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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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张大千顿时语塞,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吧,如果这些史料真的用于研究,研究成果又公之于众的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周赫煊问:“你对内藤湖南了解多少?”
张大千道:“我只知道内藤湖南是日本史学界宗师,其人博古通今,对中国文化极为推崇。他跟严复、文廷式、张元济、罗振玉、王国维等中国诸多学者皆为好友,他的史学研究也令人称道,而且他反对日本侵略中国。”
“哈哈,你们都被他骗了,”周赫煊大笑,讽刺道,“这个人确实尊崇中国文化,但他认为中国已经老迈,而日本应该接过华夏文化的大旗。后来日本人说中国文化在中国已死,精华只留于日本,这些观点都是受内藤湖南影响。你知道日本在处理山东问题时,他是怎么说的吗?”
张大千摇头道:“不清楚。”
周赫煊道:“内藤湖南说,解决山东问题,最终要对日本有利。即使对中国有利而对日本无益,哪怕是对日本虽无益也无害的办法,也是不能接受的。”
这段话有点拗口,但张大千还是听明白了,震惊道:“内藤湖南这种大学者,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
周赫煊冷笑说:“内藤湖南对中国的危害,完全超过一支精锐军队。他的学术思想,甚至影响了日本对华政策和舆论。”
张大千默然不语,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谁说文人学者没有屁用?
内藤湖南曾说,日本应该为了东亚的和平,把处理支(和谐)那问题的事务承担下来。
这个论调是不是听着耳熟?
加上他所提出的“文化中心移动说”,就是后来日本侵华时叫嚣的“大东亚共荣圈”啊,内藤湖南的学术思想影响了日本两三代人。
良久,张大千起身拜道:“周先生学识渊博,见闻广阔,大千佩服。从今往后,我会跟日本友人保持一定距离,至少不会帮着他们出卖祖宗。”
周赫煊突然笑道:“不必如此,日本也有好人,咱不能一概而论。”
这话说到张大千心里,他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就交了不少日本朋友。嗯,其中包括一位女性朋友,日本女人还是很温柔体贴的。
周赫煊不想谈这些糟心事,既然张大千主动上门,他又怎会放过,当即笑道:“早闻张先生画技精湛,不知可否忍痛割爱,卖上几幅给我?”
“周先生喜欢,那是在下的荣幸。”张大千高兴道。
张大千也缺钱用啊,去年还在《申报》登卖画广告,巴不得有人买他的作品。
两人当即来到张大千在天津的住处,周赫煊一口气买下十多副山水和工笔画,乐颠颠地又找张大千求墨宝。
张大千兴之所至,铺开画纸泼墨挥毫,几分钟就给周赫煊画好一副画像,又在旁题字道:“金石其心,芝兰其室;道德为友,大义为师。”
“周先生请收下吧。”张大千双手捧画道。
“不敢当,不敢当。”周赫煊连连说。
这副画像属于朋友馈赠,并不收钱的。特别是旁边题的那十六个字,简直把周赫煊夸得没边了,翻译过来就是:周先生心志坚定,品行高洁,坚守做人道德和国家大义。
只能说周赫煊喷内藤湖南喷得到位,把张大千给折服了,他认为周赫煊是一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
(未完待续。。)
157【去他妈的张宗昌】
“周大哥,这个要带上吗?”张乐怡手里拿着一件风衣问。
周赫煊苦笑:“姐姐,现在是夏天。”
张乐怡语气认真道:“可我听说东北很冷,夏天夜里的温度也很低。万一我们晚上出门怎么办?”
“冷了就买,咱有钱。”周赫煊开玩笑道。
“没正经。”张乐怡白了他一眼,顺手把风衣放回去。
如今已是八月初,他们即将启程前往奉天,参加冯庸大学的开学典礼。
张乐怡穿着一件碎花洋裙,眉峰如黛,眼若秋水,秀发挽在脑后,大家闺秀的气质扑面而来。她拎着手袋走进车站,顿时引来不少男性的注目。
没办法,张乐怡的胸比孟小冬还大。
如今北方女子并未放胸,张乐怡随便走到哪里,都犹如鹤立鸡群,惊得天津男人们眼球都鼓出来。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学究连连摇头。
张乐怡遭受众人围观,忍不住脸红起来,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也该束束胸?”
“束什么束?让他们看去。”周赫煊毫不在意。
张乐怡笑道:“嘻嘻,我还怕你吃醋呢。”
两人带着孙家兄弟走进车厢,他们买的是头等票,甚至还带着独立的马桶,可以去高级餐车吃饭,也可由乘务员送餐上门。
“污~~~~~”
火车渐渐驶离车站,行了大概几百米,铁路两边突然出现大片人潮。
那些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但此刻却化身为运动员,不要命的朝火车飞奔。
“三儿,快上来!”
“娘,娘你在哪儿?”
“啊,我的腿!”
“别拽,快放手!”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
周围传来乱七八糟的喊声,年轻力壮的很快爬上火车,老弱病残却毫无办法。有人爬到一半被挤下来,运气好的只是摔伤,运气不好的直接被车轮碾碎。
又有与亲人失散者,三三两两蹲在道旁,茫然无助地哀嚎哭泣。
“啊!”
张乐怡一声惊唿。
却是他们的车窗外有人扒上来了,无比危险地向上攀爬,很快那人的上身便爬到车顶,车窗处只能看到两只脚乱蹬。
一个上去,紧接着又是下一个。偶尔爬上车顶的人,还会伸手拉拽帮忙,不到片刻火车顶部便坐得密密麻麻。
张乐怡惊慌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爬火车?”
周赫煊表情凝重道:“都是闯关东的灾民。”
山东年初暴雨成灾,入夏又出现严重干旱,继而蝗虫群起为祸,间杂着各种风灾和雨灾,夏麦秋禾殆尽无疑,灾民达1000万人以上。重灾区颗粒无收,饿殍塞途,灾情更重的地方甚至“草根食尽,人烟断绝”。
周赫煊还记得《大公报》的报道:“鲁灾区农民多食破毡、棉花、皮革,或自尽、饿毙,铜元5枚可购一女。”
五枚铜元可购一女,五枚铜元啊!
就算是当20文的大铜元,五枚铜元也才3分多钱,只够买一张报纸。
都说乱世命贱,如今大灾降临,人命居然只值一张报纸的价格。
如今北方各大报纸,都在报道山东、河北的灾情,其中以山东最为凄惨。
就连洋人报纸也加入进来,报道内容如下:“鲁省待救难民,与战后欧洲难民待救之情形,不相上下也。据大概调查,山东最困苦之灾民,总计有千万以上,约占全省人数四分之一……设无得力之大宗救济,恐饿毙者,不免有二三百万之众。”
一位洋人记者深入灾区,对这场大灾荒如此描述:“灾民的苦难是震撼人心的。难民营里的人普遍染病,麻疹、水痘、肺炎、猩红热,比比皆是。许多人横死街头巷尾,尸体曝陈多日,也得不到掩埋……”
而山东的督军张宗昌呢?
他可没打算赈灾。
当张宗昌从前线返回山东后,在中国居住20多年的《纽约时报》记者哈雷特阿班,立即上门拜访,希望能够约谈赈灾事宜。
张宗昌好酒好菜招待哈雷特,哈雷特这样描述那场晚宴:“满席价值连城的山珍海味,外加法国香槟和高级白兰地,丰盛到罪恶的程度……他(张宗昌)踌躇满志地向我炫耀一套从比利时定做的西餐餐具,可供四十人同时进餐。每件餐具,包括咖啡杯在内,全是切割玻璃的。他吹嘘道,全套餐具的价钱要五万五千美金。”
哈雷特在给《纽约时报》总部的报告中写道:“山东的问题是**,是山东督军张宗昌的巧取豪夺直接导致的。用美国人的钱来赈济山东的饥荒,无异于资助这个恶棍。若灾难不救,山东人民很可能就揭竿而起,将他赶走。”
《纽约时报》本来打算募集数百万美元捐款,帮助山东赈灾,但哈雷特的报告发回去后,美国那边立即放弃了募捐计划。
正如哈雷特所说的那样,“若灾难不救,山东人民很可能就揭竿而起,将他(张宗昌)赶走”。自从灾荒发生后,山东遍地红枪会起义,不仅抗租抗捐,还攻击官府和劣绅。
其中自然有我党的身影,我党趁着灾荒在山东发展出不少前期武装。某些部队甚至生存到抗战时期,成为敌后抗日的中坚力量除了东北,山东敌后抗日打得最惨烈。
山东不仅有起义,还出现了无数打家劫舍的土匪,某些地方甚至成为土匪的世界,家境富裕者纷纷躲到青岛避难。
张宗昌对此毫不在意,照旧征收重税,甚至从前线调回部队镇压起义。有些士兵杀红了眼,干脆化身为土匪,他们甚至连普通灾民的口粮都抢,导致情况更加严重。
周赫煊本来兴高采烈去东北,现在被搞得兴致全无,整天倒在铺位上睡大觉。
清晨睡醒,张乐怡拉开车窗帘说:“快到地方了吧……天啦!周大哥,你快看。”
周赫煊趴在窗后向外眺望,只见沿着铁路,不时便出现几具路倒的尸体。这些人都是来闯关东的,但却病死饿死在途中,有的甚至还没死透,躺在地上艰难挣扎,睁大眼睛无助地望着天空。
“去他妈的张宗昌!”周赫煊忍不住爆粗口。(未完待续。。)
158【冯庸大学】
“招工啦,矿山招工。只要青壮劳力,月薪1块,包吃包住!”
“工厂招女工,听好了,只要女工,18岁以下,姿色出众者优先聘用。”
“……”
周赫煊一踏出车站,便看到整排整排的招工摊位。从山东涌来的灾民,在东北的商人老板眼中,就是取之不尽的廉价劳动力。
就拿矿山来说,在当地招矿工薪水较高,而且出事故还要给抚恤银子。灾民则不同,本来1块的月薪连女佣都不好招,但现在却可以随意挑选青壮,就算矿难死了也无所谓。
更有甚者,打着招女工的幌子做人口买卖和皮肉生意,完全就是在趁火打劫。
但灾民们却没有选择,能够活命已经极为难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以后?他们在招工摊位前,排着长队缓缓前进,就好像一只只待宰的猪羊。
周赫煊不忍卒睹,去车行叫了一辆马车,便往郊外的汪家河子村(后世沈阳铁西区)而去。
车把式很健谈,一边甩着鞭子,一边说话道:“几位是新来的老师吧?”
周赫煊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老师?”
车把式说:“先生、小姐一看就是读书人,现在又去往汪家河子,当然是要到冯庸大学做老师。”
“连你都知道冯庸大学?”周赫煊惊讶道。
车把式笑道:“全奉天谁不知道?冯五爷仁义啊,把家产全都捐出来办大学,而且还不收学费,前阵子城里贴满了招生告示。我一个亲戚家的娃,就通过了学校的录取,报的还是啥机械专业。”
“学机械好,中国就缺工科人才。等毕业以后,走到哪儿都能找到好工作。”周赫煊说。
“那可不,”车把式健谈地说,“我那亲戚也不是啥富裕人家,供孩子读中学已经费尽力气。他本来是想去读师范大学的,师范免费嘛。结果一听说冯庸大学读工科也免费,马上就去报名了。那孩子聪明啊,脑瓜子好使,从小就有出息……”
车把式滔滔不绝,说起来没完没了,一直抵达了目的地才终于闭嘴。
出现在周赫煊眼前的,是大片新式建筑。红砖黑瓦、玻璃门窗、中西合璧,而且占地面积极大,把周赫煊的家底儿掏空了,也不够兴修这么多房屋。
冯庸正站在学校大门口,指挥着十几个挑工安放石狮子:“左左左,再左边一点,往前挪……诶,好嘞!”
周赫煊走过去笑道:“冯校长,别来无恙啊。”
冯庸见到周赫煊颇为高兴,他哈哈笑道:“我喜欢这个称唿,再叫两声来听听。”
“冯校长好!”张乐怡凑趣的也喊了一声。
“哈哈哈,以后别喊五哥了,就喊冯校长。”冯庸笑得满脸开花。
周赫煊递过一支香烟,问道:“学校的教员够用吗?”
“够,都是我高薪聘请的,”冯庸没有接烟,他说,“烟酒我都戒了,咱身位校长,应该以身作则,摒除以往恶习。”
周赫煊由衷赞道:“冯校长有魄力。”
冯庸拍着两尊石狮子说:“威风吧?六子送的。”
张学良送给冯庸大学的石狮子,一直流传到后世,就是沈阳燃气集团总公司门口那对,当地的朋友应该比较熟悉。
聊了几句,冯庸对周赫煊、张乐怡说:“走,我带你们去参观学校。”
几人从校门进入,里面别有洞天,楼房林立,操场、球场、运动场设施齐备。
周赫煊吃惊道:“这么多建筑,你半年就建好了?”
“不到半年,只用了四个月时间,”冯庸得意道,“教室、办公室、图书馆、宿舍,加起来有200多间。”
张乐怡问:“耗资不菲吧?”
冯庸笑着说:“我把家里的现款全拿出来了,还卖了两家工厂、几处宅院,总共捐给学校310万元。”
疯子!
破家办学,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周赫煊说:“就算办大学,也用不到300多万啊。”
冯庸大笑:“哈哈,我带你们看样东西,看了你们就知道。”
周赫煊不解其意,满肚子疑惑跟在他身后。
众人通过操场,来到一排仓库前。仓库竟有便衣士兵把守,看那荷枪实弹的样子,里面显然藏着好东西。
周赫煊的注意力,却放在仓库前的狭长空地上。他仔细查看地面的白色标线,不敢确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