”
“喏!”楞了一下神,金骞几乎是吼出了应诺的字眼,然后极快地窜了出去。
少顷,出到庭院,宽敞的马厩里,公爵打着响鼻正等着他,这个大家伙也是有灵性的,作为这时代的战马,那种对战场气氛的敏锐毫不逊色于职业的战士。
“嘿,你也着急了?”身上甲叶作响,罗开先带着轻松的口气拍了拍公爵粗壮的脖颈,他这会儿有些想念灵州了,因为那里不但有对他惟命是从的人们,还有比眼前这个家伙还要强壮的黑云,只是不知道隔了那么多天,那个黑色的大家伙是否变得更加强健了。
公爵没有人类的口舌,当然不能言语,只是歪着头把脖颈在罗开先的手掌上蹭蹭,然后用一双大眼盯着他,前脚掌则有些不耐的踢踏着。
“好了,好了,这就好!”感觉到了这个伙伴的不耐,罗开先嘴上应付着,手边却忙碌起来。给公爵披挂铠甲这种事往常都有手下帮忙,但眼下几乎所有人都被派了出去,能做这事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好在这马铠虽不是他亲手打造,却是如同他自己身上的物件一般熟悉,只是片刻功夫,就已经完全披挂好。
推开马厩的外门,当罗开先走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正在各处走动的赫尔顿。
“将主,你这是……”赫尔顿看着一身黑甲的罗开先有些呆。
“我要去北面转转,宋人即敢算计我方,必定有主事之人居于后方!”罗开先难得的向手下解释两句。
“可……将主你该留在院中坐镇……”赫尔顿硬着头皮质疑道。
罗开先既然拿定了主意出去走走,就不会随便让人说服,他反问道:“东方河岸处不会有大批敌人闯入,北面同样不会,西面和南面若有强敌来犯,必会为积雪与陷坑耗尽体力,你手下有二十人和一众能够射箭的伤兵,甚至还有农户家的青壮,如此还不能防敌?”
晦暗的月光下,赫尔顿的脸色瞬间降低了一个光度,他尴尬的吱唔道:“属下,属下是担心将主……”
“担心我这个将主受伤?”罗开先翻身跳上了马背,爽朗一笑道:“哈,赫尔顿,这天下还没有人能留住你家将主!”
留下一句似是狂傲实则自信的话语,他施施然便出了宅院,院门外,金骞已经带着七个善射的手下一字排开等着了。
“将主,我们去哪里?”牵着缰绳的金骞恭声问道。
罗开先扫视一圈,发现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挂着至少三只箭袋,连金骞在内一共八人,与他自己一身重甲不同,他们每个都是一身整束的皮甲,盔甲关键位置都有铁皮防护,头脸处更是皮盔加面巾绑束,只余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这般模样着实比宋兵威煞太多……
满意的点点头,罗开先回道:“宋人来犯之敌,必定以北方碉垒为重,我们沿河岸北上,绕田埂,插入敌后……宋人既然敢来,那就把他们全部留下!”
“遵令!”回答口令的是八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一缕缕血色正在那里升起。
施施然的上马,施施然的催动而行。
金骞统领的斥候们所用的马匹都是耐力和速度型的,负重能力一般,比之公爵这样的阿哈尔捷金马远远不及,所以为了统合行动,罗开先并未放开了加速。
夜色弥漫,四周偶尔传来阵阵悠扬的号角声,马蹄声声,罗开先撒开了精神感应能力关注着四周,因为是从河边的耕地里穿行,远远地能“看”到遍布河滩的尸体,以及沿着河岸纵马“撒野”的重骑们,即便他对且格拉斯的执行能力没有半点怀疑,这刻也不禁轻松了少许。
再向北行,是一片被积雪掩盖了人迹的漫漫田野,暗月星空下,颇有些四野茫茫的寂寥感。
“将主,要不要去东面河岸查探一番?”马速并不快,金骞催快了几步追了上来,落后半个马身,探着头问道:“河边开阔,若有敌人大量来袭,且格拉斯未见能阻住!”
罗开先看了看满是认真眼神的金骞,摇了摇头,随即提示性的问道:“河面上冰层不厚,若有敌想要从冰面上过来,会怎办?”
金骞皱了皱眉,半响后答道:“马匹太重,会压破冰层,人不能聚在一处,甚至不能穿重甲……”
“没错!”罗开先低喝了一声,顺着对方的思路解说道:“汴京这里冬季远没有灵州寒冷,运河冰层很薄,人若想过必须身形轻便,甚或不能在冰面上行走,怕是要趴伏前行才可!”
“敌人没有铁甲,且格拉斯等人皆为具甲重骑!”金骞兴奋了起来,“还是将主高明,料敌于先!”
几句言语边推导出了结果如何,金骞很是兴奋,当然话语里也对且格拉斯能够用“一身铁”欺负人很是羡慕。
罗开先的嘴角也勾了勾,却不再开口。
这段时间,他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带出了不少人,眼前的金骞也算是个悟性不错的家伙。而对罗开先来说,能够听到手下人举一反三,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夸奖之类的言语就暂时还不需要,而且并不是他所喜欢的方式。
对着他这样一个刻板的将主,旁边人总免不了拘束,便是性情有些不羁的金骞也不敢在随意言语,和他手下的斥候们用手势交流着,时刻不忘留神周围的动静。
罗开先虽然知道四野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却半点也不想干涉手下人的“无用功”——那会破坏斥候们良好的习惯,并不是好事。
寂静的被积雪覆盖的田野上,只有马蹄踩在上面的“噗噗”声,四下里偶尔会传来铁器清脆的交击声还有……会令常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持续行进五六里地之后,在这个小规模骑队的左手方,突然间的好似天光大亮般的出现了大片的火光,随即便是急促的牛角号声响了起来。
若论谁对牛角号声最熟悉,那人选非罗开先莫属,因为本就是他编制的节奏。
所以,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那是急骤进攻的信号。
“是进攻号角!”金骞首先叫出了声来,“将主,定是碉垒那里,石勒等人与敌接战了!将主,我们要过去增援吗?”
“吁!”轻轻拍拍公爵的脖颈,让这个兴奋的大家伙暂缓脚步,罗开先尽力用精神感应着火光的方向,却发现距离实在太远,根本超出了精神感应的范围,又静心等待了片刻之后,随着夜间的微风,一阵浓郁的原油燃烧的刺鼻气味传了来,期间还夹杂着莫名的烤肉气味,以至于公爵都在不停地踏脚和打着响鼻。
“去看看,注意不用太快,节省马力!随时戒备!”罗开先坚定的下了命令。
“遵令!”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映衬着每一个斥候的双眼,那里面似乎同样有火光在燃起。
虽然表情依旧压抑着,实际上罗开先的心中同样在跃跃欲试,抵达宋境这些天,他时刻保持冷静克制的同时,心中的不平与怒火同样在不停的累积着,只不过与手下人渴望的简单杀戮不同,他更希望确切见识一番宋国禁军的战斗力。
这一刻,弦月在南,火光在西,积雪在平原,蹄印向西北,刀光似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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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节 雪色,血色(六)
李大将,姓李名开。
在宋营的军制里,他这个大将不过是一个带兵的小头头,而不是真正的大将军。就算在京城的禁军当中,他这个大将也不过是将门石家的一个门下走狗。
此次石家长公子调人行事,他这个兵头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万事都有郑虞侯那个马屁鬼开口,他这个兵头顶多是披上盔甲冲锋陷阵的话事人,而且他这个话事人其实没半点用,无论是盐帮还是排帮的帮众,没人会真正听他这个兵头的话语。
当然,作为一个老黄牛性格的老军,他也并不在意这些浮事,盐帮排帮所谓的千把人,一个个只知道好勇斗狠毫无配合可言,在他眼里,都不过是用来挡箭的,还是那种眼睛脑子都不灵醒的挡箭牌。
而灵州人,他听说过不少,前日秦翰大将军手下与灵州人公平比拼,其中被打败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兄弟,所以他很清楚灵州人的战力到底如何,按照他的内心谋算,有三百袍泽佐助,打一百多个灵州人,当不是大问题,至于还有旁人,盐帮排帮的箭靶们如果死不绝,总应该能应付一二……
但,这个夜晚,这片被积雪覆盖的田埂,矗立的那五个怪模怪样的“望楼”……初初看到的一霎那,李大将就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在他的观感里,这片看似空旷的土地,远比戒备森严的城关都要危险,雪地下掩盖的,是隐藏的危机,而五个好似巨人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则是陌生的极度危险的杀机!与游走战场边缘的郑虞侯不同,他可是正经经历过攻城战的,他不相信灵州人弄出几个孤立无援的塔楼当作吓唬人的摆设……
之后的事情随即证明了他的想法,原本让人看不透的“望楼”变成了令人难以靠近的刺猬!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瞬息间,靠近的帮会人物就死了数十个——短矛一般的床弩不过射杀了二十几人,余下的却是拥挤踩踏死的!
“虞侯大人,这样不成!我等没带攻城器械,这土楼比之城墙分毫不差!”后退重整的时候,李大将忍不住找上了郑虞侯。
“莫叫大人,叫哥哥就成。”郑虞侯玩口舌出身,又惯会见风使舵,当着军中袍泽的面,自不会充什么高傲,“大将有话不妨直言!”
老黄牛性格的李开没什么卖关子的想法,径直说道:“若依俺看,当回返李家院子,待攻城器械齐备再战!”
“不成!”郑虞侯摇了摇头,“石长公子欲借此事邀宠石大将军,而石大将军日前因灵州人受今上惩治,想要报复灵州人,依郑某妄自揣摩,恐今上也乐见事成……再者,你看盐帮排帮众人,可曾气馁?”
“这……”李开依言转头,发现盐帮和排帮的人并没有恐惧,反而个顶个怒火熊熊闪烁着仇恨的目光。
“这便是骑虎之势!”郑虞侯感叹了一声,转头向李开问道:“不知大将有何解决之策?”
李开眯着眼睛张望了一下前方,提了提手中朴刀,指了指碉垒中间,振作道:“天色晦暗难明,我等于此人地生疏,灵州人绝非等闲,若想有所作为,只能从此中途快速通过,然此并非坦途,稍慢则有性命之危!且,以灵州人之凶戾,前方定有埋伏……”
“嘶……”郑虞侯倒吸了一口冷气,犹豫片刻,猛然剁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如此……就依大将所言!”
“且慢,虞侯大人!此策必定凶险得紧,大人若依俺策,但有死伤与俺无涉!”憨厚如李开,也有自己的小心计,出谋划策本就不是他所长,自然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
“大将安心便是!”随口安慰一句,郑虞侯转身便走。周围这些人也不是他姓郑的逼迫来的,会否死人,死伤多少都与他这个虞侯无干。
郑虞侯借着话题把策略转告了石元庆之后,为了保证更快翻越这条防线,同时减少床弩对密集队形的杀伤效果,大队人便分成了四队,打算分别由五个碉垒中间的空荡穿行而过。
李开李大将则统率着禁军,作为督战队押后而行。
盐帮和排帮的众人如同兔子一般窜行向前,左右碉垒的床弩却依旧不紧不慢连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