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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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而已,只要殿下言行端正,陛下终有重新接纳您的那一天……”
李承乾怔忪片刻,接着大笑:“父皇不会废长立幼?称心,你太小看我的父皇了,他这一生,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连亲生手足都可下手残杀……”
“殿下慎言!”称心大惊,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李承乾一惊,随即马上小心地环顾左右四周,然后松了一口气。
东宫,不是李承乾的东宫,而是李世民的东宫,在这东宫里,不知藏着父皇多少耳目眼线,刚才这番话若被别人听到,那后果简直……
垂头感激地看了称心一眼,李承乾动情地道:“称心,还是你最好,这世上唯你一人真正牵挂我,真正为我着想,我能得你,实是毕生之幸……”
称心扭过头,轻声道:“奴只望殿下不再自弃,纵死亦无憾。”
李承乾紧紧抱住他,失神般呢喃道:“称心,称心,孤只剩你一人了,天下不负我者,亦只有你一人了……”
称心缩在他怀里,白玉般无暇的脸上,两行哀怨愧疚的泪水顺腮而下……
…………
…………
殿内宫灯摇曳,一阵微风伴随着脚步声吹拂而入。
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犹不自觉,却听一道炸雷般的暴喝声平空传来。
“媚言惑上的妖孽,老夫今日必杀之!”
李承乾和称心大惊,仿佛被惊醒了春梦,二人直起身,却见东宫少詹事,太子左庶子张玄素一脸怒色,手中拎着一根儿臂粗的木棒,急步朝二人冲来。
“张卿且慢!何故大怒?”李承乾惊道。
张玄素扬起木棒遥指称心,怒道:“殿下沉迷男色,不思向学进取,每日只知纵酒声色,太子乃国之储君,如今竟堕落至斯,臣若不诛杀这妖孽,他日臣必将被陛下与国人唾骂万世!殿下且让开,待臣诛杀此獠后再与殿下谢罪!”
说完张玄素狠狠一棒朝称心头上挥落。
李承乾和称心惊惶避开,三人围着矮桌转起了圈,张玄素的木棒不时挥舞,追赶中难免失了准头,连李承乾都挨了好几下。
“张玄素,你好大胆子!君前失仪,可知罪否!”挨过几下后,李承乾也怒了。
张玄素仰天哈哈大笑:“待殿下他年登得大宝后再说‘君前失仪’的话,如今殿下东宫之位岌岌可危犹不自知,反而终日沉迷酒色,自甘堕落,殿下这般模样,全是你身边那媚上的妖孽所致!臣身为东宫左庶子,罪不可恕,今日便结果了这妖孽,明日在陛下面前一头撞死谢罪便是!”
见张玄素一脸悲愤决绝之色,李承乾不由惊惶万分:“张卿且住!孤知错了还不行么?孤愿振作,孤愿奋起,张卿莫再与称心计较了!”
你追我赶半天,张玄素约莫也累了,手执木棒杵在地上,大口喘息不已。
三人喘了半天,张玄素缓过劲来,指着称心道:“殿下若真心振作,先把这邪媚妖孽逐出东宫,所有豢养的歌伎舞伎也逐出东宫,从此潜心读书,苦学帝王之术,臣愿倾毕生之力助殿下改邪归正,否则,殿下这等模样,臣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只能向陛下面禀,请辞东宫左庶子一职。”
一听说要将称心和歌舞伎都逐出东宫,李承乾脸上顿时露出反感之色。
越堕落,越快乐,久已疏懒沉沦的李承乾,心态跟以往已完全不同了,更何况他与称心这几年情谊越来越深,让他把称心逐出东宫,他怎么舍得?
见李承乾脸上生硬的表情,张玄素的心也沉入了谷底,凄然叹了口气,泣道:“殿下……竟欲为了这个妖孽而弃天下,臣夫复何言!”(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四章 暗中查证
张玄素的来头不小。
能被李世民任为东宫属臣的人,资历绝不简单。
东宫是社稷之本,辅佐太子的工作相当于农民插秧,收成是好是坏,全看开春插秧的工作细不细致,所以东宫属臣的人选非常重要,他们与太子朝夕相处,对太子的性格的潜移默化有着最直接的影响,所谓“近墨者黑”,如果李世民派个二流子去当东宫属臣,若干年后,大唐就多了一个二流子储君,而且是超级二流子,破坏性非常大。
张玄素原本不是李世民这边的人,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张玄素原本以隋臣自居,好不容易等到隋炀帝死了,张玄素没了忠心的对象,于是只好选择站队,然而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站队站错了地方,不小心投到了窦建德的麾下,还没有风光两年,窦建德被李渊灭了,于是张玄素只好继续站队,终于归顺了大唐。
李家父子还是很赏识他的,因为张玄素确实是治世之才,事实上张玄素归顺大唐后也很争气,没让李世民失望,李世民刚登基,张玄素便疏陈国事,进谏了许多有用的治国之策,李世民表示很满意。
当然,张玄素的脾气火爆也是朝野尽知,贞观四年的时候,李世民打算修洛阳宫,当时张玄素干了一件和李素同样的事,那就是上疏谏止,奏疏中的语气甚至都跟李素的《阿房宫赋》大同小异。
“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及乾阳毕功,隋人解体。”
话说得很文雅,但意思却很粗暴,大意就是,你要修宫殿你尽管修,修完就亡国,前面那么多反面教材摆在那里,你瞎啊。
李世民的反应也和当初看到《阿房宫赋》一样,不负众望的勃然大怒,当场拍案而起,指着张玄素说,你不怕我把你剁了吗?张玄素泪流满面说,来啊,互相伤害啊……
于是李世民决定伤害他,正要下旨把他剁了时,大唐著名搅屎棍魏徵跳出来了,谏道:“陛下,不能剁!”
于是李世民决定不剁他了,很随和的皇帝。当然,可能主要是害怕魏徵那种碰瓷式的无休止的纠缠。
经此一役,张玄素出名了,成了贞观朝里仅次于魏徵的忠直谏臣,和魏徵的爱好一样,大家都喜欢挑战李世民的底线,喜欢看到到底忍到什么时候才会把自己剁了,撩妹撩汉算得什么?撩终极大BOSS才是人生中无可比拟的爽点。
后来,李世民终于受不了了,终极BOSS也是有尊严的,忍魏徵这一根搅屎棍已经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两根的话,朝堂该臭成啥样。
于是李世民把张玄素踢去了东宫,任为太子右庶子兼少詹事,后来又加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实可谓荣宠之极。
李世民扔给他的唯一一件差事,就是好生教导太子,使之谦逊有礼,恭良向学,可惜,李承乾这个副本比李世民这个BOSS还难刷,张玄素努力了很多年,仍不可遏止地看着李承乾越来越自甘堕落。
一切的反常皆事出有因,张玄素这半年也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了,今晚看着李承乾抱着称心在东宫内谋醉,一副自暴自弃不知悔改的样子,张玄素终于受不了了,这才有了执棒追杀称心的一幕。
当然,所谓“追杀”,也只是做个样子,最基本的君臣礼仪张玄素还是不敢忘的,打杀称心或许不敢,但把称心打出屎来却毫无压力,今晚张玄素铁了心要唤醒李承乾,行霹雳手段亦是另一种形式的劝谏。
但是,李承乾当真了。
杀气太逼真,李承乾不能不信,这个时候他很确定张玄素是真对称心起了杀念。
称心吓得花容失色,瑟缩躲在李承乾身后,李承乾这时也终于像个男人似的,勇敢地护着称心的周全。
看着二人患难相依情比金坚的模样,张玄素索然叹了口气。
这太子……无药可救矣!
身为东宫属臣,坊间朝堂的传闻他知道得最清楚,李家父子之间如今冷漠疏离到何等地步,他也最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感到忧心如焚,他察觉到危机迫在眉睫,这个时候如果太子拼命补救,修补父子情分,或许事尚可为,若像现在这般破罐子破摔,陛下心中的易储之念恐怕愈发强烈,待最后对太子彻底失望寒心,易储之心已定,那时太子无论多么努力的亡羊补牢都无济于事了,另一任的储君人选十有**是魏王泰,若将来魏王泰登基,李承乾这个曾经的废太子还有活路吗?
然而,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已完全不在乎太子之位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失去太子之位后的下场将会多么可怕?
盯着神情惶然的李承乾,张玄素长长叹了口气。
“殿下乃社稷之本,你若自弃,天下臣民怎能不弃?你的父皇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明君,他为你创下了如此伟大的基业,殿下若不自珍自爱,有何颜面继承这偌大的江山?”
李承乾经过刚才的慌乱后,这时也冷静下来了,越冷静越觉得刚才被侮辱了,盯着张玄素的眼神已多了几分凶光。
“敢问张卿,我这个太子还能当多久?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张玄素语滞。
这个问题除了李世民,谁也无法回答。
李承乾冷笑:“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日或许酒醉拥色,明日安知不会钢刀加颈,张卿之谏,我纵纳之,于事何益?”
张玄素忽然怒了,大声道:“那也不能失行丧德!殿下终日沉迷酒色,无故杖毙宫人,不仅荒淫,而且残虐,此非人君之道也!殿下,从明日起,臣将会监督殿下的一言一行,但有言行失当之处,臣必将直谏!”
顿了顿,张玄素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沉声道:“殿下,危机已迫在眉睫,若继续沉沦下去,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东宫之位,你我君臣多年,臣现在要保你的命!保你的命,你明白吗!快醒醒吧!”
再恶狠狠瞪了称心一眼,张玄素拂袖离去。
大殿内,李承乾和称心仍抱在一起,看着张玄素的背影消失在廊外,李承乾目光复杂,脸色难看。
良久,称心轻声道:“殿下,张玄素虽说言语刺耳,可奴看得出,他对殿下一片忠心,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奴求殿下纳谏。”
李承乾重重哼了一声:“纳谏?纳这个无君无父之人的谏?称心,你昏头了吗?刚才他在东宫驾前失仪,手执凶器放肆无礼,这等逆臣,孤有朝一日非杀了他不可!”
称心被李承乾这番毁三观的话惊呆了,愣愣看着他许久,一颗心却仿佛沉入了冰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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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村。
李素和王直蹲在河边,一人一根钓竿,呆呆地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大夏天的,把我约到这里钓鱼,王直啊,你越活越回去了……”李素盯着河水,轻轻叹息道。
王直挠挠头:“你平日不是喜欢钓鱼吗?”
李素淡淡道:“首先,我钓鱼是选在秋冬,而不是这种热死人的天气,看看我的脸,这是一张多么白净无暇的脸啊,被太阳一晒,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会出汗……”
“你猪脑子啊,会晒黑啊!”李素狠狠瞪了他一眼:“晒黑了你赔钱不?其次,我钓鱼一般是东阳在旁边陪我,知道你陪我和她陪我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王直懂了:“她长得比我迎人。”
“何止迎人,简直云泥之别,她是云,你是泥,浮在云层里和裹在一堆烂泥里,你觉得哪一种更令人愉悦?”
王直愁眉苦脸道:“要不……咱们回去?”
李素又叹了口气:“一件事本来就错了,还半途而废,简直是错上加错,还回什么?我已经被晒黑了,继续钓吧。”
王直咧嘴呵呵一笑,说起了正事。
“你说过要查证魏王的话,我这几日叫人在长安城里查过了,汉王府确实曾经有一个名叫崔丰的管事,此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听说有几次还闹出了人命,都跟他有关,雍州刺史都传唤过他几次,后来不是证据不足被放出去了,就是不敢招惹汉王,只好不了了之……”
李素皱眉:“果然有此人?一个王府管事竟横到如此地步,整个长安城都没人敢治他?”
“说真的,没人敢治,主要是他后面的靠山太硬了,汉王可是高祖皇帝陛下之子,与当今皇帝是异母兄弟,当今陛下若不吱声,谁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治他?所以崔丰仗着汉王的势,这些年确实干了不少禽兽不如的事,还偏偏过得很滋润。”
李素嗯了一声,道:“这个崔丰跟黄守福之间,果真因店铺而生了仇怨吗?”
王直点头:“这一点我也证实了,确有仇怨,听说去年二人有过争吵,后来崔丰差点动了刀子,而黄守福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被崔丰逼到那份上了,情愿把店铺卖给你丈人也不愿送给崔丰,二人的仇怨自从你丈人买下店铺后便彻底打了死结,再也无法化开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五章 扳倒东宫
其实早在离开魏王府之前,李素便大抵清楚,李泰所说的**不离十了。
皇子有皇子的傲气,尤其是李泰,书读得最多,更是傲气得鼻孔朝天,他不会说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言来降低自己的格调。
王直亲口证实后,李素心里更有数了。
魏王没说假话,那么,此案的幕后主使多半跟汉王脱不了干系了。
王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接着道:“说到黄守福莫名中毒而亡,此事确实发生得蹊跷,刚开始时黄家的家眷一口咬定,当日黄守福除了喝茶,没进任何水食,后来莫名其妙翻了供,改口说是喝了参汤,而且刑部仵作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发现参汤里面有相冲相克的药渣,此事反来转去,是黑是白全在黄家的家眷一张嘴里,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丈人出狱以后,我对黄家的那些家眷十分怀疑,于是派了手下接近黄家的下人,下人什么都不敢说,但可以肯定一点,黄家自从黄守福死后,气氛很压抑很低迷,那些妇孺老人孩子们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主人们不出家门半步,下人还常能听到内院有哭泣声,哭的却不是死去的黄守福,似乎……对某人或某事非常畏惧。”
李素点点头:“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