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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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梦醒时分(1)
(一)
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知道自己身在梦境当中。但我不愿意醒来。因为这是除了记忆之外,我还能看到你的唯一的地方。
林中的空地上,燃烧着旺盛的篝火。
我看到你全身戎装,站在篝火的前面。火光映红了你的眼眸。
你对所有的将领说:“判断一个将领领军打仗是否成功,只有一个标准。这标准就是,他加入战争之后,战争的总体规模,是因此扩大了,还是因此缩小了。前者,名为失败。后者,才叫成功。”
你说:“就像我们面前的这篝火。当它还是小火苗的时候,只要一杯水浇下去,它就能被熄灭。但是,当它燃烧到现在的规模时,就需要浇下去一桶水,才能熄灭。而当它发展为森林大火时,就需要无数桶的水,需要倾盆大雨,才能浇灭。”
你说:“战争,就像是这火一样。熄灭火的,是水。熄灭战争的,则是鲜血。”
你说:“当战争的烈火遍布天下时,有时候,就需要倾盆大雨一样多的鲜血,才能让战火熄灭。”
你说:“用我们的鲜血,用我们亲人的鲜血,用他们的鲜血,以及,他们亲人的鲜血。”
你说:“用血雨,才能把它浇灭。”
你说:“身为军人,我们不应是点燃战火的人,我们应是熄灭战火的人。”
一辆着火燃烧的庞大战车,向你唿啸而去。
(二)
我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好梦由来不能久,转瞬之间,可能就变成了噩梦。
我躺在那里,唿吸急促,全身冷汗淋漓。
我仿佛听到你的声音在说:“琴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随便动念杀人。欠下的血债,是一定要用血来偿还的。你施加出去的东西,最后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上。相信我。”
模煳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到一个人的面容。好熟悉。但是,我依然沉浸在梦中的世界,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你现在清醒了吗?可以神志清醒地和我谈话吗?”
我迷惑地看了这个面孔一会儿,我突然真的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高雄。
我顿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高雄的声音从外面的世界清晰地传来。
他说:“看到我就闭上眼睛,这说明你已经清醒了。”
我不要听到他的声音。我不要知道任何外界的讯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不要和它再发生任何联系。
让时间就停止在你射出最后一枪的那个瞬间吧,我不要让它再前进。
如果付出我的生命,可以让时间在那一刻凝固,我愿意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但是,高雄就是高雄,他不是你。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像鸵鸟一样地闭着眼睛,逃避艰难的时刻。他也不会用温存的和缓方式。
他是牛仔,不是王子。
因此,他的声音不容分说地、持续地从外界传过来。我想要不听,也无法做到。
“我来看过你好几次了。心心。”高雄说:“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非常不容易。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躺在床上,假装自己已经死去来逃避面对问题。”
高雄说:“早晚你都会清醒。这件事情,是人生必须面对的。谁也无法逃避。”
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我继续紧紧地闭着眼睛。
高雄说:“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安慰的话,就算千言万语,也没有用处。此时此刻,你是无法安慰的,你也不想听到那些肤浅无效的安慰。那对你而言,反而是痛苦,反而是扰乱,反而会让你更加孤单,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高雄说:“我不会对你说你不想听到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你需要知道的信息。”
高雄说:“正如你昏厥前亲眼目击的,他,当场就断气了。在大家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他早已经完全断气了。他的痛苦,应该没有持续很久。”
他说:“追悼会在三天以后举行。他妈妈第二天下午就赶来了。追悼会之后,就举行了遗体的火化仪式。我也去参加了。他妈妈带走了骨灰。她和刘雯丽在火车站抱头痛哭。柴老师一路送她到家。他们选了墓地,举行了葬礼。”
“他因为舍己救人而得到了表彰。但是,我想,这方面的事情,你不想要知道太多了。对你来说,一切就在那一刻全部结束了。”
我躺在那里,听着他的话语在外面的世界里犹如惊雷一样轰隆隆地响着。沉重的汽锤,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脏上。
高雄说:“心心。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要把他的教导,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身心上落实做到。真正能够碾压他的,绝不是那辆车。而是你。你如果不能勇敢地面对此事,这才会真正地粉碎他。”
我闭目不语。但是,有汹涌的泪水冲破了眼皮的阻挡,它们哗哗地流淌出来。
高雄说:“心心,请你理智而冷静地面对这件事情。他当天比赛完毕,已经内脏破裂,严重大出血。就算没有后面的意外,结果,也会是一样的。他支撑不到医院,就会停止唿吸。那样的出血规模,只要几分钟,人就不行了。”
我颤抖着无声地流泪。
高雄看着我的眼泪。他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高雄说:“好吧。需要你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对你,也是一种严重的干扰。你会有很长的时间,不想再要看到我,不想再看到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
高雄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真正愿意恢复清醒。”
高雄说:“我父亲交给我一个新的厂子来管理,在深圳。那边有很多事情。本来我早就应该过去了,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等着你苏醒过来。后天,我就要启程飞往那边去了。我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不用害怕再次见到我。”
高雄说:“他活着的时候,很多次对我说过,你的内心,有着足够的力量。”
高雄说:“你不要辜负他一生的教导,和他深情的期望。一定不要。”
说完,他站了起来。
他说:“你多保重。我们还会再见的。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希望那时候,你不会再不愿意看到我了。”
我紧紧闭着眼睛,拒绝再次看到他。
他看着我眼睫毛上的泪珠。
他说:“保重,心心。为了他的心愿,请你鼓起勇气。”
他说:“我们,后会有期。”
我听见他在我身边又站了几秒钟。然后,我听见皮鞋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开了病房,在走廊上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上杂沓的人声和手推车的声响当中了。
我在泪水涟涟中,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空荡荡的病房。
一切都那么空洞苍白。
又只剩下我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本就陌生,现在就显得更为陌生的世界上。
(三)
我从来就没有刻意与世隔绝过。
我本来就不是这儿的。
我只是为了要遇到你,才会降落在这个星球。
现在,你消失了,就像空气消失。
从今以后,我只有戴着面罩,穿着防护服,才能在这里生存。
(四)
我曾经有一个短暂的美梦。但是,现在,这梦,已经醒了。
梦中的世界,如同阳光下的雾气一样消散,一点踪迹也没有。我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梦境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五章 梦醒时分(2)
(一)
我站在训练场外的那面墙边。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天。
有关那桩不幸事件的什么痕迹,都已经找不到了。现在那就是一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墙。
看着新刷过的墙面,我产生了某种恍惚感,就仿佛是经了一场噩梦一样,而梦中的一切所见,其实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啊。而你,依然还活在世界上。哪怕你已经远离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而我们也永远不能相见了。
一切我都会心满意足,只要你依然还活着就好。
可那并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他们就不需要把整个墙面重新粉刷过了。
粉刷是为了盖住上面的血迹。那飞溅到大半个墙面上的血迹。你的血迹。
我虽然悲恸,但还是不会自我欺骗的。
我站在那里,心里涌动着亿万个想要就此追随你而去的念头。它们就像一整窝的蜜蜂一样嗡嗡地乱飞着。
不。但是,我在心里抵御着这样的想法。
我对自己说:不。我要的,不是中止此刻我的痛苦。我要的,是中止那一刻你的痛苦!而那是我此刻就算把自己粉身碎骨也做不到的。
中止别人的痛苦,永远比中止自己的痛苦,要困难得多。
为什么我总是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为什么我只能看着它发生,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我做不到像所有的人一样,相信这是无能为力的。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做点什么。我相信一定有条道路可以通达到你的那个时刻,能够帮到你一把。如果我能回到黑水河的波涛里,如果我能回到过去的峡谷,如果我能把过去的护身符抓握在手心里,如果我能对着追在白马后的黑影扣动扳机,那就意味着,过去能回去的。
而如果我能随心所欲地回到过去,如果我掌握这方法,那我就能一次次地回到事情发生前的时刻,我就一定能做一点什么,改变最后的结局。
可是,怎样才能再次回到过去呢?那扇门,它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门的那一侧?我那时是怎样过去的?
从那以后,任何电视剧里的、电影里的、故事里的生离死别,都让我感到痛彻心扉。心脏的车裂。
我必须要救到你。否则活着就是毫无意义的。
我必须要为所有的女人救爱她们的男人,必须要为所有的母亲救她们的孩子,必须要为所有的汪指导救他们的挚友和知己。
那时候,面对那面新刷的墙站立的时候,我对今后的一生,一片迷惘,但唯有这件事,格外清晰,蚀刻进每一个细胞的每一颗极微细尘里。必须破解生死!必须破解生死!否则,人生根本不会有什么苟且的欢乐可言!
我发誓。我对你发誓。我要救到你!
(二)
“唯心?”从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在我身后一两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皮肤黝黑,嘴唇很厚实,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穿着和我们一样的红色运动服。
我心里突然浮现出你那件最后被鲜血和肉泥沾染得不成样子的红色运动服。我心里一阵无法忍耐的刺痛。
“唯心,你身体好了?回来训练了吗?”新指导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向我走了过来。
我低头说:“蒋指导好。”
他说:“你刚出院吧,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就自己过来了?快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到办公室坐会儿吧,汪指导已经来了,他看到你回来会很高兴的。”
新指导热情而体贴地说。我心里非常明白,他只是想要我赶快离开这面墙,我上次心跳猝停,就是因为这面墙下发生的事情。这里有着最让人心碎的记忆。
新指导是个好人,而且心细,而且善解人意,懂得体谅他人。
他是个好老师。怪不得你向汪指导推荐他。
(三)
我跟着新指导,低头默默地走进了指导办公室。
过去数年间,我无数次走进这扇房门。
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印刻着那么多的回忆,痛苦的、甜蜜的。
我想起我从书包里拿出护身符图案的那个时刻。
想起你拿着那个图案,双手如何颤抖起来,不可抑止,想起你突然发白的嘴唇,想起你如何捂住眼睛。
我不敢抬头看房间的状况。
它现在一定发生了很多改变,每一个改变都在厉声大叫: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心痛如绞地站在那里,被悲恸紧紧地箍住,丝毫不能动弹。
我多么渴望你依然还坐在那张椅子里,多么渴望再次看到你温暖的笑容,多么渴望再次听到你说:“我们开始吧。”
眼泪马上就要泉涌。我稍微转过头,看着房门。
但是,我看到你一伸手,按在门上,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你对我说:“心心,不要走,听我说,就几分钟。”
我便也不能再看着那扇门。
我只好又把眼光转移回来,抬眼看着室内。
我看到你从前的座位上,现在坐着汪指导。
也许是为了考虑我回来之后的感受,汪指导并没有让新指导坐在你原来的座位上。他自己用了那张办公桌,而把自己原来的办公桌让给了新指导。
汪指导看到我,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他说:“心心?”
我抖动着嘴唇,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哽噎地说出几个字:“汪指导。我回来了。”然后,我的咽喉就被悲伤死死地掐住了。我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我站在那里,被巨大的痛苦所碾压所粉碎,汪指导的眼圈也不由得红了。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头,强硬起喉咙里的肌肉,他也语带哽咽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后,他也僵立在那里,一时什么也说不了。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新指导站在我身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沉浸在同样的悲恸中的汪指导。他低声地说:“我出去打点水吧。”他走到茶柜前,拿起热水瓶。他经过我身边。他说:“心心,别站着,先坐下吧。”他从我身边走过,离开房间了。他出去的时候,把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汪指导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