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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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几天,你就已经瘦了。”他眼中似乎有着心疼,“明日先休息一天吧,别等人没找到,你倒先垮下去了。”
“不了,已经约好明天和另一队去村庄和小镇里找。”我说:“水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可能是附近的人看到救走了。”
他看着我半晌,问:“你就没有想过他死了吗?”
我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的扒饭,说:“没有想过。”
他遇上我之后,叹气的次数日渐增多,“花开,我从未见过你这样。”
“我只是在没有找到尸体前不肯定他到底死没死。”
“如果呢?如果死了呢?”他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这句话叫我久久的沉默。
如果周卿言死了,我会怎么样?
“师兄,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放下碗筷,淡淡地说:“找到尸体,就代表他死了,没找到,就代表他可能活着,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我许久,眼神锐利的似乎想将我看穿,“这就是你想的吗?”
“是。”
“好,明日我陪你一起找。”他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妥协,“他生,我陪你一起找到他,他死,我陪你一起将他带回京城。”
我拒绝,“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忙,不要将时间耽搁在这里。”
他正色,说:“你难道忘了,皇上派我来这里也命我去找丞相,况且这几日洪水小了许多,建堤的事情也完成的差不多,正好可以去找他。”
既然他这样说,我只好点头,说:“好。”
接下来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约好明日一起上路去找周卿言。
隔天我们起的很早,骑马赶到与搜寻队约好的地点后,听从领队的安排,五人一组去分配好的小镇内寻人,我与池郁还有其他三人一组,去一个较为偏远的小镇里寻人。
这个小镇由于地处偏远而且去时的路十分不便,并没有聚集很多灾民,街上人们来来往往,仍是一片十分和乐的场景。
若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那些被冲毁的村庄、小镇应该也是这样平凡而幸福。
与我们一队的其他三人到了镇里就去找镇长,我与池郁则在街上兜兜转转,对街上行走的人们一个个问过去。他们见我们是陌生面孔,一开始都有些防备,到后面知道我们是寻人时也热心的替我们打听,但没有一人说见过我们描述中的人。
正在这时,一名手里拿着许多药包的年轻男子向我们走来,见到我们时主动打了招呼,“这位公子和姑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我礼貌地说:“多谢公子,我们是来这里寻人的。”
男子热情地说:“寻人啊?这方圆百里没有我不熟的人,你告诉我就好了。”
我与池郁对看了一眼,说:“公子,我们要找的不是本地人,而是这段时间被洪水冲下来或者被你们救了的人。”
男子皱眉,苦恼地说:“这样啊,我们镇里虽然不多,隔壁镇倒有好多符合条件的人,可单凭这个也无法断定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想想,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
“有。”我说:“他是名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你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身高约八尺,不爱说话……”
他张大眼睛,抢着说:“是不是总是一副对人不屑的样子?”
我心跳加快了几拍,连忙说:“你见过这样的人?”
“见过,还是热乎的。”他提高手中的几包药,说:“这就是他给我抓的呢。”
我方才高涨的喜悦消了几分,低声说:“是药店里的人吗?”那就不是周卿言,他怎么可能会在药店。
男子说:“姑娘,他虽然在药店,但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我上个月去的时候还没见到他呢。”
我问:“你可知他叫什么?”
“这倒没问,他冷着一张脸,我哪里敢啊。”男子摇了摇头,“不如我告诉你地点,你自己去看看?”
“好。”我应下,记下了男子所说的地点又谢过他,才与池郁一起赶往他说的那个小镇。他口里说的是一个比这里更为偏远的镇子,从这里赶过去要半个时辰,但既然有了点音讯,总是要过去瞧瞧。
半个时辰后,我们总算赶到了他口中的镇子,比起方才的镇子这里更为偏僻,路上更是几乎没有避难的人。我不禁有些怀疑方才男子的话,周卿言真的在这里吗?
怀疑归怀疑,我与池郁还是没有犹豫,进镇后就去找男子所说的“善堂药铺”,到了药铺门口时我小站了一会,在池郁鼓励的眼神下终于迈开了步子往里面走。
走进药铺并没有见到人,我四处看了下,轻敲柜台,叫道:“有人吗?”
“有。”柜台里传出了一道慵懒的声音,接着一张熟悉的脸探了出来,淡淡地问:“要买什么?”
我见到那人的脸时瞬间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着他,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他那么的让我欢喜。
他还是如上次见面时那般俊美无俦,飞扬的剑眉、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外加那张有些单薄的嘴。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怒难辨,黑眸散发种一种懒散,即优雅却又凉薄。
凉薄?
我还未意识到他的凉薄是为何,便听他淡淡地说:“这位姑娘,你一个劲地盯着我瞧做什么?”
周卿言称呼我为……这位姑娘?
我还未开口说话,池郁就走上前,以同样冷淡的眼神看着柜台内的人,说:“丞相,外面的人找你都找翻天了,你却躲在这小小的药店,难道不会太过不明事理吗?”
周卿言闻言挑眉,“丞相?”接着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找错人了吧,我不是你们嘴里的丞相。”
池郁微微不悦,“皇上到处派人在找你,你却还在玩这种把戏。”
周卿言脸色微冷,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丞相。”
池郁皱眉,“你……”
“师兄。”我制止了池郁,对周卿言说:“你说你不是丞相?”
周卿言点头,半阖着眼睛说:“是,你们找错人了,赶紧走吧,我要继续睡觉。”说罢低头又准备缩下去。
“慢着。”我按捺住心里的波涛汹涌,面上十分平静地问:“你失忆了吗?”
“没有。”他回答的十分快,眼中却闪过一丝怀疑,“我一直都在这里,怎么会失忆?”
我不留情的拆穿他的谎言,“方才告诉我们来这里的人说,上个月来时还没见你在这里。”
他长眸习惯性地眯起,正如以前那样,“他说的话你们就信了?我说他是个骗子,你们信吗?”
“与你的话比起来,我更信他的些。”我努力挤出笑容,说:“你身上左肩处有个伤疤,是我亲眼见你所刺。”
他低敛眼睑,看不清神色,“没有,我身上没有任何伤疤,你认错了。”
“是吗?”我笑了笑,却能感觉脑子有些晕眩,“你的右手心也有一道疤,是当日我们与杨呈壁一起时遭人刺杀,你握住长剑受的伤。”
他表情比之前更冷几分,说:“我说了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明明非常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脸庞,脑中闪过与他相处过的一幕幕回忆,突然就觉得十分可笑。
这算什么?
我费劲心思终于找到了这个叫大家担心的人,而他不过冷冷的一句: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便否定了我们所有的辛苦和努力。
失忆又怎么样?特别了不起吗?
“周……”我本想叫周卿言,想到池郁在场后立刻改了称呼,“周青欢。”
他说:“我叫陆明。”
“好,陆明。”我指了指池郁,说:“我和他是奉命来找你的人,既然现在找到你了,不带你回去便不能交差。”
他笑了一声,事不关己的像是回到了以前的他,“关我何事。”
总归是一个人,失忆后虽然丧失了记忆,该保留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少。
叫我如何相信他不是周卿言?
我说:“你一日不恢复记忆,我就一日守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他看了池郁,笑说:“难道不怕你身边这位吃味吗?”
我不理会他的调侃,淡淡地说:“我们先走了。”
我不再看他,顾自出了药店,直到池郁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担心地问:“花开,你没事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说:“没事。”
他摸了摸我的手,说:“都凉的没有温度了。”
我抽回手,说:“师兄,我好想睡一觉。”
我找了他这么多日,终于找到了,即使他已经失忆,即使他不认识我,即使他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可是至少我找到他了。
他没死,这样就好。
池郁看着我,眼中又染上了复杂的情绪,“我们这就回去休息。”
“不,我要待在这里。”我看了看陌生的街道,说:“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家住宿的地方。”
“花开,”他拍拍我的头,如幼时一般,“不要这样。”
“师兄,我没事。”
“你有事。”池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每次难过的时候都是这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我沉默了下,问:“是吗?”为何我从来没有发现?
“是。”他的笑容那样的温柔,“花开,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不要难过。”
“师兄,我……不懂。”我抬头看着天空,脑中一片迷茫,“我们找到他了,他没死,不是很好吗?”
“你在难过他忘了你吗?”
“我只是疑惑,疑惑他为什么忘了所有的人。”我嘴里报出一个个名字:“马力、玉珑、李管家、皇上,他们都在担心他的死活,都在等他回去,但他说他不是周青欢,他叫陆明。”
他说:“或许他快就会改变主意,答应跟我们回去。”
“是吗?”我无力地笑了笑,“但愿吧。”
“不要担心了。”他展颜一笑,说:“船到桥头自然会直。”
这句话,周卿言在崖底的时候对我说过好几次,只是现在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走,我陪你去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一起想怎么办。”
“好。”
我与池郁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一名长相普通气质却十分出众的女子,路上不断有人向她打招呼,到了我们身边时,我清清楚楚听到有人问女子:“小瓯,我看你捡来的那个男人长得又好人又聪明,不知有没有对象了啊?”
名叫小瓯的女子笑了笑,说:“李妈,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不用操心这件事。”
“那可不一定。”李妈一脸笃定,“他不是失忆了吗?说不定一辈子都好不了。”
女子说:“说不定而已,也或许明天就好了。”
“管这么多干嘛,生米煮成熟饭先啊。”李妈殷勤的支招,“我瞧你和他岁数和外貌都相当,不如由我做主给你们俩定亲?也好让隔壁镇的那个霸王消停消停!”
女子笑说:“再说,铺子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啊,回聊。”
“好嘞,你先走。”
女子与我擦肩而过,并没有多看一眼我们两个陌生人,我忍不住转身跟在她身后,不出所料的见她进了善堂药铺,轻声对柜里的人说:“陆明,你又偷懒睡觉。”
周卿言从柜内站起身,俊脸不再满是冷淡,唇畔含笑的对女子说:“你不回来,我没心情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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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瓯对他话里的暧昧视而不见,放下手中的东西,笑说:“偷懒就偷懒,别找借口。”
周卿言不以为意地耸肩,从柜内走了出来,问:“今日忙吗?”
“嗯。”小瓯应道:“来了好多避难的人,其中好些个都带着孩子,天这么冷,那些孩子又没地方住,好多都着凉了。”
周卿言说:“明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小瓯想了想,说:“也好,多带点治风寒的药过去。”
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内容平常却弥满着一种温馨,仿佛一对相识已久的老友,有着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这样的周卿言是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一个人。
“花开。”池郁轻轻推了推我,“我们先走吧。”
我视线未动,仍直直地看着药铺里,嘴里说:“好。”
小瓯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回眸看着铺外的我们,转身走到门口温和地说:“这位公子和姑娘,是要买药吗?”
周卿言从后面上来,凉凉地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你们要买的药材没有了吗?”
池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小瓯说:“姑娘,我们是来找他的人。”
小瓯微微讶异,立刻又了然,笑说:“公子和姑娘请进。”
想必她就是救了周卿言之人。
我与池郁没有推辞,在周卿言不情愿的眼神下跟着小瓯进了药铺,小瓯对周卿言说:“陆明,你留在这里,我待会就回来。”
周卿言虽不愿,却也只好点头,说:“好。”
他眼神几乎不与我们交流,只与小瓯对话,就似我们是两个陌生人,而她才是他最熟悉的人。
或许失忆确实很了不起,至少可以堂而皇之地忘掉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人生,对从前的所有都不管不顾。
嗯。
我们跟着小瓯进了药铺里面的屋子里,三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她替我们倒了茶水,接着满脸从容地说:“你们要接他回去吗?”
比起周卿言的不愿意离开,她倒是十分豁达。
我笑笑,说:“在这之前,我想先问姑娘一些事情。”
小瓯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姑娘在何时何地救了他?”
“我叫小瓯,你叫我名字就好。”
我说:“我叫沈花开,他叫池郁。”
小瓯听到我的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你叫花开。”
“怎么?”
“陆明……”她停了下,说:“我不知他叫什么,就替他取了个名字。”
池郁说:“他是当今丞相,名叫周青欢。”
小瓯闻言愣住,继而摇头笑了笑,“我猜想他肯定出身不凡,却没料到他身份这么尊贵。”她喝了口茶水,说:“我十四天前去洪灾附近的村庄帮忙救灾,回来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