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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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深深的迷惑。
从小时候起,我对什么是亲生母亲,就渺无印象,我成千上万次地设想过亲生母亲看着我的心情。但现在,突然之间,我竟然就已经是一个生命的亲生母亲。
作为一个那么渴望见到亲生母亲的人,我此刻却一点也不高兴成为另一个生命的亲生母亲。
我心里怀着仇恨的念头,厌恶的情绪,我只想中止这件事情。
我只想让另一个生命,失去亲生母亲,同时,也失去生命。
我觉得这里面有很深刻的荒诞性。
隐隐约约地,我知道自己是在做错误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办法停止想做错误的事情。
一想到身体里至今还存在着来自景云的东西,我就无法克制恶心。
我就在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恶心当中,陷入了极大的迷惘。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想要感觉到来自身体内部的那个生命,但是,除了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让人浑身发冷的反胃的感觉,头脑昏昏沉沉,一动就晕眩的感觉,其他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也许这一切都是在梦里,它都不是真的。但是,谁会仁慈地来叫醒我们呢?谁会仁慈地来促成我们的觉醒,结束这个无边的噩梦?
第一百零三章 忧虑
“该怎么办呢?”你心情沉重地对孙大夫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坚决不要。她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自己做。”
孙大夫说:“少公子答应帮她了?”
你说:“是的。如果我不答应,万一她马上就自己做怎么办?”
孙大夫摇头叹息说:“唉,这事棘手啊。”
他说:“她受过那么严重的损伤,出血那么严重,现在时隔不久,身体亏虚还很严重,如果再有小产之事,恐怕引发大出血,会有生命危险啊。老朽,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否保全。”
你说:“她根本就不听我说。我一劝,她就很激动。我害怕她这么激动,也是一样危险,所以也不敢多劝。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犯愁过。这事也不宜对父亲说。我恐怕父亲一知道,她担心父亲出面阻止无法拒绝,就会更果断地自己行动。”
你说:“先生历事甚多,还请先生帮我出个主意。”
孙大夫说:“少公子,千万不要为此事太忧虑着急!千万不要着急!容我好好想想。”
孙大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和吴顺都看着他。
孙大夫走了一会儿,他停下来。他说:“也许,还有一线转机,让她改变主意。”
你站了起来,你说:“是什么?”
孙大夫说:“小姐年纪还小,还不理解什么是母亲。如今,孕月尚浅,她对腹中的胎儿也没有感觉,更有身体上的种种强烈不适,让她对这胎儿有感情,是很困难的。我想,如果有办法再拖她两三个月,到她能自觉胎动时,或者,母亲的天性就会发生作用,她就会犹豫起来?乃至,会放弃现在的想法?那时,她就会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体内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且那时孕吐等不适也会缓和了,也许,她的想法就会和现在有所不同?若再从旁反复劝解,或者有希望让她同意保全孩子。就算她没有改变想法,若能再调养一两个月,她的创伤也会比现在愈合得更好一点,身体也不会这么虚弱。”
你说:“这些事情我不是太懂。若再拖上两三个月,胎儿月份大了,如果她仍坚持,不会更困难吗?”孙大夫说:“是会更困难一些。其实,那时我也没有把握就可以保全。不过,同样都是没有把握保全,后一种情况,至少我们还可以指望她改变主意怀孕足月,或者可以指望她身体康复到可以承受小产的程度。”
孙大夫说:“女人怀孕时,身体会自动调节的。医书上说,女人柔弱,为母则刚。胎儿在体内,会激发她身体的自愈潜能。或者,康复的速度会快过小产或者分娩的消耗程度。”
孙大夫说:“大公子算计得真是精明啊!不过也实在是太歹毒了!”
你说:“现在已经这样了,再说那些都没有帮助了。先生的意思是,若能拖延到她能觉得胎动,事情总比现在要好一点?”
孙大夫说:“是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能不能让她心意改变,就要看这胎儿的造化了。”
你说:“琴儿是陈将军的遗孤,绝不能让她就这样出事。但有一点希望,我们就要努力。”
你说:“我再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安抚到她,让她同意延迟一段时间。”
第一百零四章 劝阻
室内的小红炉上挂着药罐。药香四溢。白色的水蒸气,婷婷袅袅地飘散在空中。
“琴儿,你想好了吗?”你说。
我看着你。我点点头。
你伸手提起发烫药罐,你把里面的药液倒在小瓷碗中。
我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液冒着热气注入白色的瓷碗里。
我站起来,对你跪了一跪,我说:“谢谢哥哥帮我。”
我伸手去端那碗。你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说:“还烫呢。等凉一点再喝。”
你松开我。你说:“坐下再等一会儿吧。”我坐下了。
你说:“琴儿,孙大夫就在外面候着。你喝了这药以后,大约半个时辰,会觉得肚子疼,他就会进来伺候着,直到胎儿流出。可是,孙大夫说,喝下这药,你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和这胎儿一起死。他没有把握保全你。”
我说:“我不在乎。”
你说:“但是我在乎。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情,前面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到你,后面是因为我帮助了你。如果你出事,我难辞其咎。”
你伸手拿出一把匕首。你把它从鞘中拔出來。你把它放在桌子上。
我看着你。我说:“你要做什么?”
你说:“和孙大夫要这药的时候,我还顺便要了点别的药。现在,这匕首上已经淬满了毒药。只要割破一点皮肤,就会送命。”
你说:“一会儿等药凉了,你喝了药,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直到有个结果。我不会让你单独一个人。”
你说:“如果你因此而死,我必定如前所说,陪你直入黄泉,和你一起去见你的父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决意陪着你。”
你说:“若我想要做什么,合府上下,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我看着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隔着那碗药相对坐着。我们沉默。药碗上的热气渐渐地稀薄了。
你端起药碗,你把碗递给我。你说:“现在,你可以喝了。”
我接过药碗。
我把它拿在手里。我说:“求你不要这样。我是迫不得已。可是你,你要想到父亲。”
你说:“我也是迫不得已。琴儿。没有你,我不能活着。”
你说:“看着你在我面前咽气,我的心会随之碎裂。纵然想要活着,也是做不到的。倒不如,来个痛快的。你喝了它。然后,我们就有八成的可能,一起横尸在这房间。而父亲看到这番景象,想必也不可能再活。”
你说:“你一碗药喝下去,得到的,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说:“它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琴儿,你要知道,每个行为都有很多后果。没有可能只要希望的结果,而不要其他连带的后果。纵然你不要,它们也会依次发生。”
我拿着药碗的手在发抖。我流泪道:“你说过会帮我的。难道就是这样帮我?”
你说:“我是在帮你。药、医生、严守秘密,我都帮你做到了。我现在只是告诉你,事情随后将会这样的发生。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琴儿。你的心停止跳动的时候,我的心一定发生同样的事情。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知道你会做。如果我死了,你会毫不犹豫地用那匕首。
你说:“不要哭。琴儿。我知道你心里很为难,很难过。如果你选择不喝,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你可以选择不喝。无论你喝,还是不喝,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随后的结果。我都会陪着你,面对那个结果,不论它是什么,会要延续多久。”
一阵强烈的恶心直冲上来,咽喉一阵腐蚀般的疼痛。我甚至都差一点来不及扭头,就开始了剧烈的呕吐。
我的手一松,药碗滑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
随后我一阵晕眩,也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时,已经靠在枕头上。
我看着你。你坐在我床边。你说:“琴儿,觉得好点了吗?”
我无力地说:“我不想要它。我不想要。”
你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你现在的身体不允许。答应我,再等一等,给身体痊愈的时间,给自己重新变得健康的时间。你还这么年轻,时间会愈合一切。答应我,等两个月再做。等安全一点,再做。我们先如期办了婚事,再来处理这件事情,可以吗?”
我摇头。我说:“可我不要带着这羞辱嫁给你。我不要你和我分担这样的羞辱。我不要成为他羞辱你的工具!只要这羞辱还在我身上,我就无法,无法……”我想说的是,我就无法忍受男人的那种靠近。可我不想伤害你。
你说:“我都明白。你所想的,就算不说,我也都明白。”
你说:“好。我可以去和父亲说,我们先不办婚事。我都依从你。我会说服父亲。只要你答应我,等两三个月,身体好一点了,再做。此前,都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加快康复。”
你说:“琴儿。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仍旧是帮你的,只是晚几十天而已。几十天很快就过去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了结此事,开始新的生活。”
我流泪道:“为什么我不一出生就死了?为什么不和母亲一起死了?”
你说:“因为,如果死了,我们就没有机会,获得面对种种意外的勇气了。就没有机会发现,原来还有,最美好的人,在未来的生活里,等着我们。”
我看着你。我说:“你不要死。无论我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你不要死。”
你说:“你好好地活着,我就不会死。”
你说:“琴儿,你答应我了吗?过两三个月,我再陪你做。”
我没有办法对你说不。我最后,总是没有办法,对你说不。
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你伸手推开了门。
吴顺正陪着孙大夫在里面等着你的消息。
孙大夫说:“少公子,怎么样?”
你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说:“她答应我了。”
你说完这句话,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流汗,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
孙大夫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了。
孙大夫走后,吴顺去收你放在桌上的那把匕首。
你说:“不要动。”
吴顺说:“难道,真是有毒的?”
你说:“真的。”
吴顺说:“如果小姐真的喝了药,真的出事,你就真的要?”
你说:“是的。”
你说:“我不会骗她。她想死的时候,我说过,无论生死都会陪她,我保证过,就一定会做到。我不会骗她。”
第一百零五章 胎动
和我们深恶痛绝的东西共存,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几十天的时间转眼就过了。那种让人忍不住从内到外寒战的恶心感,渐渐减轻了。站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再一阵阵晕眩无力了。身体自身,已经适应了新的情况。还不能适应的,只是我的心。
记不得是哪一天了。可能我是在拿着绣绷绣一朵花。忽然之间,我觉得身体内部的深处发生了非常轻微的地震。那点微妙的波动,一下子冲击到了我所有的感觉。我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我情不自禁地,屏声息气地坐在那里,一下子完全静止了。
在一片寂静当中,那种波动又再一次传来。我的全身涌起一阵电流。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是它。是我身体里的那个生命。是它在动。是它在翻身,是它在吮吸着它还非常小,非常小,非常小的手。
是我的孩子在动!
虽然那振动非常的轻微,几乎微不可察,但是,我的整个生命却因此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撞击。
我的心瞬间就变得非常柔软,柔软到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仇恨,不可能再有任何无法容纳的东西。
我不知道怎样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刹那的心。那是我的孩子。他活着。在动。
就在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什么是母亲,什么是亲生母亲。
我就明白了我的母亲,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忍受那么巨大的痛苦,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一瞬间,就完全明白了十多年来都不能体会的事情:一颗充满母性的心。
善良、宽容、慈悲、忍耐,这种种令生命坚强,令生命深厚,令生命开阔的品质,它们始终都是早已存在于我们的。
而每一个孩子的到来,都是为了帮助我们激发出它们,帮助我们看到,它们本来就在那里,它们本来就是我们。
每一个孩子的最初一次胎动,都能让一个母亲那一瞬间的心,变得和观世音菩萨的心,一般无二。
我们在那一瞬间,就能突然发现,原来,观世音菩萨不在别处,她就在我们心里。她就在我们身心之中。
我被这个强烈的震撼定住在那里。很长的时间,都一动也不能动。
我忘记了那天的日期,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刻,是早晨、晚上还是中午,但是我极其清晰地记得那次震动,和它在生命当中激起的层层涟漪。
我,还要拿掉这个孩子吗?
如果我执意拿掉他,这个小小的孩子,他也会恐怖吗?他也会觉得痛苦吗?
他也会如同我被姨娘设计伤害时那样地内心痛苦吗?他的亲生母亲,为何一定要杀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