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倾城:噬心皇后-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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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又换了一张圣旨,再一次提起笔,但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墨汁已经滴了好几滴,晕染了大片明黄,他却还是没有将笔落下。
到底写什么呢……
历代以来,册封皇后的诏书也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系出高阁、淑慎尔德之类的,没半点儿心意,好像走过场似的。要是这么册封菀汐,估计她会不高兴。菀汐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这冠冕堂皇的地位,她要的,是灵魂的懂得……
这个……可是难办了。
他不是不懂得,可是该怎么才能把这番懂得写得漂亮?总不能像是两人坐在饭桌旁聊家常似的吧?
这个……不然,作一首诗?作诗嘛,说不上擅长,但总也不至于水平平平,他的诗,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的。往常为了彰显学问,也曾即兴在烟柳之地留下过不少被传颂的诗句,可是那些女人懂什么啊?做得不好,她们也听不出来,但是菀汐可就不同了。
以菀汐的学问,他的那些可圈可点,在菀汐的慧眼慧耳中,完全凸显不出来,因为她只能找出他的毛病。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毁了自己自诩学富五车的一世傲骨……不行不行,万万不可取。要是真让她挑出毛病来,这事儿可是要被她嘲笑一辈子!想想就觉得害怕啊!
那么恪守成规不成、新奇地作诗也不成、唠家常更不成……还有什么呢……
皇上很是头疼……用笔杆挠着自己的脸,看着那只有一片越来越大的墨迹的圣旨好半晌……又沾了一点儿墨汁,打算落笔先练练手儿,可是只是写了“容氏”二字,便觉不妥。这个是容氏、那个是霍氏、另一个是秦氏、再一个是刘氏、冯氏、齐氏……这些有什么不同呢?千篇一律的称呼。
不免又悬起了笔,又想了好一会儿……
新的墨汁滴落下来,渐渐圣旨上的墨迹晕得越来越大,只剩下能完整地写上一两个句子的地方了。
“咝……”看着这狭小的地方,皇上反而想到了什么。其实有时候,只要一句简短的话,便能将满腔的深情表露得淋漓尽致。
皇上放下笔,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来,拿在手中摩挲着,看着那上面绣着的娟秀字迹:“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不得不承认,要是比脑子,他真的比菀汐差了太多啊。这女人,就只用这一句话,就把他给拴得死死的,就能让他每每看到之时,都感动不已。他却是没有这个本事。
受到容菀汐的启发,皇上觉得,话不用写得太多。多了,时日久了,她许是就忘了,还是简单明了为好。
看着手里的钱袋静静想了片刻,便将钱袋重新收回了腰间,换掉了这一张已经被墨迹晕染了的圣旨,又拿出了一张新的。将笔尖重新沾上墨汁,缓缓地、郑重地落笔……
“爱妻容氏,朕心如卿心,执手不弃。与卿千秋,共赏山河万里。”
这几个字,皇上写得极其缓慢。他的字本就好看,原本写起来,也不需要特意费什么心思。但这几个字写得,却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一般,一笔一划的,生怕自己写错了似的。写完,自己仔细看看,觉得不甚满意,还想要重写。但一想到这一张圣旨其实就和婚书一样,若是重写了,总不太吉利。便也只得作罢。
只是自己看了半晌,便叫李忠贵过来,道:“李忠贵,你快来给朕看看,这圣旨写得怎么样?”
李忠贵忙凑到近前来,躬着身子仔细瞧了,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怎么样?”皇上又追问道。
“这……”李忠贵很是为难,但却又不得不问,“陛下,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圣旨啊?好歹也写个事情上去啊,没来由地这一句话……自古以来,圣旨也从没有这么写的啊!奴才瞧着,如若不然,殿下把这话写在小信上给娘娘?”
“这是朕封后的圣旨!”皇上说着,很得意地用手指在上头弹了一下,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啊?这……”李忠贵更加为难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劝说一番。委婉地提醒道:“陛下,自古以来,哪一个帝王封后的圣旨都没有这么写的。别的且不说,就是这圣旨上,连一句‘册尔为皇后’都没有,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啊!入宗人府的籍册库之时,谁知道这是什么呢?”
第六百八十章:册尔为后
圣旨向来一式两份儿,一份儿在接旨的大臣或妃嫔的手中,另一份儿则是由他们这些奴才誊写好,放到宗人府的籍册库中去,以作凭证。皇上这圣旨放到籍册库去,后代若有查阅,可是个什么说法儿呢?
“你笨哪,不是都要在这儿写上,何年何月何日、做何事之用吗?”皇上点了下圣旨背面儿。
李忠贵受到了提醒,却也还是为难,道:“可是陛下……千古以来,也没有这么写立后圣旨的啊……”
“管先人做什么?朕册立自己的皇后,难道还要学他们不成?千古没有,朕便开这个先河又能如何?若是在此事上做了千古第一人,使得朕和皇后一起名垂千古,这也是一件大为痛快的事儿啊!”皇上笑道。
李忠贵发现,皇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自然看出了皇上的决心、也看出了皇上对皇后的用心。此时,这圣旨怎么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觉得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定——好在皇上真的不糊涂。且既然皇上如此看重皇后,日后宫里一定太平些。后宫太平,皇上才能安心于朝政,先帝总算能放心了。
“险些被你绕了进去!朕只是让你看看这字儿写得怎么样而已,你说说,好不好看?皇后看了会不会喜欢。”皇上道。
李忠贵更是哭笑不得了,实在没法子掩饰,只得流露出来,道:“陛下,谁会整日里捧着圣旨看哪!喜不喜欢,不过是几行字而已,就算陛下写得不甚好看,也没什么要紧的。”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字写得不好看?可是朕觉得……倒也还好啊……”宸王摸着下巴看着圣旨,皱眉道。
“没有没有”,李忠贵忙道,“陛下写得很好看,陛下的字本就苍劲有力,看着便让人过目不忘,这几个字写得尤为郑重,可是更好看了些!奴才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你能看得出来朕写得很郑重?”皇上惊喜道。
李忠贵忙点点头,诚挚道:“真的能看出来!”
心想,陛下您这字儿写得一笔一划的,是人都能看得出来相当郑重了。
“那就好。”皇上总算放了心。这一会儿,墨迹也干了,便利落地合上圣旨,递给李忠贵,道:“收起来吧。去钦天监算了一个大吉的日子,再到太皇太后那边安排一番,都安排好了再来回朕。”
“是。”李忠贵双手接了圣旨,可是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这奇怪的对话。
忽地想到什么,请示道:“奴才要先将封娘娘为皇后的圣旨晓谕后宫吗?”
皇上想了下,道:“不必多此一举,随后朕亲口告诉她。”
只是由别人嘴里传出去的话,未免太生分了些。夫妻之间的事,还是不走这些规矩为妙。
皇上这一天里就没闲着,自然宫里也没闲着。在几位司礼官进宫之后,下午日落前的吉时吉刻,后宫里分封的圣旨便传到了各个宫苑。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尊诏,在妃嫔们册封之前传了。在后宫里正响着各式赞美的册封诏书时,皇上已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请安了。
原本是让太皇太后做主,来定先帝各妃嫔的位份,但太皇太后却将此事推给了太后。皇上瞧着太皇太后倦怠,便闲说几句请了告退,到太后宫里去了。好在太后并未推辞,而是将此事揽了下来,以为他分忧。
这一番请安下来,已是日暮十分,后宫里的传旨之声早就停了。皇上在乾清宫里用了晚膳,晚膳后,便随便找了个差事,打发了李忠贵出去忙活,也将宫里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儿们打发了,只留了小福子在宫里。
小福子今年才十六岁,但却做事伶俐、脑子活泛,却又不失了年轻人的胆儿大,这些事情找他来跟着一起做,再合适不过。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从乾清宫里,便出来两个小太监。这俩小太监一路低头快步往北宫门处走,都埋着头,一看就是有什么急事儿、且又不能被人发现的样子。幸亏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不然可是难免惹人注意。
这俩人儿在晚膳后、天黑之前灰蒙蒙的天色下,捡着僻静之处走,渐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走得相当自然。再加上这一会儿宫里人都是脚步匆忙,且他们两个之中,除了有一人那高挑匀称的身形过于抢眼之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都是宫里二等太监的服制。因而一路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顺顺利利的。
两人到了北宫门,亮出了乾清宫的腰牌。看了那高个儿之人,门口儿侍卫虽然险些惊掉下巴,但因着那人一个轻微地抬手示意,侍卫们便也不敢声张,竟是连请安都不敢。
俩小太监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往潜邸的方向去了……
……
晚膳后,容菀汐坐在漪澜宫的西书房里看书,心,却是不定。总是时不时地抬头向窗外看一眼、又或者是静静地听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可是并没有出现那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他的脚步声。
他封了后宫里除了她和秦颖月之外的所有潜邸姬妾,却唯独空着后位。这未免让人觉着,这后位,就是要在她和秦颖月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以她之前对皇上的了解,自然不会觉得皇上会做出封大嫂做皇后的糊涂事来,这不仅仅是受到臣子们诟病这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弄得风国百姓们人心动荡这么容易,而是要遗臭万年的。哪怕千载之后,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仍旧要笑掉大牙。
可现在呢……她真的吃不准了。毕竟在他将秦颖月接回府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了。更何况对秦颖月,他向来都是这般孤绝。只顾着爱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未登基前,他喜欢秦颖月的事情便弄得满城风雨,登基之后呢?天下都是他的,以他那向来不乏张扬恣肆的性子,难道,真的还会在意这些不甚紧要的诟病么?
“哎……”容菀汐轻叹了一声儿,放下了手中的书。实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自从秦颖月进府之后,她的心就开始不定起来,进了未央宫之后,这心,被这深深深的宫墙压迫得,更慌了些。
正在圆桌旁下棋的初夏和知秋,听了容菀汐的叹息,相视了一眼。初夏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立刻会意,忙向容菀汐撒娇道:“小姐,你快来看看哪,初夏姐姐欺负人!都快把奴婢给围死了,小姐快来帮帮奴婢!”
“你自己棋艺不精,却说人家欺负你,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容菀汐笑着走过来,只能暂且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其实多思无益,在他犹豫到底是要将皇后之位给她还是给秦颖月之时,他的心,她就应该看清楚了。
他的心,确确实实是在秦颖月那儿,而不是在她这儿。
……
自后宫里的这一番分封之后,不止是容菀汐这儿,其他宫里的主子们也是不得安生,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包括那甚有些意外地得了高位的霍贵妃和淳妃在内,人人都在思量着日后的路。
这般思量,在那意外得了低位的慧嫔那里尤甚。
无独有偶,承禧宫里,冯雅意也是欲静不得静,放下手中的书,长长叹了一声儿,难以纾解心中的苦闷。
妙月端了清茶过来,低声劝道:“娘娘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定然疲累,不若喝几口清茶歇一歇?”
冯雅意接了茶,送到嘴边儿,却是没有喝进去的意思。又叹了一声儿,将茶杯重重顿在了书桌上。
妙月低声道:“娘娘可是因着分封的事儿,心里不舒坦吗?”
冯雅意将茶推到边儿上,示意她端走。边道:“这事儿……本宫原是不想挑剔的,可这位份实在太不合情理,没想到在陛下心里,本宫竟然和那只受宠过一两次的柳清姿是一样的……”
“同样都是美人,霍美人得了贵妃、刘美人和薄美人得了妃位,而到了咱们这边,却是这么而一个明摆着贬低的嫔位。本宫是出身平民百姓家,不如淳妃那官宦小姐的出身,可好歹与陛下往日里的情意,总要比淳妃强一些,怎的,忽的就成了和静嫔一样的地位了?”
妙月道:“是啊,从前在府里,卢氏没来的时候,陛下最宠幸的莫过于娘娘。即便卢氏来了,陛下待娘娘,也总比静嫔更看重一些。陛下对娘娘的性情甚是喜爱,怎的就忽地变成这样儿了呢?难不成是受了奸人挑唆?”
冯雅意摇摇头,叹道:“其实却也不是忽然变成这样儿的。自从娘娘如府,陛下的心思就只在娘娘那儿,除此之外,也就那不安分的卢氏和薄妃,还能陛下面前说上话儿。可本宫这边呢,空留着一番傲骨,他不来、我便也不凑到他身边儿去,久而久之,可不就远了么……”
又是一声儿重重地叹息:“其实陛下待本宫,原本就并无什么深重情意,只是娘娘和卢氏未入府之前,在这些女人里,本宫还算是知书达理,能和他好好说会儿话罢了……”
是她一直高估了自己,一直太看重了陛下的情。还以为即便不到她这里来,他的心里,却也是记挂着她的;即便他不来,在他心里,她也是与别人不同的。
这一次分封,恍若当头一棒,无情地将她给打醒了。原来,是她一直自作多情。
她的心很痛、也很不满很不甘,可却又没有舒展的法子,没有资格去质问他、去找他吵闹。是她一直误会了,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不在意,他就不来,难道在往日里,他还表露得不够明白吗?
是她太傻了,在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里常常希望着,有朝一日,他玩儿够了、玩儿腻了,便会又想起她的好来,便会对她一直以来的安静隐忍心有愧疚,会加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