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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部分

吉诺弯刀-第233部分

小说: 吉诺弯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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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很不短的时间,但我看的时间越久,就越不能捉住那个轮廓线,我没法抓住它,然后把它放置在纸张上,事实上,当我不断地看着它,我只看到它越来越淡,乃至消失融化在天空中了。

    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我感到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说:“怎么了?”

    我说:“它没有了。”

    你说:“什么没有了?”

    我说:“线条。”

    你又看了看我,疑惑地说:“线条?没有?”

    你拿过我的画夹,往上面看了一眼,你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我咬了咬手中的铅笔。

    你说:“你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我有点泄气地说:“一棵树。”

    你脸上的表情说明你很惊讶,因为从我在纸上勾画的东西中,实在是很难看出那是一棵树,即使如你这般了解我的人,也是一样。老实说,让我自己承认那是一棵树也比较困难。

    你说:“你觉得困难在哪儿?”

    我说:“我没法把景物和背景分开,那个边界线,我总觉得不真实,也不稳定,它总在若隐若现,而且不断变化。每次柴老师让我们写生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拿着一把很钝的刀,切一个滑溜溜的玻璃球,它不断地从我的刀下面跑掉,弄到最后我手里的刀也很想跟着它一起跑掉,就像一次控制不住的私奔一样。”

    你听了,实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我看了你一眼,我说:“笑什么啊?”

    你说:“我在想,柴老师听了你这样说之后该如何回答。”

    我说:“他回答说:唉,那你就随便画吧。至少,不要让你手里的铅笔私奔了。”

    你再次忍不住笑了。

    那天,我在纸上画的是一些纵横交织的网状线条。

    在网格的缝隙里,我写着:“为什么每当我想抓住什么时,一切就从这里漏掉了?”

    (二)

    现在,我的铅笔转移到你的手里了。

    我看着笔尖在你手中飞快地移动着,很快一棵树的轮廓就生动地出现在白纸上了。

    我觉得那就像是一个魔法一样。

    我惊讶道:“指导,你学过画画吗?”

    你说:“没有专门学过,业余爱好罢了。”

    我说:“好专业的笔法,比柴老师画得还要好。”

    我现在理解为什么你和柴老师也会是好朋友了。

    (三)

    现在,你开始在树枝上画叶子。它一点点地变得枝繁叶茂。

    你说:“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我说:“因为你现在看上去就像造物主一样。”

    你笑了起来。

    你说:“你会不会在课堂上这样表扬柴老师啊?”

    我也笑了起来。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看着你在纸张上继续画。

    你问:“想说什么?”

    我说:“有时候,我觉得美术课没有什么必要。”

    你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于是,我说:“因为我们就在无数的画里面生活着。而且,每一幅都比我们所能画出来的要更加好看。”

    你看了我一会儿,我听到你心里有溪水在流淌,发出轻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说:“有时候,我看着那张白纸,舍不得下笔涂抹它。”

    我说:“我觉得,那张白纸本身就是一件无以伦比的艺术品。”

    “这样说还不够准确,实际上,我觉得那张白纸里面藏着很多很多的画。它同时展现很多很多的画。”

    我说:“每当我的笔落在上面划出一道线条,就有一张真正的杰作被我掩盖掉了。它就因为这道线条而被我摒弃在外。”

    “这根线条就像是一扇关上的门一样。”

    “当线条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有越来越多的画从纸张上流逝掉了。”

    “最后所有的线条合拢起来,就变成了一个牢笼。就有点像一个捕鱼的过程。无数的鱼群密密麻麻地从线条中间涌流而过。最后,捞上来的只是一个可怜的落网者。”

    “而这些落网的景物就在线条的渔网里面惊惶地挣扎着。无助地回忆着过去的无限与自由。”

    (四)

    我听到你也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你。

    你一边画一边说:“有一件事情是必须承认的。做你的美术老师,是一件很有难度的工作。但做你的语文老师,会感觉很幸福。”

    我轻声地说:“那么,做我的训练指导呢?”

    你看了我一眼,你笑了一下,你说:“会多得到一次接受中学美术教育的机会。”

    (五)

    那天,后来,我还说:“事实上,我觉得所有的艺术形式都是一个挂一漏万的过程。”

    “每当一个音符被标定的时候,无数的声音就消失了。”

    “每当一句话被写出来的,无数的潜台词也都被隐没了。”

    “所以,在所有的艺术里面,都能够看到那种创作者的心灵孤单。虽然有时候,这种孤单是用繁华眩目的热闹外表形式来加以表现的。”

    “当每一件艺术品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我们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要多。”

    “但明知道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创造呢?”我问。

    你说:“因为创造能让我们感觉到自己是存在的。创造能增强我们的存在感。”

    你说:“把遍布我们四周的画、诗、音乐转移到纸张上、琴键上,这个行动能让我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这就是艺术创造的那个最根本的动力。也就是所有艺术都带有孤独痕迹的那个原因。”

    “因为我们太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我觉得方向可能被我们的这种急迫搞反了。也许我们不加证明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存在。”

    那天,你说:“不止艺术而已,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只有不试图加以证明什么的时候,才是真实自然的,也才有真正的享受。就像在射击运动中,当一个选手不想证明自己是优秀的选手,也并不在意最终的名次时,他才进入真正的射击状态。而一篇精彩的文章在被写出来的时候,作者心里很少是想着要证明自己多么聪明,也不会考虑老师的评分的。”

    “有句话说,人到无求品自高,也就是在表达这种不试图加以证明的境界吧。”

    (六)

    那天你帮我画的铅笔素描,最后得了92分。

    在作业本上,柴老师潦草地写着:“8=6(对分寸和边界的把握)+2(作画中的专注)。”

    后来我把作业本递给你。

    你看着这个公式,笑了一下,没有评论。(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唐卡

    (一)

    唐卡是西藏一种独特的绘画艺术,以天然颜料按照古法秘传的模式和图案,绘制在天然织物上,形成大小不等的卷轴画,小的如手掌大,大的可以覆盖满半个山坡。

    我第一次见到唐卡图案,是在柴老师的画夹里。

    柴老师是我们美术课的教师,年龄不大,人也长得斯文秀气,却留着两撇小胡子,站在人群中,相当醒目。

    就为了这两撇小胡子,他不知道受过多少规劝,挨国多少次批评,但始终坚持不剃,无怨无悔。

    柴老师同你和汪指导都算是不错的朋友,你们常在一起打篮球,因为你和柴老师都是单身,来往就更密切一点。

    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柴老师一直都是心里有数的,他也从来没有就此说过什么,遇到周围的同事议论此事的时候,他都一概装聋作哑,王顾左右言他。

    那天,柴老师下午课后来训练场找你,商量晚上的一场篮球赛中让你替他上场的问题。因为柴老师晚上还要去参加一个培训班的听课。

    他进来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了,你正在指导办公室对我进行技术辅导。

    看他进来,你就停止了辅导,先和他打招呼。

    然后你们开始谈篮球赛的问题,我坐在旁边等着你们谈完。

    柴老师的大画夹就放在你桌上。

    他一向行事随便,大画夹随手一放,放得也不怎么牢靠。正说话间,只听见扑通一声,大画夹从玻璃板上滑了下来,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画纸散落了一地,被穿堂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于是,我们三个人都俯身去拣拾那些画纸。

    我在地上和椅子上拣起两三张柴老师自己的素描之后,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张色泽美丽的印刷画,上面画着各种佛菩萨护法的形象。它们一下子吸引住我了。

    在我们帮忙柴老师把画纸重新夹回夹子里的时候,我问:“这是什么啊?”

    柴老师回答我说:“是唐卡的图案。”

    那就是我第一次听说“唐卡”这个词。

    (二)

    我美术成绩一向不好,但和柴老师的关系却挺融洽的。

    柴老师是少数从来不用分数标准来评价学生的老师之一。

    事实上,他都不怎么把学生当成学生看,无论大小良莠,一律视为朋友。为此,他私下里也很受同学们的爱戴。

    你们执教的课程都属于边缘性的课程,美术尤其边缘,但你们两个却都在同学们中有很不错的人气和威望,亲和度有甚一些非常知名的王牌教师,这一点也挺有意思的。

    在这种融洽轻松的气氛当中,当天我们有过一些关于唐卡的谈话。

    你之前和你父亲去青海的时候,曾经见过这种东西,所以你们就对我解释了一些有关唐卡的问题。

    不过,你也有你好奇的事情。于是,你问柴老师:“为什么要在一个神像的后面画上很多的小神像?”

    柴老师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依稀听到有人说过,这代表每个神在每个宇宙里面都有一个投影,表示无处不在的意思。

    柴老师还说起一个奇怪的解释。他说,曾经有同行和他解释过,这还有别的寓意。寓意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止一个存在,每个宇宙里面也同样有一个我们自己存在。“我”就是“我们”。换而言之,每个人身后都是影子重重的。

    在柴老师说出“每个人身后都是影子重重”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那正是我面对你时所产生的感觉。

    说完这个解释,柴老师自己就先表示迷惑不解,他说:“怎么会有多个宇宙呢?宇宙不是无穷无尽的吗?它应该就是涵盖一切了,怎么还不止一个?”

    他说完就看着你。你说:“别看我,我不擅长解释。”

    你把眼光投向我,你说:“不过,这儿恰好有个人,也许正好擅长解释这个。”

    于是,柴老师看着我。

    我的脸红了起来。

    (三)

    我说:“蒙两位老师的信任和鼓励,我试试来解释这个问题吧。我们先从这样一个问题开始。请问,这个房间里有几个我?”

    柴老师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

    你闻言笑了一下,你没回答。很显然,你不认为只有一个我存在。

    见你笑而不语,柴老师狐疑地看着你问:“难道你看见两个?”

    你再次笑了笑,你说:“当然,远远不止一个。”

    柴老师四下看看,说:“其余的心心在哪儿?”

    我说:“柴老师,您不能朝外面看,您要朝心里看。朝自己和别人的心里看。”

    我说:“这房间里不止只有一个我。”

    我说:“首先,有一个我自己心目中的我,然后又一个柴老师心目中的我,然后还有一个指导心目中的我,这就有三个我了。”

    柴老师想了一想,说:“嗯,有点道理。”

    我说:“其实还可以数出更多的我啊。”

    我说:“比如说,这房间里的地面上有一些蚂蚁在爬。每个蚂蚁的眼中都会有一个我。”

    “这房间还有很多种类的细菌。每种细菌的感觉里也都会有一个我。”

    “这样拆分下来,房间里少说也有上百万个我了。是吧?”

    “而且,同时也会有上百万个柴老师和上百万个指导。”

    我说:“如果每一个观看者的眼中都算一个世界的话,那么,我就在上百万个世界里都有投影了。”

    “两位老师也都有啊。”

    “如果一个我可以变成这么多我,一个宇宙为什么又不能变成无数个宇宙呢。有句古诗叫千江有水千江月,就是解释这个唐卡图案的。”

    柴老师听到这里,眼睛向上翻了一下,看着天花板,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你拍了一下柴老师的肩膀,你说:“是你先提问的啊。回答你,你又这个样子。一点师道尊严都没有。”

    柴老师眼睛看着你,满眼睛都是想要对你说的话。

    你看着他的模样,你笑着对我说:“帮我出去看看器械都收拾好没?”

    我点头出去了。

    在走廊上,我回头看了一下房间。看到柴老师低声和你说了一些什么。你瞪了他一眼。柴老师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

    那天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坐在你自行车后面,我问你:“我走以后,柴老师和你说什么呢?”

    你笑了一下。

    我说:“你们肯定在说我。”

    你说:“你肯定不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说:“是你让我回答的,柴老师如果笑话我,就是你坑害的。”

    你笑道:“坑害这么严重的词都用上了。”

    我不吱声了。你停下车来,你回头看我。

    你说:“生气了?”

    我还是不吱声。

    你轻声说:“刚才,他对我说,以后我成家了会很省钱的。”

    我抬起眼睛,不解地看着你。你笑道:“他说每个月我只要有一粒米就够吃饭的了。因为有人会把它变成几百万粒米。”

    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你说:“我说了你肯定不想知道的。”

    (五)

    关于唐卡的事情发生后大概有一两个月,我看见柴老师就有点脸上发烧,上美术课都不是很好意思抬眼看着他。

    从那以后,你就常常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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