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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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画?”易培基似乎对鉴赏古董已提不起兴趣。
周赫煊回答说:“《韩熙载夜宴图》。”
《韩熙载夜宴图》有好几个摹本,易培基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他以为周赫煊拿来的只是其中一个摹本。两人配合着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随着画卷内容展露得越来越多,易培基终于表情严肃起来。
“稍等一下!”易培基找来放大镜,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易培基首先做整体观察,然后细细研究历代收藏者的题跋、印章,接着又观察画作的各种细微之处。良久之后,易培基脸上写满了震惊神色,连连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周赫煊问:“寅村兄,我这幅真是北宋摹本?”
易培基摇摇头,苦笑道:“怕不是摹本,而是真正的祖本!”
“祖本?”周赫煊惊讶无比。
“溥仪从皇宫里带出的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我曾经有幸见过,当时就怀疑它不是祖本,而是南宋摹本,”易培基感慨道,“没想到祖本居然到了明诚手里!”
溥仪从皇宫偷运出来的《韩熙载夜宴图》,由于被清朝历代皇帝所收藏,因此民国时期一向认为是祖本真迹。只有少数亲眼品鉴过的专家,才怀疑是宋代摹本。有的认为是北宋摹本,有的认为是南宋摹本,但这些质疑都被当成哗众取宠,因为人们下意识的觉得,皇宫里的就应该是真正的祖本。
周赫煊请教道:“有什么依据吗?”
易培基认真解释说:“我为什么认为溥仪手里的是南宋摹本?第一,从印章上看,最早的收藏印为南宋中期。而根据《宣和画谱》记载,宋徽宗收藏了五副顾闳中的作品,其中一幅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如果溥仪手里的是祖本,那么肯定有宋徽宗的收藏印,但偏偏却没有;第二,溥仪手里那副,从屏风上的山水画来看,其技法已经接近南宋马远等人的裁剪法,五代的画家恐怕达不到这样的水平,那幅画的技法太超前了;第三,溥仪手里那副,艺术表达手法偏于精丽,跟南宋的《女孝经图》比较类似,我猜测应该出自‘南宋院中人’之手。”
“原来是这样。”周赫煊点点头。
艺术跟科学一样,都是一代代积累的。《韩熙载夜宴图》是五代作品,而溥仪手里那副的某些技法和风格却属于南宋,这是个非常大的漏洞。
易培基继续说道:“明诚你手里的这幅,收藏印符合文献记载,有宋徽宗的题诗和玺印。从技法上也找不出漏洞,风格非常接近南唐的其他画作,当属祖本真品无疑。”
“为什么不是北宋摹本,而是真本呢?”周赫煊又问。
易培基解释说:“因为有宋太祖赵光义的玺印!《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是顾闳中奉南唐后主李煜之命而作。李煜跟赵光义属于同时代的人,如果赵光义的收藏印是真的,那么你这幅就应该是最原始的祖本。而且据我推测,这幅画应该是南唐灭亡的时候,随着李煜一起被宋室俘获的。”
周赫煊哈哈大笑:“那我这次是赚到了。”
“何止赚到了,”易培基激动道,“这幅画见证了一段历史,它的历史研究意义,并不低于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唉,如果有南唐后主李煜的题跋,或者是宋太祖赵匡胤的题跋就更好了,可惜最早的收藏者是赵光义。另外,我们还可以研究北宋之后的收藏印,根据这些收藏者的信息,能够推测出一条比较完整的收藏脉络,每个收藏者背后都藏着一段历史。仅这幅画,就足够文物专家研究一辈子了!”
周赫煊见易培基对这幅画爱不释手,不由笑道:“既然寅村兄喜欢,那就暂时放在你这里吧,你可以慢慢研究考证。”
“你就不怕我把画给私吞了,”易培基苦涩的开着玩笑,“我现在可是中国最卑鄙的文物盗窃犯。”
周赫煊大笑:“哈哈,这种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寅村兄就别自嘲了。”
“可惜这世界上的人,大多数都没长眼,或者闭着眼不想睁开。”易培基感慨道。
周赫煊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清者自清,”易培基说,“我已经连累了石曾先生,不想再连累你了。”
易培基卷入“故宫盗宝案”以后,李石曾也曾站出来帮忙说话,结果不仅被逼得辞职出国,连李石曾自己也成了盗卖国宝的嫌疑人。
易培基担任故宫博物院院长,是李石曾的门生弟子;李宗侗担任故宫博物院秘书长,是李石曾的侄子;而李宗侗又是易培基的女婿。这相当于他们一家人掌握了故宫,眼红者太多!
就连顾颉刚这样的大学者,都空口白牙地说:“提取宫中古物以出,装运至巴黎售卖,以彼在巴黎设有文物肆也。”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李石曾把故宫文物偷运去巴黎贩卖,还在巴黎开设有文物店铺。
当易培基被公诉偷卖故宫国宝后,整个北方教育界、学术界都在落井下石,还有人故意把李石曾扯进来。
这只能怪李石曾当初搞教育改革得罪了太多人,包括周赫煊在内都很不喜欢李石曾的做法,两个字:瞎搞!
而且李石曾做事的时候,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种人放在古代为官,必然是那种玩党争的积极分子,排除异己不择手段,偏偏心里还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毫无私心的。
现在李石曾被人陷害,那真是纯属报应,易培基很大程度是被李石曾连累的。许多人明知易培基做官清白,但就是不愿站出来帮忙说话,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够难得了。
易培基和女婿李宗侗掌管故宫好几年,只被查出600块钱的账目问题,搞得张继想陷害他们都拿不到把柄。
就在去年底,张继操纵地方检察院,对易培基、李宗侗提起公诉,说他们盗取珍珠1319颗,盗取宝石526颗,以假换真珍珠9606颗,以假换真宝石3251颗。
这个公诉其实屁证据没有,到现在还处于调查阶段。但一经报道,易培基立即成为无耻盗宝贼,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又讨论了一会儿《韩熙载夜宴图》,周赫煊起身道:“寅村兄,什么时候需要帮忙就说一声,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明诚慢走,”易培基把周赫煊送出门,说道,“我相信事实自有公论,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呵呵,随你吧。”周赫煊笑着抱拳离开。
易培基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冤屈,回到书房就开始研究《韩熙载夜宴图》,三天之后便写出第一篇相关论文,立即引起金石古玩界的轰动。
于是周赫煊就郁闷了,天天都有人上门拜访,想要借传世名画一观,逼得他连夜坐火车返回天津。
只不过易培基的鉴定结果,让周赫煊很是高兴了一阵子。《韩熙载夜宴图》乃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只一副宋朝摹本就被列为国宝,现在他居然得到了真本。
如果放到21世纪,这玩意儿拿出来拍卖……嗯,无法估价,最好的选择是捐给故宫当镇馆之宝。
669【成舍我】
霞飞路别墅。
阮玲玉依依不舍地把周赫煊送到车库,叮嘱道:“一路小心!”
“你也保重。”周赫煊拍拍她的肩。
周璇跟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直到周赫煊上车了,她才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看我和阮姐姐啊?”
“很快的,记得用心补课。”周赫煊笑了笑。
周璇点头道:“嗯,我会的。家庭老师说,我的国文底子很好,已经可以直接读中学了。等哥哥下次来上海,我肯定把数学也补上来,到时候我就是中学生,肯定不给哥哥丢脸!”
“真乖,”周赫煊坐在车上挥手说,“好了,我走了!”
“周大哥,再见!”
“哥哥,再见!”
阮玲玉和周璇挥手喊道,不约而同的跟着车走,直到汽车驶出别墅才停下脚步。
这些天以来,周璇跟周赫煊已经混得很熟了,只可惜尊敬有加,却少了些亲人之间的随意,还需要继续培养感情。
沙逊那帮英国商人和政客,希望周赫煊立即启程去伦敦。但周赫煊刚在欧美逛了一圈,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这次怎么也要先回天津陪陪老婆孩子。
轿车很快来到火车站,周赫煊身边只有保镖孙永振,孟小冬在半个月前就去苏联了。
是的,去苏联,国际交流演出。
历史上,1935年的京剧交流演出,苏联那边只邀请了梅兰芳。但由于周赫煊带来的影响,孟小冬也在美国闯出名气,于是苏联给梅兰芳和孟小冬都发了邀请。
周赫煊一下车,立即就被人认出来。这也是他不让阮玲玉、周璇到火车站送行的原因,如果再加上那两位女明星,估计整个候车室都要轰动。
大部分路人还是比较克制的,只有少数几个过来要签名,当然也有许多人朝周赫煊点头微笑。
“周先生,你好,”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过来,打招呼说,“鄙人成舍我。”
周赫煊连忙握手:“原来是成先生,你好,你好!成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南京。”成舍我道。
“那我们要顺一段路。”周赫煊说。
成舍我笑道:“恭喜周先生收藏到一副传世名画!”
周赫煊连连苦笑:“别提了,天天有人想看画,我是烦得不行。”
易培基写得那篇论文很短,也有5000字左右,详细比较了周赫煊和溥仪手里的《韩熙载夜宴图》的区别,最后得出周赫煊拿到的是真本的结论。
这篇文章一发表,整个民国古玩圈的人都疯了,就连鲁迅都亲自上门求看画,远在北平的马衡专门拍电报询问情况。
易培基吓得连忙把画还给周赫煊,他如今在上海租房子住,生怕有小偷入室盗窃,要是把画弄丢了,把易培基卖了都赔不起。
“成先生在哪里高就啊?”周赫煊随口问。
成舍我说:“暂时赋闲在家,无事可做。”
周赫煊立即邀请道:“不如来《大公报》吧,我想要在重庆开分社,成先生你来做重庆分社的社长。”
成舍我委婉拒绝道:“周先生亲自相邀,实在令我受宠若惊。不过我打算自己办一份报纸,连报纸的名字都想好了。这次我去南京,就是因为办报经费有些不够,想找朋友投资合伙。”
成舍我在民国时期,也是响当当的知名报人,只可惜他的办报之路颇为坎坷。
最开始,成舍我在北平开办《世界日报》,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就是在这份报纸连载的。因为披露张作霖枪杀林白水的新闻,成舍我惹上杀身之祸,经朋友斡旋才逃过一劫。但成舍我在北平待不下去了,只能转让报纸股份,跑去南京创办《民生报》。
就在去年,成舍我又因报道汪兆铭的属下贪污渎职,被汪兆铭弄进了监狱。还是经过朋友斡旋,成舍我答应永久将《民生报》停刊,汪兆铭才把他释放。
说实话,民国那么多知名报人,周赫煊最认同的就是成舍我,因为他们都是自由主义者。
成舍我的自由主义,并非无限度的自由,而是在合乎道德法律之下的自由,有利于国家、民族和人民的自由。
如果把张季鸾、史量才、成舍我三位报人拿到一起做比较,张季鸾最为圆滑,喜欢“小骂大帮忙”,无论是国党还是共党都比较满意。史量才在30年代变得激进,跟左翼文人走得很近,总是高举着爱国旗帜,喜欢讨论参与政治问题,让常凯申生出必杀之心。
而成舍我呢?
他是最纯粹的报人,他的原则是尊重事实,只要是真的新闻他就敢报道。他的报社左、中、右各派都有,因此也哪边都批评,但这种批评都是围绕着真实新闻而进行的,所以哪边都不喜欢他。
这人较真儿,认死理。
而在报社经营方面,成舍我又是最科学的,引进了一整套西方管理方式,并且还结合中国情况进行改变。在经营管理上,成舍我比史量才、张季鸾都更高明,可惜他总是因为触怒当权者而倒霉。
比如成舍我现在要创办《立报》,简直堪称办报的经典案例。
他首先做市场调查,在上海最大的报纸零售市场闸北火车站蹲守,发现两个字的报名最吃香,比如《申报》。而四个字报名的报纸,售卖者在叫卖时喊得很少。因为火车站往来匆匆,名字越短就越好喊、越好卖。
于是成舍我给自己的新报纸取名《立报》,两个字。
紧接着,成舍我又发现上海报纸市场已经被几份大报占领了,他根本就接不到广告。于是他又在《新闻报》登广告说,自己的《立报》日销不满十万份,就永远不接广告,从此专心打造新闻内容。足足亏损了半年,《立报》销量居然达到5万份,他越不接广告,商家就越是主动上门求打广告。
成舍我感觉时机已到,然后刊登声明,宣称《立报》日销已经破十万,瞬间扭亏为盈,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为上海排名前三的报纸。
这简直就是奇迹,上海是民国最繁华的城市,而报纸市场份额又早被瓜分了,成舍我居然用最短的时间硬生生杀出血路。
如此人才,周赫煊很想招到自己麾下,他说:“成先生,我认为上海不是个办报纸的好地方。”
“周先生说笑了,”成舍我乐道,“上海是全国最大的报业市场。”
周赫煊说:“两三年之内,日寇必然入侵上海。到时候,成先生的一番心血,全都要化为乌有。”
成舍我顿时默然,思索片刻后才说:“没那么快吧。”
“了解日本情况的人都清楚,这是必然的,”周赫煊说,“这几年日本一直在储备战略资源,一直在制造枪炮弹药,如果不在两三年内侵略中国,那些成堆的武器全都要烂在仓库里。”
成舍我愣了愣,居然就被周赫煊说服了,或许是因为周赫煊有足够威信吧。他问道:“周先生,你觉得在武汉办报怎么样?”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