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蛊-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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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暖春难敌冷冬殇(十)
宣墨那暧昧不明的眼光落到她的身上,令她在这种状况下浑身不自在。第一次,她瞪了回去,却惹来对方脸上笑意更甚。
这事已然十分明了,宣墨心中已是七七八八知道了大概。他目光从冉竹身上收回,敛了笑意沉声道:
“侍卫长那密报之人你可认识?想好再说,有一句不实,朕定斩不饶。”
言语凌厉,天子之威尽显。
侍卫长一脸恐慌,眼皮子剧烈跳了跳,当下连连磕头说道:
“回皇上,属下是得到一个奴婢的传话,她说一炷香后会有谋害德太妃的主谋与此殿中叫水纱的奴婢汇合,她们会去小厨房销毁证据。于是我等就守在这附近,只看到了她们二人进来。皇上,属下句句属实啊。”
能抓到罪魁祸首到皇上和德太妃那里邀功,届时升职封赏大有机会。换了别人,必然也会是去做的。
冉竹对他这点想法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宣墨面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水纱一听,本不大的眼睛早已惊恐瞪圆,她连连摆手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说,应该是什么样的?莫非你被人陷害了?”冉竹适时插进话来,放缓语气引诱水纱说出来。
水纱抬头看向冉竹,目光里有着许多纠结挣扎,嘴巴张了张,不期然的往外面望了望,忽然目光一紧,急忙低下了头。
正当冉竹不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德太妃驾到的声音。冉竹心头凛然,怪不得水纱不说了。
似是毒素刚解,德太妃虽被人扶着可走有些蹒跚,平日保养得宜的颜容此刻也尽显苍白疲惫。可眉眼间不经意流出一丝精光,偏是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冉竹心中鄙夷了一番,这么快就下了床,足以说明君影草在玉兰糕里的分量并未有多少,想来她都是算计好的。这般姿态无非是做给宣墨看,博同情罢了。
果不其然,宣墨见状,早已一脚跨出门迎了上去,关切问道:
“母妃,你不在床上好生歇着,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说抓到下毒的人了,所以来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德太妃气愤说道,说完咳了两声,惹得一旁的碧螺连连轻抚后背。头微微抬起,忽然厉声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吃惊的表情似是刚看到冉竹一般。
未等冉竹答话,就见侍卫长连跪两步到德太妃面前,哭腔着把情况说了一遍。德太妃佯装沉思,随后悲痛说道:
“真没想到哀家宫里出了内贼,水纱你心性纯良,做出此等事情实在叫哀家寒心。莫非是有难言之隐,说出来,哀家或许可以替你向皇上求个情。”
此话一出一副宽容仁慈的神色,做足了善良姿态。一听就是要为水纱开罪,从而无形中坐实了冉竹的毒害罪。
“此事朕已有定论,母妃身体未愈,回去歇息吧。来人,送德太妃回去。”宣墨沉声吩咐道,双手松开了德太妃的手臂,并不给水纱所谓辩白的机会。
“皇上,您如何决定的?”德太妃急急问道,因为激动老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并未注意到宣墨这一微小细节。
“母妃,你觉得此事如何断定?”宣墨淡淡问道,眸光深邃幽暗,双手背后交叠轻握。
冉竹静静看向宣墨,眸光复杂,因为她知道每每宣墨做那样的动作便是不悦了。
“她定是记恨哀家上次责罚她入大牢受苦一事,这次竟将水纱迷昏放入毒药。若不是哀家想尝下口味,今天受害的便是皇上啊。依哀家看,此等妖女必须斩杀!”
德太妃说到最后,面色诤然,听得在场的人浑身颤颤抖了抖。
“朕有时候都迷茫了。”宣墨说道,还是那般淡淡口气。
不知为何,冉竹却听的想笑,当然也只是敢在心里笑一番。
“何事困扰皇上?”德太妃茫然问道,她在说杀冉竹的事情,皇上怎么突然感慨了……
“有时候一觉睡醒,朕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得太监们提醒,朕才清醒过来,原来这还是朕的大宣朝。朕,还是皇上!母妃,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宣墨的口气似是唠嗑般,可德太妃面色早已一片刷白,似是比之前生病还要厉害。
寥寥几语,看似平淡无奇感慨话语,可句句都是提醒德太妃越矩代袍,无视皇威的暗示。
“皇……皇上,龙威四海,福泽天下。怎么会老呢,是哀家身体毒素刚解一时有些过激了。但下毒之人不可轻放,否则哀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几回折腾。”
德太妃说完,落下了几滴泪,丝绢擦眼泪间迅速的瞥了几眼宣墨,见他仍是那般淡淡神情,心头忽然后悔没听那人的话,如今进退两难,倒把自己给圈进去了。
冉竹冷哼一声,宣墨都那样隐晦说了,德太妃还不死心。心下略略想了下道:
“回皇上,说起神思混沌一事,奴婢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梦里老老少少十四口浑身是血的来找奴婢,只说自己冤枉,却不说为什么。”
冉竹说到此处抬头望了一眼宣墨,见他示意自己说下去,于是继续说道:
“奴婢就觉得奇怪,奴婢有不是查案的,他们这般托梦是何意思。后来一想莫非这些人的死跟奴婢有关,可最近除了那被斩首的刑部侍郎与奴婢有些牵扯外,便再也没其他人了。是故,奴婢很是想不通。皇上,您觉得这梦到底是何意?”
冉竹话还未说完,德太妃本就煞白的脸更是添了几分死灰,强装镇定的眼神里犹疑不定的不时看下冉竹,一双手丝丝绞着丝帕,除了面色难看些倒也颇为从容。
“你是说施旺霸?他的家人不是好端端在长安城住着,朕并未连罪他们,你这梦来的蹊跷了些。”宣墨眉头紧蹙,心知冉竹这是有话要告诉他,可又藏着些什么。
“奴婢亦是心内不安的很,请人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施旺霸死后他们一家十四口连夜失踪,这与奴婢的梦真的是巧合的很。施旺霸与奴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自己做为刑部侍郎比谁都懂律法,那夜忽然如此大胆却是为了色,这说法不免显得牵强了些。”
冉竹答道,口气比宣墨之前的语气还要轻,可每一句话听在在场人的耳朵里,犹如炸雷一般。
”梦就是梦,与那死去的人有何干系。你别混淆视听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你下毒的嫌疑了吗?雕虫小技!”
德太妃冷笑道,额头上沁出细细汗珠,碧螺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母妃知道就好,不管是谁作茧自缚终究没个好下场。这偌大皇宫皆听皇后和母妃二人,后宫和睦,朕在前朝亦会安心。母妃,你说是也不是?”
宣墨面色染上不悦,他心中本就对施旺霸一事有疑虑,今天冉竹却聪明的借着他的话顺出了十四口被人灭口一事,放在此时却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并未直接道出杀害无辜十四口的幕后指使者,可他心里早已明了。
“皇上……”德太妃呐呐开口,不知该说什么。
“这下毒一事,还需要好好彻查。水纱是母妃的人,就交由母妃细细审问,明日朕来问问结果。至于侍卫长。”
宣墨停顿了下,目光射出凌厉,摄人心魄:
“去给朕找出那个密报的奴婢,翻出整个皇宫也要给朕找出来!”
第五十六章 暖春难敌冷冬殇(十一)爆
宣墨只言片语中提都未提到冉竹,就这样将她从下毒一事中清白脱身,事后冉竹每每想起来胸中温馨满胀,更是她在之后的困境中坚持走下去的动力。
信任,是无需常徘徊在唇齿间的。就是看你一眼背影,已是足够。这是宣墨失忆前拥着她看漫花千树齐头怒放时与她相言。
那时她才十二岁,只是觉得这话好听的紧,却不懂其中意义。
如今,她懂了。
宣墨派人将冉竹送回玉兰轩,自己一路赶往凤仪殿。天色微明,他一身黑色常服在青石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俊朗刚毅王者天成,所过之处,行走的婢女太监无不跪地一片。
他的步伐很急,众太监抬的轿撵都被他甩开一大截。
冉竹站在路上呆呆的看着他急急消失的背影,心口怅然若失。
“之前有婢女来找皇上,说皇后心口痛急着要见皇上。皇上本来都已走到半路,想起你还在馨容殿又折了回来。幸亏回来了,否则你今天难逃被陷害的这场局啊。”
身边响起海生严肃的细细嗓音,看来今天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实他让你来叫我回去即可。”冉竹耸耸肩无所谓道,心想白静心痛是假,调离皇上好实施陷害她下毒计划才是真。
若是他没回来寻自己,这场局可真是有的热闹要看了。
“这说明皇上心里有你啊,担心你会被德太妃发现被刁难这才亲自折回接你。还有他明知你与德太妃你不合,还是答应让你跟了过来。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今天这事你还看不出来皇上对你的态度?”海生白了眼没好气说道。
这冉竹平日瞧着挺聪明,怎么这种事情上那么迟钝……
冉竹愕然,好半天才消化了海生的话,也是第一次被海生抓着机会好好嘲笑了一番。心里直爽这次开口跟皇上要求自己送冉竹回玉兰轩的决定太睿智了!
冉竹看着海生得意的神情,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心口却跳的厉害,裂开嘴傻傻笑了起来。
真的吗,真如海生所说,宣墨的心里已经开始在乎她,无关记忆。
“朕会应当年的诺言,娶你。白静一事,朕会处理。”脑海里不期然的冒出这句话。
冉竹一颗激动跳跃的心瞬时冷了下来。
“走吧,一夜未睡,困了。”冉竹淡淡说道,脸上笑容早已消失,颓靡气息将之前欢乐气氛一扫而空令一旁的海生错愕不已。
任凭海生再怎么问,冉竹都是懒懒回应,不愿多说。远远看见丹青站在门口徘徊,海生便不在相送颇为郁闷的回去了。
“姐姐这一清早是去哪儿了,这么许久才回来。”丹青一抬头就看见冉竹,急忙迎了上去。
“出去走了走,你怎么站在外面,回去吧。”冉竹拍了拍丹青后背笑笑道,心想丹青若是知道她昨夜差点人陷害,又该担心坏了,还是不说为好。
“我本以为你去如厕了,等了半天也未见你出来。所以寻思着你可能出去了就来到这门外等着了。”丹青勾着冉竹的肩膀说道,口气低低的颇有些疲累。
冉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丹青,这才发觉她今天化了妆,粉装下眼角四周有着淡淡的黑影,精致的妆容看起来颇为精神可肿胀眼里的红血丝却如何也掩盖不了。
不知为何,冉竹一颗心咚咚咚的沉了下去,身体也僵了起来。
“今天这妆画的不错。”冉竹不动声色的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眸光早已冷了下来。
“早上等着姐姐无聊了些,所以就随手画了画。姐姐若是喜欢,一会丹青也给姐姐画。”丹青甜甜笑道。
“嗯。”冉竹眸光里泛起失望,抬头望了一眼天,淡淡道:“昨晚上明明听到外面下雨声,今儿出门却一滴雨也没有。这天气真是奇怪。”
丹青不明所以,同样看了看天,不解道:“昨夜没下雨啊,想来姐姐听错了吧。”
“哦?你在睡觉又是如何得知外面没下雨的?”冉竹停住脚步,口气凌厉。
丹青尴尬的看着冉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夜未睡,她的思维都有迟钝起来。
“那密报之人是谁?”不易察觉的颤音犹自淡淡口气里发出,冉竹定定的看着眼前早已没了血色的丹青,胸口里的愤怒失望交织冲击着她对丹青的信任依赖,却是连一个“你”字都问不出口。
冉竹突兀说出这句话,亦是试探,她想从丹青眼中看到迷茫疑惑不知情的神色,可那惊慌纠结陡然放大的瞳孔再次令冉竹失望了。
在此之前冉竹只是猜测到宣墨身边安插了她们的人,是故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眼里。从未想过昨晚最方便掌握她行踪的便是就住在隔壁的丹青。
丹青站在冉竹面前,放大的瞳孔令她眼里的血丝显得渗人恐怖。
天色本该早已大亮,可太阳却似躲在厚厚云层里不愿出来,整个皇宫笼罩着一层灰蒙蒙暗郁的色彩。
凤仪殿内,宣墨赶到之时白静正在沉睡,低低询问了守夜的太医听闻并无大碍又急急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宣墨没走多久,德太妃就赶了过来,她挥退众人一人走了进去。待她走近龙榻,本沉睡的人儿忽的睁开了眼睛,凌厉目光吓的她心头一跳。
“哀家错了,不该不听你的建议。现下没有陷害成那妖女,如今该怎么办?”德太妃站在龙榻边,虽然玉兰糕里君影草分量极少,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腿虚着直想找个椅子坐下来。
但看到白静淡淡视若未见的神色,却没了勇气。
自打白静一回来她就找着机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于她,昨儿下午她来凤仪殿,白静忽然叫她回去做盘玉兰糕,将所剩无几的君影草放进去。
正当德太妃不知她作何意图时,晚些时分她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张纸条,这场陷害这才真正开始了……
白静淡淡扫了一眼德太妃,口气里听不出失望还是怒气,一如以往淡漠:
“昨夜皇上并未中计回来,我就知道陷害一事成不了。当时我就派人告知你不要出面,届时直接将那侍卫长和奴婢丢出去问罪即可。可你不但不听还让冉竹扯出了施旺霸一家被灭口一事来,本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复杂。”
“这可如何是好?”德太妃心急的就是此事。
“慌什么,施旺霸一事与你有何干系,人又不是你杀的。”白静满意的看着手指,似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德太妃一听心里了然,可想到这么多年和莫求双的情谊面色又颇有些不忍。白静斜斜瞥了一眼,知她心里所想,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