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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调笑令-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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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眼前,唐天远问明白后,便令那两人回去了。这边县衙三巨头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案情。三人心照不宣,只字不提夜半联络之事,只讨论命案。周正道说凶手肯定是辰时之后进山抛尸的,谭铃音说凶杀现场应该离天目山不远,唐天远说你们说的都是废话。
  临近午饭,赵小六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唐天远,姑娘的身份确定了,是本县齐员外家的小姐齐蕙,齐家的下人已经在停尸房哭开了,齐员外和夫人正在往县衙赶。
  唐天远也顾不上吃饭,连忙去了刑房。在门口,唐天远看到了谭铃音。她正一手拿一个大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停尸房里探头看,那神情十分的不落忍,吃包子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停尸房里传来阵阵哭声,有男有女。
  “你还真吃得下去。”唐天远说道。
  谭铃音咽下口中包子,“生老病死都是自然造化,烦恼皆是菩提,净土生于泥粪。”
  这么禅趣盎然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让人很有一种分裂感。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又呼啦啦走进来一群人。几个男男女女簇拥着一对中年男女,风风火火地赶来。那男的见到唐天远,还知道行礼,女的则丢下他们,奔进停尸房,紧接着停尸房内传来响声震天的嚎哭。
  男的听到哭声,神情也悲恸起来。
  这应该就是死者的父母了。唐天远让齐员外进了停尸房,与他女儿相见。
  谭铃音摸着下巴,看着嚎哭的男男女女们,凑在唐天远身边小声说道,“不对劲。”
  唐天远压低声音回道,“你也看出不对来了?说一说。”他微微弯下腰,把耳朵凑近一些,好方便听到她的低语。
  “你看,姑娘的父母不缺吃不缺穿,当女儿的怎么会穿得像个村姑?这不合常理;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是养在深闺,时刻有人近身伺候,凶手一般不会有作案的机会。除非是她自己跑出来。”
  “哦?”
  “所以,她一定是逃婚了。”
  唐天远不赞同,“你连她是否有婚约都不知道,就断言她是逃婚,太过武断。”
  “这你就不懂了吧,”谭铃音弹了一下唐天远的肩膀,因两人离得太近,唐天远没来得及躲开。她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大晚上去办?除非她想长长远远地离开那个家。这逃婚啊,一定要选晚饭之后,城门关闭之前,这样等第二天家里人发现她不见时,她早已出城一夜,这才跑的远。还有,逃婚时不能打扮太好,一来太过惹人注意,二来,穿太好容易露富,搞不好就被人打劫了。”
  唐天远发现这个妙妙生脑子里就没装什么正经东西,他不屑道,“说得好像你逃过婚一样。”
  “我当然没逃过,我怎么会逃婚呢,”谭铃音说着,不耐烦地推了唐天远一下,“你别离我那么近。”
  “也对,这世上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如此想不开,与你订立婚约。”
  他们两个左一句逃婚右一句逃婚,说到后来声音渐大,被那齐员外听到,立时火冒三丈,“你们休要毁我女儿名节!”
  谭铃音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乱说的。”
  唐天远走上前说道,“两位请节哀,刑房的勘验已经结束,你们现在可以把令千金发葬,以安香魂。本官会尽快彻查,定要揪出真凶,给你们一个说法。”
  两夫妇便要跪谢,唐天远连忙将他们扶起来。
  这时,外头又闯进来一人,跌跌撞撞的,一时把停尸房内众人的目光拉向他。
  谭铃音看到此人十八九岁,浓眉大眼,跑进来时一头一脸的汗。他谁也不顾,直冲向房内尸体,待看到尸体面目时,惊得双目赤红,浑身发抖。
  谭铃音挠着下巴,惊奇地看着此人。这不会是姑娘的未婚夫吧?她扭头看看县令大人,发现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嗯,人在不知该作何应对时,通常可以假装世外高人,谭铃音点点头,这方法确实屡试不爽。
☆、第10章 思慕 。。。
  突然闯进来的青年似乎很不受欢迎,齐家夫人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孽障还没害够我女儿吗,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阿福,阿祥,你们把他拖出去!”齐员外吩咐道。
  两个家丁过来要把青年带走,后者却是死命地攥着齐蕙的手不肯离去,把尸体拉得几乎要坐起来,掰也掰不开。
  唐天远冷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闹剧,吩咐道,“来人,把齐员外夫妇并齐小姐的贴身丫鬟以及这个男子都带入羁侯所,等待审问。”
  李大王招呼几个衙役,一同把该带的人带走了,屋子里顿时空了大半。谭铃音偷偷问唐天远,“你怎么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在这里?”
  “认尸这种事情,自然该让熟悉的人来。”
  谭铃音点头,跟着唐天远出了停尸房。外头大太阳高高照,把一草一木都烤得枯焦,唐天远撑开折扇遮阳,低头看到身旁的谭铃音被太阳晒得眯了眼睛,蔫搭搭的,他很不厚道地有些幸灾乐祸。
  谭铃音抬头看到他扇子上的题字,立时来了精神,“好字。”
  唐天远拿下折扇,“你懂书法?”
  “大人,我说过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您怎么就不信呢。”谭铃音说着,勾了勾手指,唐天远便把折扇递给了她。
  谭铃音指着折扇上四个大字“上善若水”,说道,“这字一看就是个美男子题的。”
  唐天远惊了,“何以见得?”
  “因为落款是唐天远。”
  “……”
  唐天远伸手去抢折扇,他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认为妙妙生有品位。
  谭铃音拿着折扇躲,“别别别,我方才开玩笑的,这字确实有它的妙处。”
  唐天远停下来,“你倒是说说看。”
   谭铃音走到树荫下,再次把折扇打开,说道,“轻如蝉翼,重若崩云,狂似惊蛇,稳乎泰山……这些都在四字之间。海纳百川容易,自成一格却难。一个人学得太 多,容易失却本心,跌入妆花饰巧或者邯郸学步的俗套,可这唐天远偏又有自己的境界。我觉得吧,这个唐天远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但其实是个潇洒纵逸之人。人 可以装,字是装不了的。你看他的字,风骨凛然之外又有那么点亦正亦邪的味道。还有吧,他写这字的时候大概心情不太好,有点狂躁……”
  “够了。”唐天远打断她。
  “诶?不好意思,”谭铃音挠了挠后脑勺,“我一说起书法来就容易成话唠。”
  唐天远沉默不语。人生难得遇一知己,有人懂他是好事,他真不介意有个红颜知己,但他很介意这个红颜知己是妙妙生。
  谭铃音看到县令大人的脸色不太好,她有些奇怪,“我说错什么了呀……我说大人啊,您不会是嫉妒唐天远吧?其实用不着,人各有命,您就算嫉妒也没办法。”
  “我不嫉妒他。”
  “那么大人,您跟唐天远是好朋友吗?”这个可能性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拿着唐天远题字的折扇。
  唐天远摇了摇头。
  “那您认识他吗?”
  又摇摇头。
  “啊,原来这折扇是买的呀,我还以为您认识唐天远呢。”
  唐天远皱眉,这话里话外鄙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谭铃音把那折扇在手上转得花样翻飞,“大人,您买这折扇花了多少钱?能转手给我吗?”
  唐天远看得一阵眼花,他不解,“你要它何用?”
  “这可是唐天远题字的折扇。”
  唐天远嗤笑,“你不会暗中思慕唐天远吧?”
  “这么说也不错,我就是思慕他又怎样?世上的姑娘,谁人不想嫁唐天远?我想一想又不用花钱。”
  她说得这样直白,唐天远反而不好意思了,扭过脸责备道,“你这样不知羞,枉为女子。”
  谭铃音恳求道,“大人,看在我为您当牛做马的份儿上,您就把它让给我吧?求求你了!”
  唐天远第一次见谭铃音把姿态放得这样低,就为一把扇子。反正这扇子在他眼中也不值几个钱,大男人用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于是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再思慕唐天远,我便把这折扇送给你。”
  “好,我保证,以后唐天远在我眼中就是浮云,就是粪土,就是屎壳郎!”
  “……”
  最后,唐天远不仅把折扇免费给了谭铃音,还招了她一顿骂,他心情抑郁地回去,午饭也没好好吃。
  这头谭铃音掉头出了县衙,去了古堂书舍,找到了谭清辰。
  谭清辰刚吃过午饭,正端着个小紫砂壶慢悠悠地饮茶,看到他姐姐来,他展颜笑了笑,两只眼睛一下从亮星星变成了弯月亮。
  “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谭铃音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谭清辰的脑门儿。
  谭清辰也没躲,等谭铃音坐定,他把她手中的折扇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看到字,他点了点头,又往下看到落款,他惊讶地看着谭铃音。
  “没错,就是唐天远题的,”谭铃音搓着手,问谭清辰,“你说,这扇子值多少钱?”
  谭清辰心中估算着。根据唐天远的知名度和这笔字的水平,少说也得二百两。他把这个数字跟谭铃音比划了一下。
  谭铃音高兴地挠着下巴颏,自言自语道,“一把扇子二百两,两把扇子四百两,四把扇子,就是八百两!”
  谭清辰轻轻敲了敲桌子,把她拉回了现实:只有一把。
  谭铃音知道他的意思,她看着自己的手,“放心吧,咱这双魔掌,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说完,自顾自地嘻嘻笑起来,那笑声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谭清辰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11章 证据
  午休过后,唐天远精神饱满,一个挨一个提审了羁侯所里的四个人。这不算正式的升堂,因此唐天远只在退思堂见了他们,除了他和谭铃音,左右并无旁人。
  齐员外是铜陵县有名的乡绅,家资富足,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二十一岁,已考取池州府的府学禀生,是个秀才,正在府学读书。这位齐公子往后是要走仕途经济之路的,因此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齐员外谈及自家儿子,更是不自觉露出得色。
  世人眼中,家私万贯也不如功名加身,唐天远家中不是顶有钱,但他单凭“探花”这个名头就可以把这世上大多数男子比下去,剩下的用脸去比就好。是以他会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也就不奇怪了。
  扯远了。且说眼前,齐员外提供的都是一些基本信息,并无特别的用处。唐天远点点头,扫了一眼在一旁奋笔疾书的谭铃音,他又问道,“齐小姐是否许过人家?”
  齐员外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小女因小有姿色,登门求亲之人倒也不少,只是尚未找到般配的。”
  “那么今日闯入停尸房痛哭的男子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外甥卫子通。舍妹夫妻早亡,我这外甥自小便住在我家,我们亲同父子。”
  “他既然如同你们的亲生儿子,令夫人为何又说这卫子通加害齐小姐?”
  “这个……是这样的,我夫人她……她觉得子通和我女儿八字相克,因此不太喜欢他借住在我家。”
  齐员外说话吞吞吐吐,连谭铃音都听出不对劲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县令大人,发现他依然态度温和,并未打算发威恐吓齐员外。
  一点也不威风,谭铃音撇撇嘴。
  唐天远又问了案发当天的一些情况,齐员外说不知道自己女儿晚饭后做了什么,也没发现异常,接着唐天远让人先把齐员外带出去了,吩咐把齐夫人带来。趁这个空当,谭铃音问道,“大人,这人明显没说实话,您怎么不吓他一吓?”
  “现在还不是发威的时候,我心里有数。”
  齐夫人很快来了。大家在羁侯所等待的时候是每人一个房间,这位没来得及跟她丈夫串供,上来被问了几句,便哭诉卫子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霸占她女儿,贪图齐家的家产。
  这话太不可思议了,谭铃音暗暗吐舌头。一个孤儿,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就算把心脏用墨水染透,也不至于这么敢想。再说,想要谋夺人家的财产,得首先把男丁弄死吧?齐公子活得好好的,齐小姐反而被害,难道卫子通想霸占的其实是齐公子吗,真是可笑……
  谭铃音思绪飘远了,自个儿在脑子里编了一台大戏,于是停了笔摸腮傻笑,笑出了三分淫…荡三分贱气外加四分神秘,大热天的把唐天远弄得后脑勺冒凉气儿。他“啪”地重重一拍桌子,谭铃音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可算回过神了。
  齐夫人也吓了一跳,连哭都忘记了。
  审完齐夫人审卫子通,卫子通声称和齐蕙情如亲兄妹,见了妹妹死,当哥哥的怎么不伤心。
  接下来是齐蕙的贴身丫鬟,这小丫鬟有个高贵的名字叫玉环。玉环从头到尾哭哭啼啼的,关于卫子通有另一番说辞:表少爷是小姐的表哥,两人男女有别,小姐和他不熟。
  四个人就有四个版本,要说里头没鬼,阎王爷都不信。
  把所有人都审完,唐天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喉咙。
  谭铃音绷着劲儿写了半天字,爪子累得酸痛,她一边揉着手,一边抱怨道,“这种事情该有专门的文书来做,我可是师爷。”
  “你写字快,能者多劳。”唐天远慢悠悠地丢来一句。
  谭铃音不屑,“别以为夸我两句就管用。”
  她把方才记录的文书归置了一边,整理妥当,拿给唐天远过目,一边问道,“周县丞呢?”
  “他去处理几件纠纷。”
  谭铃音点点头,“大人,我觉得吧,我中午说错了。”
  “哦?你错在哪里?”
  “这个齐蕙齐小姐,她应该不是逃婚,而是私奔,”她不等他张口,又继续说道,“大人你肯定也看出来了,齐蕙跟她表哥关系不同寻常,她又乔装跑到城外,你说,除了私奔还能是什么?幽会吗?好好一个千金小姐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村姑一样去幽会,她图什么?图一刀两断?”
  唐天远知道谭铃音说得有道理,他也怀疑卫子通和齐蕙的关系,不过看到谭铃音说得兴起,他又嘴巴痒痒,挖苦道,“逃婚,私奔,幽会。你一个姑娘,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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