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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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铃音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我自己绣的。”
唐天远嗤笑,“想钱想疯了。”
谭铃音扭脸怒目而视,解释道,“花鸟太费事,这个不用什么特别的针法,也不用换线。懂不懂!”
“笨。”唐天远给出了精准的评价。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都没发现香瓜眼神的异样。她死死地攥着那绣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香瓜最后把鞋还给了谭铃音,谭铃音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穿鞋,便只是提着它。
唐天远看到她用手指勾着鞋跟,那鞋晃荡了一下,小小巧巧。从鞋的尺寸就可看出,谭铃音的脚必是小巧玲珑的。她的手好看,脚必然也不会差……唐天远别开脸,不敢再想下去,他故作淡定地用折扇击着掌心。
谭铃音送走了县令大人和香瓜,她关好门,穿好鞋,走回去把糖糖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糖糖已经吃饱了,小肚皮撑得溜圆,此刻仰躺在地上摊开四肢,任由谭铃音围观。
“明明就是狗嘛。”谭铃音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皮,自言自语道。
陪糖糖玩了一会,谭铃音进屋,从书架上找出一把折扇,打开,看着扇面上“上善若水”四个大字,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拿着折扇出门去了古堂书舍,找谭清辰。
谭铃音把折扇给了谭清辰,“给,上一把卖出去了吗?”
谭清辰点了点头。
“这么快?”谭铃音有些意外,“卖了多少钱?”
三百两。
谭清辰没有他姐姐那么无耻,不好意思信誓旦旦地把赝品称作正品。他只是把扇子放在书店里最显眼的位置,下头贴个纸条:朋友寄售,价三百两。
至于是真是假,那就要看买主的眼光了。
大概是他淡定又深沉的态度恰好对了某些买主的胃口,这折扇很快被人以真迹的价格买走了。
谭清辰本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但是看到姐姐这样高兴,他便把这丝内疚抛之脑后,陪着她一起高兴。姐弟二人带着书店的伙计去酒楼吃喝了一顿,谭铃音一个没收住,喝得醉醺醺的,走出酒楼时踉踉跄跄,蹦蹦跳跳,还唱歌。谭清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扶她一把。
今夜没有月亮,漫天繁星如宝,星河烂若银锦。谭清辰一手扶着姐姐的肩膀,仰头看那深邃廓远的苍穹。他想起自己这名字的来历,姐姐说他“眉目清朗,眼似清辰”,便给他取了名字作谭清辰。
他笑了笑,侧脸去看谭铃音。她正眯着一双醉眸摇头晃脑。
谭清辰半蹲下身,把谭铃音背起来。
谭铃音搂着谭清辰的脖子,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清辰看起来瘦削,肩膀却是宽阔的。谭铃音用下巴尖顶了一下谭清辰的肩膀,突然问道,“清辰,你想家吗?”
谭清辰停下来,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很想亲口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家。
☆、第 21 章
也不知白天唐天远想了些什么,晚上便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那梦境十分的不真切,他只觉自己似是堕入温暖的云中,无法逃脱,亦不愿逃脱;又觉像是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身上来回摸索,时轻时重,若有若无。
唐天远不是没做过春…梦,不过似这样对胃口的,也不多见。于是他很激动,一激动,就醒了。醒来之后,他有些恍惚,回想一番方才的梦境,脸上难免升起一阵薄热。
他喉咙干渴,便起身想要喝些茶水。此刻夜深人静,他又是刚从那样的梦境里醒转,于是便不打算叫外间的丫鬟来伺候,只自己下床趿拉了鞋,摸黑走到桌前。今夜没有月光,室内黑暗,唐天远摸着茶壶,弄出了声音。
没想到,只这一下轻响,便把外面的人招来了。
香瓜端着灯烛掀帘走进来,看到少爷要自己倒茶,她连忙放下烛台,给他倒了,一边说道,“少爷要吃茶,唤一声便是,我们又不是摆着看的,哪能让您自己动手。”
唐天远喝了一大口茶,答道,“我以为你们都睡了。”
香瓜用手指掩着嘴笑了一下,说道,“少爷这样体贴,更让奴婢心中难安了。”
唐天远看了香瓜一眼。他觉得这丫鬟今日有些怪,这么晚了竟还没睡。
香瓜见少爷看她,竟也不躲避,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她现在只穿着银红色里衣,乌发松松地挽着,眼中染了些慵懒的困意,整个人像枝春睡方醒的海棠。香瓜的容貌虽不算顶漂亮,但此刻夤夜幽室,烛光如豆,昏黄摇曳中她衣衫不整,美目含情,倒也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唐天远打了个哈欠,“你先下去吧。”
“……”香瓜有些不甘心。这种时间这种场合,不发生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她是夫人送给少爷暖床的,所以她和少爷虽不算正大光明,但也相去不远。
见香瓜并没有离开,唐天远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还不走?”
香瓜一咬牙,走近了一步,秀眉微蹙,说道,“少爷,您脸色有些红,别是发烧了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这倒是实话,唐天远因方才做了美梦,此刻脸色确实不太正常。但香瓜这样说便使他心虚了,他微微向后一仰头,躲开了香瓜的手,“我没事。”
香瓜不信,又要近前。
唐天远又不傻,香瓜那眼神,哪里是要摸他额头,简直是要扑上来剥他的衣服。他在外头被谭铃音那神经病调戏一下也就算了,回了家还要被自家丫鬟调戏,真是憋屈。
于是唐天远很不高兴,抓起桌上茶壶往前一递,架在香瓜的肩头,把她逼退。他微微皱眉,沉声道,“出去。”
香瓜见他态度决绝,便臊眉耷眼的,还要强颜欢笑,“既然少爷不想让奴婢碰,那么今日便早些休息吧,明日若还是不舒服,定要看郎中的。”
唐天远点了点头。
于是香瓜福了福,便退下了。她走到门口处,唐天远突然说道,“等一下。”
香瓜惊喜地转身,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最后一次。”唐天远说道。
惊喜转为羞惭,香瓜埋着头走出房间。她的脸臊得几乎滴血,幸好夜深人静,也没人看到。
这一夜,香瓜本来就因为白天之事睡不着,现在,她是彻底失眠了。她初来铜陵那天在少爷院中捡到的鞋与谭师爷脚上的鞋极为相似,香瓜十分怀疑少爷与谭师爷有些什么,现在看到少爷的反应,她更加确定这个猜测。就是不知道那谭疯子给少爷喝了什么迷魂汤,不仅使一向不近女色的少爷与她勾上了,还使他对她一心一意。真不知这谭铃音是什么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姑娘。
“不要脸。”香瓜把脸埋在枕头里,压低声音道。
这不要脸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她家少爷,就算把身子给了他又怎样,那女人休想得到什么名分。
***
唐天远因前夜睡得并不安稳,次日早上起来时有些疲惫。他打了套拳,用过早饭,不急着办公,而是四处溜达。溜达到宅门口,下意识地往东边一望,正好看到南书房里走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厮,穿着短打,手里提个木桶,心情似乎不错,还哼着歌。
大早上的,一个男人从谭铃音的住处走出来,这不得不让人多想。这谭铃音太乱来了,是不是只要长得稍微不错的男人她都不放过。一个姑娘家,怎么一点也不在乎名节。
唐天远很生气,他冷哼一声,看到那小厮走近,立刻喝住他。
小厮吓了一跳,好在他够机灵,不等县令大人问,连忙解释了。原来谭师爷请他清理院中羊和狗的粪便,许诺等羊不用了就把它送给他。小厮觉得这活儿不累,很划算,就接下了。物证就是木桶中的粪便,那独特的芬芳是骗不了人的。
原来是这样。唐天远莫名地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放小厮离开了。
小厮刚走,遛狗归来的谭铃音就跨进了宅门,她跟唐天远打了个招呼,又目不斜视地走开了。谭铃音身后跟着那独具特色的丑狗糖糖。糖糖还太小,翻门槛甚是吃力。唐天远看着糖糖在门槛外翻了又翻,翻了又翻,而它的主人早就越走越远,根本不理它。
真是个倒霉狗,遇到这样的人。
“谭铃音,你的狗。”唐天远好心提醒她。
“哦。”谭铃音拍了拍脑袋,回来把狗抓了进来。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刚才周县丞好像在找你。”
唐天远点了一下头,“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他这样一说,谭铃音就有些好奇了,于是跟着他来到退思堂。
周正道是要把池州知府的亲笔信转交给唐县令。唐天远当着他的面把信拆开看了,镇定说道,“我知道了,周县丞先去忙吧。”
周正道看不懂县令大人的意思,他暗自感叹这年轻人城府甚深,也不得不先告退了。
谭铃音脖子伸得老长,想要一窥那信的内容。
唐天远摇头,心想,瞎成这样,还想偷窥。他捉着信纸摇了两下,笑看谭铃音,“想看?”
谭铃音重重点了点头。
“叫声‘哥哥’来听。”
“哥哥。”
“……”无耻的人就是这么没劲。唐天远只好把信递给她。
谭铃音觉得称呼都是浮云,叫声“哥哥”她又不少块肉。她把信拿过来,仔细看。池州知府除了说些客套话外,主要目的就是为杀人犯孙不凡求情,认为这个案子可以处理得更灵活。
“看来这孙家的靠山不小啊,”谭铃音叹道,又觉奇怪,“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这也是令唐天远疑惑的地方。一地乡绅,倘若与某些官员有交情,必定会宣扬一番,好显示自家势力。他和孙员外接触过,孙员外却对池州知府闭口不提。现在知府插手命案,可见两家交情不浅。
谭铃音又道,“也可能是最近才拿钱疏通的吧,有钱就是好。”
唐天远摇了摇头。周正道早就透露过,孙家与知府有联系。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唐天远已经有了初步的对策,只不过还没布置好,现在也不方便透露。他只是状似忧愁地叹,“还能怎么办。”
谭铃音以为这县令要为权势折腰了。她有些失望,“别让我看不起你。”
唐天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有意思,你是我什么人?”
“我……”谭铃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无话可说。她沉下脸,抱着糖糖抬脚就走。
唐天远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他低头随意摩挲着茶盖沿,自言自语道,“不让你看不起就是了。”
这头谭铃音也不去细想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总之她就是很生气。她回到南书房,立刻化愤怒为灵感,构思了一个新小说。由于“唐飞龙”一名此次的主要任务是承载她的怨念,因此这次的风月故事一点也不凄美,口味有些重。讲的是一个叫唐飞龙的和尚去西天取经,半路上被一头妖怪抢走并各种欺侮的故事。结局必须是唐飞龙和妖怪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谭铃音文思如泉涌,灵感如尿崩,一口气写了三章。她估计照这个速度,四五天之内她就能把整本小说搞定。然后就是印刷,广散天下。一想到唐飞龙看到这本书时气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谭铃音就浑身舒坦。
她此刻实在料想不到,这本书将成为使她后悔一生的巨著。
☆、第 22 章
唐天远斟酌着给府台大人回了个信。身为下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贸然得罪上官都是愣头青的做法。男人们都好面子,官场上的男人尤其如此。唐天远虽打定主意不会因为知府的求情而徇私枉法,但知府的面子总要给一给,现在还不是时候撕破脸。
于是他就跟府台大人诉苦,说他其实也觉得孙不凡死罪可免,奈何孙不凡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亲口承认杀人,激了众怒,且原告方齐员外也是家大业大,死咬着此事不放,倘若真要改判,总要先过了齐家那一关。如是云云说了些,意在先拿齐员外挡一挡,拖一拖。他布置的人还要过几天才能来铜陵。
县令是一地的父母官,除了要办案子,关心人民的生产生活,唐天远另外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本县的文化教育事业。恰逢秋试在即,为表示对考生们的慰问,唐天远接见了本县的一个秀才小团体。
这小团体里四个秀才分别是齐瑞,孙骁,祝大有,李归无。齐瑞是齐员外的儿子,孙骁是孙员外的本家;祝大有的爹是进士,当过礼部员外郎,现下外放做官;李归无的出身比前三人略微差一些,但也算不错。总之他们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算是读书人的楷模,四人互相敬崇,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合起来号称“铜陵县四大才子”。
作为父母官,唐天远带着他的左右护法——县丞周正道和师爷谭铃音,郑重接见了四大才子。
今日外面飘着小雨,屋里清凉得很,并不炎热。
双方互相见了礼,落了座。这四大才子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辅一落座,便啪地一下撑开纸扇,悠然摇晃,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满脸都写着“快来看我快来看我”。
周正道摸着山羊须,心内诧异:这四人好得有些过分,连扇子都要用一模一样的。一个一个的“上善若水”,就算是同一个人写,也写不了这么像吧,真是奇哉怪也。
唐天远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他心念一转,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于是扭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谭铃音,那目光寒森森的,像是浸了冰碴儿。
谭铃音暗道不妙。她知道这扇子好卖,就多临了几把,到目前为止共出手了四把,却没料到,它们这么快又欢聚一堂了……
她摸了摸鼻子,不敢看县令大人,眼神飘向窗外。
四大才子们看到旁人竟然与自己有一模一样的折扇,也是森森地震惊了。这折扇他们是当真迹买的,本来准备在重要场合炫耀一番。试想,那唐天远可是京中权贵,又是个探花,倘若与他有那么一丝丝联系,莫说另外三人,就算是县令大人看到,也要另眼相看的。可惜的是唐天远惜墨若金,能得到他赠字的人并不多,因此一般人也不曾见识过他的墨宝。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见过,你自然也没见过。四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