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7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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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项伸入宋境的突出部,大军进攻把握大得多了,特别是在党项重兵集结于天都山与徐平对峙的时候。白豹城还有一个好处,这里确实阻断了延路和环庆路的联系,特别是与党项占据的金汤城一左一右连成一个整体,同时威胁庆州和延州、州。把这两座城攻下来,只要操作得当,可以说成是保关中固若金汤的大功,夏守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因为贾逵,许怀德被高大全当街凌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徐平家奴出身的高大全,此次是他主攻天都山,许怀德根本不信他能够一个冬天把天都山攻下来。而只要天都山还在党项手里,一切就有了操作空间。
经过去年秋冬的战事,与党项已经攻守易势,双方的主战场转移到了泾原路的葫芦川古道,是徐平的判断。这个判断对不对?在战事真正起来之前,还没有其他人敢下定论。
第191章 我也不管
“疯了吗?拿军国大事胡闹,这些人真是死不足惜!”徐平把枢密院转来的夏守防秋方略猛地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在官厅内走来走去。
一边的梁觉得奇怪,拿起公文看了一遍,捏在手里想了一会道:“奇怪,我们已经多次上报番贼十余万大军集结于天都山,其他几路对面并没有番贼大军。仗打了一年多,番贼有多少兵力应该明了于胸,夏太尉为何还要去攻白豹城?天都山一下,直逼灵州,白豹城和金汤城就可以不战而取,他们派重兵去攻取又有何用意?莫非是怕昊贼声东击西,突然带兵趋延和环庆两路,沿西洛水攻州?”
徐平停下脚步,对梁道:“那几位统兵大将再是混帐,也在军中多年,熟知兵事。从天都山趋延路要过瀚海,十数万大军怎么偷偷过去?莫非以为昊贼会法术!哪怕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把大军带过去,我们这里也可以立刻攻下天都山,尾追番贼,昊贼是得了失了疯敢这样做!现在番贼大军敢离天都山,则全线崩溃,我们可以到兴庆府去过年!”
瀚海又作旱海,是横山与黄河之间的大片沙漠,要穿越远的地方数百里,近的地方也有百十里,大军行进相当艰难。这片沙漠本来就是东西长,南北窄,要从南向北攻灵州的宋军都得道路艰难,担心党项能从东到西十几万大军横穿大漠两千里就是吃饱了撑的。
对宋作战,元昊都是带他的常备军数万到十几万不等,配合边境蕃落的部落军。延路对面的银、夏等地是党项起家的地方,部落兵多,而且善战,所以元昊最理想的进攻出发地是那里。但横山地区土地贫瘠,产粮不多,他带着十万大军去待上几个月,就把数年的存粮吃完了,不能年年这样做。而徐平带兵直逼天都山,直接威胁到了党项根本,必须把战场转到西边来,借着天都山地区丰富的物产与宋军对峙。
环庆路对面正是瀚海的核心区,本地部落军可以自筹粮食,元昊带的常备军主力却要从兴、灵两州运粮,那里本地的粮食供应不了。要从两州运粮,党项一样要面对瀚海这天然的地理障碍。在大宋广筑寨堡,不能速胜的情况下,元昊不敢冒险进攻那里。而且历史上那里又是党项青白盐最重要的产地盐州,还指望着从那里向大宋走私盐,所以从来没有大的战事。白豹城只是突入宋境,阻断环庆路支援延路而已,现在战事不在延路,那里就是鸡肋。形势明摆在那里,夏守还要坚持进攻白豹城,让徐平感到深深的恶意。
从横山一直到马衔山,这一带的土地相当贫瘠,不要看包括徐平自己在内一众官员上书说河谷土地肥沃,可以屯田,实际当不得真。说土地肥沃只是跟山地比,与中原地区比起来就是天上地下。新近占领的会州,沿黄河两岸滩地不少,全部开垦起来有数十万亩之多,但这些地哪怕是精耕细作,一年也只能产不到一百斤粮食。屯田的意义只是可以减少从川蜀千里运粮,产量再少也比这数千里的路上消耗掉的划算,并不是真能产出多少粮。
大宋和党项交界的这一片山地,物产根本支撑不了大军。党项是靠兴、灵两州运粮补充,加上从宋境劫掠,大宋则是全靠从其他地方运粮。如果单靠陇山以西,以秦州所产的粮食,哪怕就是攻下河湟,也支撑不了十万大军。除非把兰州开发出来,不然陇右之地能够支撑四五万人就了不起了。元昊现在从徐平这里什么也抢不到,过去几个月还被桑怿抢了不少,他在天都山苦苦支撑,就等着秋后到宋境来抢粮食。这个时候,夏守把大军带去打什么白豹城,把徐平气得七窍生烟。
见徐平在官厅里不住地来回踱步,梁道:“云行不需焦急,想来夏太尉去攻白豹城也有自己的见识,我们发文问清就好。再者他们只是提出方略,并没有动身,我们把情理讲得透彻了,未必不能挽回。或者,夏太尉执意不听,我们要早做布置。”
叹了口气,徐平道:“我们跟泾原路隔着陇山,人又没有翅膀,飞不过去,能做什么布置呢?我总不能把大军一分为二,驻军静边寨去助镇戎军。”
梁眼睛一亮:“其实也未尝不可,派一两万军到静边寨去,镇戎军有警,则过陇山支援。如此昊贼在天都山腹背受敌,难以支应,似也可行。”
徐平连连摇头:“两军对阵,先取其势,便如射箭之前先张弓。我们分兵去静边寨,不是昊贼腹背受敌,而是攻守易势了。我大军集于黄河一带,一下天都山,则可数路齐出直取灵州。两军分开,就成了缓攻天都山,对灵州就没有威胁了。为大事,不可以小家子气婆婆妈妈,分兵静边寨,看似两全其美,实际上气度就落了下风。”
想了一会,又道:“而且静边寨周边多是生蕃,得蕃人拥戴的只有刘沪,把那里做驻军之地,只能够派他去。好不容易整训出来的五支大军,难不成再变回从前样子?”
刘沪在转隶秦凤路之前是静边寨主,他是将门之后,祖上又是皇室同乡又是姻亲,在真宗朝以前也曾显贵。到了他父亲刘文质,一是与皇室的关系远了,再一个性子过于耿直敢言,得罪人太多,虽然善战,功劳也不少,却官位不高。刘沪跟他爹一个性子,而且更加热衷于建功立业,又能打善战,又得那一带蕃落的人心。分兵定边寨,必须让刘沪到那里,不然周围的蕃落没人安抚得住,到时有的头痛。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刘兼济那一支大军就又变回了驻泊禁军,这是徐平不能够允许的。
不要小看了刘沪,历史上他筑水洛城,可曾经引起了朝中大争论。最后朝廷不得不息事宁人,因为经略使尹洙曾经派副都部署狄青巡边,差点砍了刘沪的脑袋,最后不得不把尹洙调往别处,让刘沪驻守水洛城,再派王素接任泾原路经略使调和他与狄青的关系。水洛城筑得对不与对且不论,刘沪能够做到非他不能守,而且后来终北宋一世他的子孙一直守在那里,周边的蕃落一直祭祀刘沪,视若神明,就可以想见他这个静边寨主在那里的势力。徐平要把手下大军变为野战机动兵团,对这种事非常忌讳,根本不可再派兵去静边寨。
刘涣和刘沪这哥俩可不能够小看了,他们都继承了刘文质势衷于在边疆建功立业的志气,也继承了执拗敢言不怕得罪人的臭脾气,对于军功非常热衷。刘涣胜在口才,敢孤身前往河湟招揽厮,刘沪胜在能打,而且敢为军功擅起边衅,出事能把人打服。这两人用好了是一大助力,一个不好,就能够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徐平拼着让元昊把泾原路彻底打烂,也不会再让刘沪去处理蕃事,不然别想清静。
第192章 不许调一兵一卒
渭州泾原路帅府,韩琦把陇右都护府徐平来的移文看过,放到桌子上,眉头紧锁。现在西线三路,最难受的就是韩琦,夹在夏守和徐平中间,两头受气。
经略使作为帅臣,并不直接统兵,真正带兵作战的是武将副都部署。而且帅臣与帅臣还不一样,除去各不相同的便宜行事之权,带节度使或者殿阁学士的是一个样子,韩琦这种只是待制任边帅的又是一个样子。真宗朝之后节度使虽然完全成为虚职,但建节就是建节,还是有一些相关仪式性的东西,与边帅的差遣结合起来,是会放大权力的。
韩琦作为泾原路经略虽然名义上军政通管,但他上面有一个节制两路兵马的陕西路都部署夏守,军事指挥权形同虚设。副都部署任福是受两个婆婆管,一个是韩琦的经略使司,另一个是夏守的陕西路都部署司,其间权责并不清晰。
徐平的来文说得很清楚,陇右要全力进攻天都山,一旦占领那里,则就会数军齐出直击灵州。由于陇山阻挡,陇右无法照应泾原路,让韩琦自己小心谨慎。等到秋后,元昊必然会从天都山带大军出击镇戎军一带,甚至进击渭州,当早作准备。环庆路放弃对泾原路支援,集中兵力进攻白豹城,镇戎军相当危险。镇戎军、德顺军和原州境内生蕃甚多,对他们进行安抚则骄不可制,掩杀又力不从心,而且引起动乱,相当难以处理。由于泾原路一直兵力较少,渭州以北筑的城寨不多,很容易被元昊突袭。
天都山的党项大军驻地是山间盆地,从会州进攻关隘众多,难以速胜。而从天都山南院出发,则有平坦谷道直到镇戎军附近,再有通夏的生蕃接应,很容易为敌所乘。
看看天色已近正午,韩琦换了便服,到前面用饭。
为了让将帅相互熟悉,及时交换意见和情报,宋有会食制度,即几位主要将领和边帅一起用餐。各路因为具体情况的不同执行不一,徐平那里因为官司众多,平常公文往来频繁,会食最少,一般是五日甚至十日一次。大致来说武将越多,朝廷强制要求的会食便就越频繁,文臣相对就要少一些。组织越不紧密,会食就是越有强制性,直到天天一起吃饭。
韩琦这里是隔日一次,今天正是与副都署和都钤辖会食的日子。
到了前厅,任福和泾原路都钤辖、神卫右厢都指挥使郭能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韩琦进来,一起叉手唱诺。
三人落座,韩琦道:“今日得陇右都护府移文,言环庆路今年防秋欲集重兵攻番贼白豹城,则本路镇戎军便失去了左边屏障,易为番贼所乘。环、原两州之间,有生羌明珠、灭臧、康奴三族,滑横难制,叛服不常。这三族有道路通番境,若是暗里勾结番贼,则镇戎军两面受敌,极是可虑。镇戎军正当历朝番胡南下的古萧关大道正面,西有六盘山,隔断与陇右都护府的联络,全靠东面环州支应。如果环庆路集中大军去攻白豹城,环、原两州之间的生羌三族没了顾忌,他们与番贼同族同种,今年本路防秋大是可虑。”
任福叉手道:“不敢隐瞒经略,前几日夏太尉曾招我前去庆州商量今年防秋,重兵攻取白豹城就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依夏太尉方略,他亲率环庆路大军,前去攻打白豹城。为防韦州贼军南下,由本路派出大军前出原州以北,与环州驻军呼应。”
韩琦看着任福,面色铁青,心中说不出地愤怒。这都回来好几天了,两人数次碰面商谈,任福都没有提过夏守的安排,直到徐平移文来了才报告自己。泾原路说到底还是自己说了算,凭什么夏守不跟自己商量就把军队调动了?
看了任福一会,韩琦黑着脸沉声道:“本路正当古萧关大道,自古以来番贼南下,最是要冲,今年防秋至为艰难!从现在开始,一兵一卒不许调往他路!镇戎军是重中之重,本路兵马要以守那里为主,绝不许分作他用!”
任福张了张嘴,见韩琦脸色非常难看,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泾原路的兵马是以驻泊禁军为主,在枢密院确认战略重心西移之后,加强了一部分三衙禁军,以神卫右厢为主力。三川口一战神卫右厢都指挥使刘兴没有力战,大部撤回,损失不多,在他升任捧日开武四厢都指挥使后,郭能接任,带本部兵马到了泾原路,并兼任本路都钤辖。任福是马军都虞侯,而神卫则隶步军司,三衙体系中不是他管辖。这是出于相互制衡的考虑,不然他根本就不会理睬韩琦,夏守就把两路的三衙兵马指挥打通了。
出了一口气,韩琦对郭能道:“现在已是秋天,雨水不多,道路干燥。你带着本部兵马前往镇戎军一带,修缮破败的堡寨,并择要害地方,再立几座堡寨起来。记着,要把从渭州前往镇戎军的道路联接起来,一路上数十里必有堡寨提供粮草。”
郭能叉手应诺。堡寨的功能各不相同,但最主要的作用,是作为大军前进的歇脚的地方,所以沿着交通要道修建的堡寨最为密集。这些堡寨战时是军事据点,和平时期则成为驿站所在,与镇抚番部建立的堡寨不是一回事。大致来讲,寨的规模与一般县城相当,为砖筑,或者外面包砖,或者两面包砖,纯土筑的很少。堡则多为石垒,规模比寨小,防御功能也差上许多。与内地相对应,其行政层级大致为镇。
韩琦让郭能整修堡寨,一是以渭州和镇戎军为两个军事据点,中间联成一线,与六盘山平行,控扼道路,防范党项突然南下。再一个是在镇戎军周边修建军事据点,防止党项大军围困镇戎军,镇戎军一失,则泾原路的局势就全面恶化。
韩琦又道:“前两年范祥通判镇戎军的时候,曾经筑刘、定川二堡,皆在古萧关那一带,有效阻隔番贼南下。你此次前去镇戎军,相度地势,把那两堡扩建为寨。”
咸平四年党项攻占清远军后,打开了沿葫芦川南下的道路,宋朝不得不重新修建早已经废弃的镇戎军。景德年间曹玮帅泾原路,再在镇戎军一带沿古长城开壕沟,并在沟岸树以大木,形成连绵不绝的防线,阻挡党项军沿葫芦川南下。党项攻城的能力非常弱,此后他们攻镇戎军,大多都不从正北沿葫芦川南下,而是从天都山谷道出击,绕过曹玮所修建的壕沟防线。范祥当年筑的两堡,便是为了监视从天都山出来的谷道口。
第193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