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宋-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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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佣资,也管着工人们的一日三餐,在黎人眼里这是大恩情。知道癫王急着建城,岭曲部的汉子们自发的日夜赶工报答癫王。别看现在已经入夜,可是新城工地那边却是灯火通明,干的正是热乎。
“来,拿着。”唐奕不容炎达推辞,硬是把一坛子醉仙塞到老汉手里。
“喝酒聊天最是快活,这些人以后都是熟脸,低头不见抬头见,族老总不能天天躲着吧?”
炎达老脸一红,“没躲着,就是,就是咱黎峒面恶,怕吓着各位贵人。”
老汉指的是刺面。
黎人有在脸上刺青的习俗,所以,从炎达到族里的青壮年个个是大花脸,乍看之下,确实凶恶。
这话倒是引来了曹觉的注意,一指自己额前的大金印子,“老哥哥看看我,咱也是大花脸!”
“哈哈哈!”
众人大笑,气氛顿时融洽不少。
炎达老汉抱着酒坛子也终于释然,小口抿着香甜的果酒,心道:汉人的酒就是好啊,这么好喝的美酒老汉八辈子也没尝过。
唐奕见他喜欢,正好借此有话要说。
“老哥哥喜欢这酒吗?”
炎达急急点头,“好酒啊!”
“喜欢就好,那等新城建妥,老哥哥也就别回山里了,我教你们酿这种酒。”
“将来卖到中原去,可算是为全族老少谋一个前程。”
第774章 升米恩,斗米仇
要问海南所产之最为何?
除了海珠,当然就是四时果鲜,不胜枚举。
把果酒厂弄到这里来,绝对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且,唐奕更是想借此机会让黎峒各部走出深山,为之所用。
“老哥就别回山里了,我教你酿这种酒,也好谋一个前程。”
炎达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酿酒?能吃饱饭吗?”
“哈哈哈哈!”
众人闻声,放声狂笑。
曹国舅言道:“炎达老哥,我要是你,立时给癫王行个大礼,哪还有心问什么吃不吃得饱?”
“啊?”炎达还是没明白。
曹国舅继续道:“看到那些做苦力的都老们了吗?”
“啊,看到了。”
“老哥要是得了这门生意,他们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你们岭曲部有钱,哪还有吃不饱吃之理!?”
“我地老天爷!”炎达差点没咬着舌头。
二话不说,直接就要给唐奕跪下,行跪拜大礼。
得亏唐奕眼尖,有过在码头那次,却是早有准备,急急将之扶住。
“老哥哥快快请起,在咱们中原,连皇帝都不肖跪,您老这是折煞我也。”
炎达不肯起来,“活命的大恩,哪能不拜?殿下就是天神降世,仙人下凡,来拯救咱们黎峒苦人的啊!”
老头儿劲儿还挺大,唐奕扶之不住,只得瞪向曹国舅,“却要你多嘴,还不来帮忙?”
曹佾一扁嘴,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帮你捧臭脚,最后倒落了个埋怨。
与唐奕一起把炎达搀扶起来,老汉倒也实诚:
“殿下的恩情老汉领了,可是。。。。。。”
“怎么?”唐奕一疑。“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炎达急忙摆手。“自然是愿意的,可是。。。。。。”
炎达面色一苦,“可是,你看这酒,在中原也是很值钱的吧?”
“酿造更是少不得投入,咱们。。。。。。”
“没钱。。。。。。”
开酒坊啊,在老汉眼里那得好多好多钱。他们岭曲问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钱酿酒?
唐奕闻言,忍不住笑了。
“老哥安心,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出钱。”
“我出钱,你们出力,咱们合伙儿。”
“啊?”炎达大喜。“当真?”
还有这好事儿,不出钱光出力就行?
唐奕轻笑,“自然当真!且等老哥把新城建妥,咱们的酒坊即可开动。到时,本王别的不敢保证,黎族兄弟的日子越过越好,却是没问题的。”
炎达一听,盖完新城就开酒坊,登时来了精神。
“那还等着什么?老汉这就是回去盯着,越快越好!”
说完,放下酒坛子就往工地跑,拦都拦不住,恨不得今天夜里就把涯城新城盖完。
唐奕看着炎达老汉的背影,无语摊手,“还说和他多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呢。”
吴育大笑,“你许了那么大一张饼与他,这老汉哪里还有心思和你喝酒聊天?”
唐奕心说,确实是这个理儿。
往地上一坐,“那就不去管他,咱们喝!”
众人举坛共饮,一大口醉仙下肚,痛快无比。
潘丰抹着嘴角的酒渍道:“无怪乎炎达欣喜若狂,你这回许的好处可是不小。”
醉仙的酿法,别说是岭外了,就是在中原,这么多年,多少酒商做梦都想得到。
唐奕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许给了这个老汉,换了谁也淡定不下来。
“是不是给多了?”范纯礼觉得给多了。
“你要弄酒坊,花钱雇他们做工就是,大不了多开佣资便是。”
“你看现在,两个大钱一天的佣资就把黎人乐成那样儿,有必要许那么大的好处吗?”
说句实在的,唐奕就算酒坊也是两个大钱一天的佣资,黎人照样给他干活。
“就算你大发善心,佣资与中原相若也就算了,何必直接就是合股?”
唐奕闻言一笑,他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有的时候,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看向曹佾,“你与他说说,让这小子也长长见识!”
曹国舅眼睛一立,“你自己说!好事儿怎么想不着某家?”
唐奕哈哈一乐,只得自己与范纯礼解释开来。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况且,咱们的目的也不是生意。”
“什么意思?”
唐奕道:“说到底,咱们都是外来户,想在涯州站稳脚跟,甚至是入主此地,那就不能算这些蝇头小利。”
唐奕掰着手指头给范纯礼算了起来。
“我当然可是只开佣资,独占其利。更为甚者,在修建涯州城之前,依着炎达老汉的本意,甚至可以不开佣资,只要管饭就行。”
“可是。”
话锋一转,“可是,黎人不可能永远这般蒙昧,也不可能永远满足于管饭就行的待遇。”
“将来,等他们看懂了,明白事理了,回过味儿来了,大钱都让咱们挣了,他们连零头的零头都没落着,那纵使今日有千般好,到时也成了万股仇!”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范纯礼一边思索,一边点头。唐奕说的很明白,他自然也听得懂。
“可是。。。。。。”
“到时再把佣资涨上去不就得了?”
唐奕轻笑摇头,“临时抱佛脚和雪中送炭,哪一个更得人心?”
抬头看向夜色笼罩的亚龙湾,环指四周,“咱们是引路人。”
“将来,涯州新城拔地而起,海外诸国的海商在此补给停靠,加上黎峒极其廉价的劳动力,中原商贾必然闻风而动,大举进驻。”
“可是不管谁来,也不管谁为黎峒百姓做了什么,那也只能算是临时抱佛脚。”
“可咱们今日这一点利让出去,就是雪中送炭。到什么时候,黎人只要记得谁的恩情最大。”
“咱们在海南的地位,就谁也撼动不了!”
范纯礼听得脑袋都大了。
“我就说吧,我果然不是做官的料,更不是经商的命。你瞅瞅,你们这些弯弯绕,我可一点都学不会。”
“哈。。。。。。”潘丰大笑。
“这有什么绕的,这一招大郎用的可是熟着呢!”
范纯礼一挑眉头,“怎么讲?”
“你想啊!?”潘丰鄙夷地斜了一眼唐奕。“当初他在邓州去找张全福,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当年,他也大可让张老汉代销,让出一部分利就行,何必直接给股份?”
范纯礼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一成份子,不但给马大哥忽悠来一个俏媳妇,还把张家彻底绑在了唐奕的船上。
猛然一惊,看向潘丰和曹国舅。
“那这么说,你们。。。。。。”
二人一脸无奈地一摊手,“不然,你以为呢?”
这两人当然也是让唐奕这么绑上船的,五十万入股观澜,亏吗?当然不亏。
可是,唐奕除了观澜的股,等于又白送了自己生意的一成分子。
也就是这份慷慨,让曹潘两家彻底上了唐奕的贼船。
。。。。。。
第775章 唐奕也会害怕(三合一)
唐奕讲了一堆的大道理,最后,潘丰仍有疑虑。
“大郎!”
潘丰喝着酒,借着跳动的篝火映出一张满是疑惑的脸。
“纵是如此,某家还是觉得,你给多了。。。。。。”
似是怕唐奕理解有误,潘丰又继续道:“某说的不是炎达,而是我自己。”
唐奕眉头一皱,“你?”
“对,我!”潘丰严肃点头。
“当年,我以全部身家赌观澜的一分股,而你不但给了我那一分股,而且,还把严何坊的一成份子送给了我。”
“以你我那时的交情。。。。。。”
“啊呸!”潘丰自己都嫌牙碜,狠淬一口。
“你我那时就谈不上交情!你大可不必又送了严河坊的一成份子给我。”
那一成份子,潘丰当年自然是不知意味着什么的,只当是唐奕给官家面子送给他点好处,借此来消除芥蒂。
可是,唐奕自己当然不会不知道,那一成有多少的。
太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潘丰当年开的那个价儿,观澜一分股是够了。可是,要是换作是唐奕自己的生意,就算三个潘丰搭进去,也不够那一成股。
唐奕这等于是卖了芝麻,另外又送了个西瓜,心肠好的有点过分了。
这是潘丰一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的,也是一直到今天依旧不懂的。
要知道,那时的唐奕已经有范仲淹这个老师,又得了曹家之助,还有官家为其开道,他大可不必把他潘丰放在眼里,更可以不这么仗义。
何必破财?钱多烧的不成?
。。。。。。
既然聊到这儿了这事,潘国为自然要借着酒劲儿问个清楚了。
“为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升米恩斗米仇,什么雪中送炭之说解释得了的吧?”
“。。。。。。”
唐奕一阵默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醉仙。
“我要说,我是害怕了,你信吗?”
“不信!”潘丰把脑袋摇的生风。
“唐疯子还有害怕的时候,这可是新鲜的紧。”
他要是真会害怕,就不敢当着开封百姓、满朝官员的面,把他潘丰骂的狗血淋头了。
“我就是害怕了!”
唐奕诚然出声,面容不掺一丝狡黠,抬头看向潘丰。
“而且,一直在害怕。”
众人见他的样子不像是说假,皆是惊讶。
唐奕也会害怕?这可是大宋头等新鲜事儿。一个个集中了精神望着唐奕,只等他的下文。
此时,唐奕也不卖关子,讪笑一声,悠然开口:“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嗯嗯嗯!”
连萧巧哥都使劲地点着头,唐哥哥也会有怕的时候?当初把她带出大辽,面对耶律涅鲁古的围追堵截,千里杀阵,可没见他怕过。
“我真的害怕!”
唐奕又重复了一遍,依旧诚恳。
自嘲地一笑:“这句害怕,我在心里憋了十几年,本以为会永远烂在肚子里,没想到,今天倒是勾出来了。”
吴育闻之,默默地看着唐奕。
唐奕说他害怕了,吴育也很意外,但是心中又隐隐不觉意外。
“你在害怕什么?”
“很多。”唐奕叹道。
“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朝堂之争、商贾之诈、权力之威,哪桩哪件都是从前的我所无所企及的。”
看向吴育,“您老可知,初出大世的奕只有十四岁,心中纵有千般变化、万般本领,却也还是一个生于微末的市井顽童罢了。”
。。。。。。
众人神情一暗,都以为唐奕说的是他的身世。
天下皆知,唐子浩少年丧母,继而丧父。家道中落之后,奋发图强,才闯下了今日的成就。
可是,没有人知道,唐奕指的不是这个,是指比这惊世骇俗万倍不止的另一个真相。
说着说着,唐奕笑意更浓。
“那时的我,就好像一个怀抱重宝的幼童,行于闹市,觊觎之心不胜凡几!”
“我不知道下一刻面对的是善意的笑容,还是凶恶的屠刀。”
“所以,从决定拜入范师门下那一天开始,或者说,从我决定要登云驾雾,闯出一片天地开始。。。。。。”
“就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
“所以,从最开始,我就需要朋友,需要靠山。”
说着,看向范纯礼,“你,当年虽跳脱、荒诞,可我看到了你的真诚,所以,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又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们虽是强盗,但心中有义,我知道施以恩情必有回报。”
再看向众人,“和张家、曹家、潘家!”
“从最开始我就没在乎过钱。我在乎的是,身边有人与我同风共雨,走过这一程!”
“。。。。。。”
“。。。。。。”
“。。。。。。”
众人默然,这样的心里话,还是头一次听唐奕说。
曹国舅木然接话,“所以,陛下收权观澜。。。。。。你。。。。。。”
“没错!”唐奕坦然承认。“在我心中,他是如父如师的长辈,是可以扶着我前行的最大倚仗。”
“可惜。。。。。。”自嘲地苦笑。“他终究还是帝王。”
当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山忽而变成唐奕另类人生的潜在威胁,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许是实在憋的太久,唐奕需要倾诉,他说了很多,而且句句肺腑,没有半点虚言。
他确实很害怕,确实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