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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我们都亏欠爱情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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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成从新华路汽车站回来,父亲请熟人捎了一大包白蒿米粑,说要是贺总喜欢吃,下回还捎。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李小成给贺年打电话说了,贺年说都馋得流口水了,可惜没口福,正在西安出差,一时半会儿还回来不了。李小成说,春天时白蒿比大棚里的更香些。贺年说,那就春天再吃。
  李小成正为这一大包白蒿米粑犯难,不想汪建设打电话来,说这阵子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和他见面,还想着哪个周末请他去家里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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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亏欠爱情的(5)
李小成说,汪叔,你吃过白蒿米粑没有?汪建设说吃过,那时你姐从家里带来过,很香。李小成说,那你还想吃不?汪建设笑起来说,想吃。李小成说,那你中午来吃吧。汪建设想了一下,答应了。
  李小成就去楼下的酱菜园买了酱萝卜、腌芥菜、甜葱、豆豉,回来洗了锅,淘了米,准备煮粥,在老家,喝稀粥,就着几样小菜,吃米粑,那叫享福。
  汪建设比他预想的来得早,11点就过来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回来了。一进门就坐在那个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也许在以前他还住在这里时他就习惯坐那里,他就那样坐着,看着茶几上放着的几碟小菜沉默着。
  那时李小成刚把米粑放在锅上蒸着,米香和蒿香紧锣密鼓地扑进了客厅,李小成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他把粥和米粑都端了出来。
  汪建设抬起头时,眼睛有些湿,拿起米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李小成说就着小菜更香。汪建设点点头,还是没有动筷子,末了长叹一声,前年你姐带米粑来时也是买了这样的几个小菜,没想着再吃米粑时,她不在了。李小成想劝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劝起,一声不响地喝粥……汪建设吃完,点了一支烟,说天凉了,问他衣裳够不够穿,他说够穿。想不想在武汉找个事情做?他说已在物业公司上班了。
  汪建设很高兴,说还想着如果他想修车的话,他帮着找个修理厂,这事对他来说不难。他说到修车,李小成脱口而出说他想学开车,前几天贺年跟他说了,他想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他说出口就后悔了,那感觉就像别人的菜刚端上桌子,不速之客去了,这是件让别人为难的事情。
  好在,汪建设立刻答应下来,说正好有朋友办驾校,只管去就是了,不要学费。他说管车就这点方便。
  这时汪建设接到电话,说是单位有事要走了。李小成突然想起该说一下房租的事情,就说了。这让他很不高兴,说住着就是了,莫说多余话。李小成想说不交房租那像什么话,他一挥手准备走了,转过来说,把米粑给装几个,拿回家给你阿姨尝尝。
  李小成连袋子都给提了出来,汪建设摆摆手说,个苕伢,哪要那么多,三个就有了。这声苕伢叫得李小成心头一热,眼前闪过墙上那铅笔写的名字,如果汪峰还在,也许他的面容不会这样的沧桑。
  袋子里还有很多米粑,李小成给陈有源打电话要他来吃。又给小青打电话问她想不想吃,小青说想吃,现在没时间,要他给留点儿,又问了他的作息时间,说是要来看他。又打电话给郑小艾,郑小艾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很无力,听起来好像是病了。她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又说,这些天心情有些差劲儿,没能照顾他。又说,在网上给小琳开了个追悼会。他本来想问她吃不吃米粑的,想来她病了没啥胃口的,也就没有问。
  其实郑小艾没病,是失恋了,在症状上跟病了差不多。在此之前她没有失恋过,所以没有经验。谈恋爱的人大多数都会经历这样的事,她懂这个理儿,可是她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小艾把自己关起来,除了吃饭走出房间。妈妈不时敲门,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很好。妈妈明白,如果郑小艾不说,再问也没用的,可毕竟是妈妈,还是一声声地问,到底怎么了。郑小艾说,失恋了啦。得到这个答案,妈妈反倒放心了,失恋就像跌倒,自己爬起来最好。于是,不敲门了。
我们都亏欠爱情的(6)
三天了,郑小艾将房子里的窗开着,她想象新鲜的空气在不停地漂洗什么。如果不开灯,她在黑暗中想,她可以看见空气被漂白的颜色。台灯在书桌上,书桌上有电脑,电脑上面是窗帘垂下的流苏。
  一灯如豆,像杨光点燃的烟头。她四处找杨光的痕迹,除了青瓷盘里的几个烟头,一盆吊兰,再还有就是曾经弥漫他的气息的空气。现在,属于他的空气已经散开了,和他一样走了。
  走了的意思很多,杨光走了是离开了,李小琳走了却是永远地走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了,就像她在网上追悼她时用的一句话,有个姑娘路过人间,只是路过,还没来得及奔跑,冲刺,老弱,就倒在路口。她想起当年徐志摩英年早逝,很多人写了很多哭泣的文章,只有他的好友郁达夫说他死得适时,因为诗人和女人一样怕老,老了就不值钱了。也许只有心碎的人才会这样说一个死去的人。
  她知道李小琳喜欢一个人,除了陈有源之外的一个人,可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时李小琳没说,她也没问,她想着就让她把这个秘密暖热,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的。她只知道那个人经常出现在一个叫送奶工的清晨的聊天室里。那时,李小琳说那个聊天室很好玩的,怂恿她去玩。她就去了。
  她最初以为这些人聊牛奶的事情,事实上没人说牛奶,他们说五花八门的事情。接着郑小艾也注册了,她叫水灯草,天女散花一般的网聊,和一个网名叫天下米的人单独聊过几次,她登录时,如果他在,就会像旧时跑堂的吆喝一声,这位爷,里边儿请。几次聊下来,她有一种熟人的感觉,她不喜欢这个感觉,像是内心被窥视了。这样一想,她不再登录,偶尔以过客的形式上去看看。
  她再去这个聊天室是想找到李小琳喜欢的那个人,如果他还不知道,就把李小琳的不幸告诉他。
  她说,林妹妹走了。
  立刻就有人接她的话说,早都走了啊,噼里啪啦就是几句诗: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丧?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说,不是。
  那个又接了话说,知道不是,我说的不是陈晓旭。
  她说,不是。
  那人再接一句,有病。
  林妹妹是李小琳在聊天室里的名字。
  那几天郑小艾在聊天室说着同样一句话,林妹妹走了。有时还加一句,永远走了。她不叫水灯草,有时是过客072,有时是过客133,过客后面总会缀一个数字,说明那里有很多不留名的过客。
  她想找那个人,可没有一个人明白她在说什么,或者说那个人不在聊天室里,或者说那个人明白了,可他不言语。
  这让她难受,难受的还不止这些,杨光在四天前说了分手,他在北京说的分手,他说他在天安门广场。他这样说,好像在那里说分手很正式很壮观一样。他说下一站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他爱她,所以才要分手。他不要她等待、担心、期盼,看上去都那么善良,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混蛋事实,他不要她了。
  他竟然不要她了,她竟然没有觉察,她不能接受这个。
  三天后,郑小艾出门了。走在街上,阳光让她的眼睛有种流泪的冲动,伸手抹了抹却没有水分。她告诉自己要快乐起来,于是她走了一阵弹簧脚步,接着从小贩手里买过一杯肥皂水,一支麦管,想起一首《花火》就哼了起来:成长好像正在燃烧的花火一样,快熄灭的时候,要能勇敢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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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亏欠爱情的(7)
她用麦管吹出几串不同颜色的泡沫,眯了眼看它们破灭。街对面有家影楼,她突然想要拍*,她在心里说,我要拍个*集,纪念我泥泞的青春。
  一个高挑女孩迎了上来,郑小艾说她想拍一套*。女孩说,要先预约时间,说着给了她一张预约表格。郑小艾就要立刻拍。女孩说老板是这样规定的。郑小艾说,这算是什么王八蛋规定啊,哪个王八蛋呢?
  一个声音说,那个王八蛋就是我。路大卫。
  这一应声让她有点措手不及,转过头看见一个男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阳光透过橱窗照在他的脸上,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的脸。他微笑着问好,站在了她的面前,仿佛他浑身还披着阳光,他有一双黑亮的眼。她有点不好意思,可又不肯道歉,她说,那,那可是你自称的啊。
  路大卫咧着嘴笑着说,都说武汉女子伶牙俐齿,果然名不虚传。她说他说话字正腔圆,敢情还是从咱们祖国心脏来的大爷?他又笑,说不是,从福州来的路大卫,无非每天看新闻联播跟罗京大爷学庄重,跟动物世界的赵大爷学抒情,跟星光大道的老毕福剑学使坏。
  这话说得她也笑了起来,直夸他有志不在年高,名字也起得好,大卫,罗丹做出来的型男。
  路大卫说,你真有意思。
  她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要拍*。*。
  他看着她,平平淡淡的,没有想象中的好奇和打量,他应该是个有操纵力的男子。
  她说,我想现在就拍,我怕明天就没有勇气,我又不想一脱成名。
  路大卫看一眼助手,要她去将工作间的暖气打开,然后坐下来和她聊天。他说,从亚当和夏娃用一片树叶遮住了身体,到我们用身体拥抱镜头,经历了很长时间,狼狼饿狗,可我们一直在努力。路大卫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郑小艾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话多了。
  他问她以前拍过*没有。
  她摇头。突然想起一个有月的夜里,她看着李小琳裸露的身体,如蓓蕾般,等待着绽放的身体。寒烟翠一样的她。
  你叫郑小艾?路大卫正翻着手中的登记卡。他又说,刚才你的眼里突然就朦胧了,很美。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与他的眼睛碰在一起。路大卫的眼神像是有重量似的,一碰上她的眼眸就不自觉地低垂。
  她没做声,路大卫好像忍不住话头,说他去海南拍过片子,是7月正午的海南,阳光像瀑布一样飞溅下来。还去过陕北,无边无际的黄土塬,人住在黄土的缝隙里,扯了嗓子唱歌的老汉,静默的羊群。
  路大卫说,你刚才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庐山的泉在三叠之后飞起的水雾。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凉意,蛛丝一样细的凉。
  路大卫说,我一直用镜头说话。今天有点特别,话多了点。路大卫说,我们开始吧,你要放松一点儿,我的女助手会全程陪着你,还有,我本人也很自律,严格执行贵重物品请勿动手的标准。
  她却突然决定不拍了。她说,我还得想想。
  从影楼回家,郑小艾的心情好了一些的,她想不用一头撞在豆腐上了,她脸上有些笑意,她在心里说,去他的杨光,谁离谁地球不转了怎么的?这样想时,她觉得很不严肃很不传统。她不拍照片,是因为她希望还有机会去见路大卫,路大卫好像有一种引力。这样想时,她努力问自己是不是病急乱投医。
  再次上网,她直接进入“送奶工的清晨”聊天室,她还是看着别人聊,一言不发,就那样潜伏着,像一个特务,或者是一个偷窥者。
我们都亏欠爱情的(8)
天下米出现在聊天室里,竟然在找她……
  天下米问,水灯草呢?隔一会儿又一句,水灯草呢?
  她不准备登录,依然用过客的身份说,林妹妹走了,杨光走了。
  没有人理她,她自顾自地说。
  天下米也自说自话,说4岁时可以不再尿裤子,10岁可以有一群朋友,20岁可以让一个女孩成为一个女人,30岁家财万贯。60岁还像20岁一样,70岁还像10岁一样,80岁还像4岁那样。又说,男人都是青蛙王子,不过你恰恰巧遇到时,他还是个蝌蚪,拖了一个长尾巴,就像男人小时候挂出来的鼻涕。
  这些话让她乐了一会儿,天下米会是谁呢?以前她老觉着天下米像是熟人,可是她仔细梳理过,她发现她身边没有这个人,也许真的有一种感觉似曾相识。
  过一会儿,天下米说,有谁看见水灯草了?
  如同她说林妹妹走了那般的固执,那般的孤零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网络里,郑小艾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文字,就像一个小孩走失在人海里那样咧着嘴巴哭。
  天下米为什么要找她呢?想了想,她登录了,她一登录,公告牌上就有一行字:水灯草进入聊天室。天下米就像茶馆跑堂的说,这位爷,里边儿请。以前她会很开心,可现在快乐只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突然就僵在那里。那样子就像一朵花开到正好时遭了霜,让人忍不住怜惜。
  每当她正要微笑时,李小琳好像就在远处看着她,这个幻觉总会让她心惊,她准备写一篇文字怀念李小琳,同时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不知姓名的人。
  《此城,你欠我一个姐姐》在城市早报刊登之后,没有想象的热烈,但陆续也有读者打夏苏留在报纸上的手机,第一个打电话的人说他和照片上的女子一起坐汽车来武汉,在黄州汽渡上她给过一个卖唱的老头一块钱,买了一根甘蔗,当时还给了他一节儿,很甜,她说普通话,蛮洋气,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老家在白莲镇。她把甘蔗渣放在塑料袋里,不像别人那样呸的一下吐在座位下。
  第二个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肯定地说见过照片上的人,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接下来的电话差不多都是说见过李小琳,在商场上见过,在餐馆里见过,在电梯里见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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