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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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这件事的愚蠢程度大抵就像一个人在路上发现前面有个坑,于是高兴地大喊“哇,有个坑耶,好愉悦……”,然后扑通一声主动跳进去……
许敬宗觉得自己刚刚扮演了这么一个二货角色,二到没朋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素把财权交得太痛快了,而且交出去后一脸轻松,仿佛刚扔了个烫手的山芋,于是许敬宗不淡定了,望着面前几本大小不一的帐簿,心跳徒然加快,犹豫要不要装晕过去算了……
“许少监辛苦,以后火器局的财权就交给你了,本官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无暇分心,少监愿为本官分忧,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许敬宗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桌案上的帐簿,却迟迟不肯伸手去接,李素趁热打铁,将帐簿抱起,不由分说塞进许敬宗的怀里。
“接管一衙财权,是荣耀。也是重担,望许少监勿负家国,勿负陛下,将此重任一肩挑起。”李素神情正经,语重心长。
许敬宗嘴角奋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监正大人,下官。嗯,下官忽感不适,恐怕……”
李素浑然未闻,飞快打断了他的话头,接着道:“少监接管财权后知不知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什……什么?”
指了指面前大小颜色不一的几本帐簿,李素露出纠结的表情:“第一件事,赶紧把这该死的帐簿样式颜色全部统一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毫不对称,毫不工整!败笔!火器局的耻辱!”
许敬宗:“…………”
“知道第二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
李素露出对待同志如春天般温暖的微笑:“当然是去要钱,火器局的小钱袋已空了,你没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吗?”
许敬宗的脸色迅速变得很难看:“叮叮……当当?”
“对,咱们啊,穷得叮当响了,快去户部要钱,对了。要钱之前先立个军令状,比如要不到钱愿割下大好头颅做我酒器之类的。做尿壶也行,用法不必拘于一格,大可推陈出新,还有,说到要做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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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着夕阳的余晖,载着李素悠悠回到家。刚到家门口,李素楞了片刻。
家门口静静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红木车厢,顶部呈宝塔尖形,车厢宽约六尺。大概够一个人在里面横躺,涂着蓝漆的车辕木前,静静站立着两匹颇为神骏的马儿。
薛管家领着两名杂役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先踹了杂役一脚,示意给少主人牵马。
李素指了指这辆崭新的马车,道:“家里来客人了?”
薛管家看了一眼马车,神情颇为古怪地道:“不是客人,这辆马车……是有人送给少郎君的。”
“给我的?”李素大吃一惊:“谁送的?”
“晌午时一个黑脸汉子送来的,说是少郎君的……故友,还说恭喜少郎君封爵,县子府不能没有马车仪仗,于是给少郎君送来一辆。”薛管家笑着摸了一把马儿的脑袋,看得出他对这辆马车很喜欢,而且脸上充满了荣耀,说起“县子府”仨字,腰杆都情不自禁挺直了许多。
“故友?没留下名姓?”
薛管家笑道:“说是知名不具,少郎君定然认识的,小人问过老爷了,老爷说家里的事少郎君做主,马车先停在门口,是留是还由少郎君定夺。”
李素愈发满头雾水了,他在唐朝的故友真的不多,王家兄弟那俩货不可能送得起,程处默送得起,但他显然不会这么细心,吴王李恪?那家伙已在去安州的路上,说不定还在担忧他老爹会不会算后帐,哪里有心思送这个?
六尺宽,双马拉辕,正经的县子仪仗规格,不低卑也不逾越,不知是谁对他如此了解,送的马车几乎是为他量身订造。
满腹疑惑地围着马车转了几圈,李素渐渐心生防备之时,不经意间发现马车的内壁左方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图案是一个很奇怪又很眼熟的东西,似乎……是他前些日亲手烧制的一只陶笛形状。
李素笑了。
他已知道这辆马车是谁送的了。
“收下,牵后院的车库里去,小心点,莫刮花了……”
…………
…………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河滩边,东阳笑得眼睛如同两轮新月。
“我的眼睛被道观的道士开过光,很厉害的,嗯嗯……”李素一本正经地道,接着忽然换上一副不太正经的样子瞄着东阳:“我还能一眼看穿你衣服里面藏着两个小馒头哦,厉害吧?”
笑颜满面的东阳顿时双颊飞红,羞得双臂捂胸,使劲瞪着他:“你……你这个……我,我回府了!”
羞怒的东阳刚站起身,却被李素拉着重新坐回去。
“逗你的,咋不识逗呢……还是谢谢你,马车很漂亮。我收下了。”
东阳仍气鼓鼓地瞪着他,然而气了很久,却发现自己对他生不起气,只好挫败地放弃,俏脸又浮上了笑容,只是脸颊仍有些羞红。
“马车喜欢吗?我特意命人按县子的仪仗打制的。只要你还是泾阳县子,那辆马车尽可在任何地方行驰无阻。”
李素点头:“好看,我很喜欢,如果能折算成钱……”
“你还说你还说!”东阳气笑了,伸手便去揪李素的嘴:“什么都是钱,什么都是钱!举国上下,这么市侩的县子仅你独一个了!”
李素左右挣扎:“这叫独特的风景线,懂个啥……”
…………
恋爱的心情很不错,月儿悄悄爬到树梢时。差不多也到了该各自回家的时候了,可二人仍静静地倚靠在一起,都舍不得分开。
“要不……我们在村里四处走走?”李素眨着眼提议。
“好。”东阳笑着点头。
农户人家睡得早,生活习惯很好,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已闭门睡下,李素和东阳倒也不怕人看见,二人手拉着手,慢慢在村里的乡陌小径上走着。
十来名侍卫远远跟在后面。不敢离他们太近,对这二人手牵手的举动。侍卫们也很明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既然已发誓对公主殿下效忠,从此便算是公主真正的部曲了,公主的一言一行他们只会维护和保密,绝不会干涉。
东阳两眼发亮,冰凉的小手握在李素的手里。不时微微颤抖,神情却颇为紧张地东张西望,嘴角偶尔掠过一丝兴奋的笑意。
相比坐在河滩时的宁静和惬意,东阳似乎对牵手漫步更有兴趣,特别是幽会般的刺激感令她心跳加快。生平从未有过的兴奋。
李素倒是很平静,在前世,男女牵手漫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了,换在唐朝似乎太过惊世骇俗,在与东阳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前,能给她的,大概只有漆黑的夜晚下的牵手了。
村里果然一片宁静,偶尔传出几声狗吠蛙鸣,二人静静地走着,漫无目的的闲逛,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腿有点酸,却都不喊累,偶尔有默契地同时扭头,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交换一个幸福的甜蜜的微笑。
实在走累了,二人也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李素正打算将东阳送回公主府时,前方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咳嗽声。
二人一惊,赶紧同时松开手,横着移开数步,后面的侍卫也加快了脚步走上前。
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轮廓,李素大声喝道:“谁在前面?”
“喊啥喊,皮子痒咧?嗯?”
李道正负着手,缓缓朝二人走来。
李素傻眼:“爹?这……这么晚了,咋出来了?”
“睡不着,去地里看看庄稼……”李道正说着话,已走近到二人跟前,目光一瞥,看到李素身旁无比局促不安的东阳,不由一楞:“这是谁家女娃?”
李素额头冒汗:“她……她是,东阳公主殿下。”
“啊?”李道正大惊,脸色顿时变得跟月光一样白。
虽然东阳被划封到太平村已大半年了,可她平日里基本不出户,出来也只在河滩边坐一坐,村里根本不去,太平村的乡亲见过公主的屈指可数,李道正自然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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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可理计
李道正没见过东阳,同样,东阳也没见过李道正。
以前去过李素家几次,但每次去都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趁着李道正下田,小宫女绿柳远远跑到田边望风,东阳这才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潜进李家,待到绿柳跑来示警,东阳又慌慌张张跑远。
今晚,在这惨白黯淡的月光下,李道正和东阳鬼使神差般迎面遇上。
李素无语仰望苍天。
若是有黄历的话,黄历上一定记载着今日忌出行,诸事不顺,宜安葬,特别宜葬那种刚谈了恋爱便牵着手满村子得瑟的某县子……
“公主殿下?东阳公主?”李道正呆呆注视东阳半晌,然后看了看东阳身后一群魁梧壮硕且面目不似善类的侍卫,李道正立马相信了。
浑身一哆嗦,李道正双膝一软,便待给东阳下跪。
“草民李道正,拜见公主殿……”
东阳也吓坏了,急忙伸手去拦,忽然觉得于礼不合,又飞快缩回手,然后又觉得任由李道正跪下去于礼更不合,又重新伸出手……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东阳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焦虑的求助目光马上望向李素。
既然和李素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东阳便已打定主意此生非李素不嫁,若是任由李素的爹跪她,虽然礼制上说得过去,但是公爹跪拜未来的媳妇,却也属于不孝,东阳急哭了。
最后还是李素眼疾手快,一把将李道正的胳膊扶住,即将落地的膝盖被李素一架一提,重新站了起来。
“爹,别多礼了。都熟人,大唐不兴跪的……”
李道正两眼一瞪:“咋不兴跪咧?公主啊,皇帝陛下的女娃,咋不兴跪咧?”
“爹,孩儿觐见皇帝陛下时也没跪的……”
李道正粗声道:“那是你没礼数,陛下懒得跟你小娃子计较。我能和你一样么?该跪。”
说着李道正膝盖又一软,李素咬着牙将老爹使劲又一提……
“爹,真的……不用跪!”李素也快哭了。
“要跪!”李道正执拗得像头犯了倔劲的老牛。
父子俩一个拼命跪,一个使劲提,算是扛上了。
东阳吓得花容失色,情急之下终于想出了办法。
“别跪了别跪了,我,我……不,本宫要回家……不。要回宫……回府安寝,来人,快,本宫好困,回去了回去了。”
说完东阳转身便走,侍卫们也急忙将东阳团团围侍住,众人在惨白的月光下逃命般跑远。
漆黑的小路上,只剩李家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沉默良久。李道正皱起了眉,低声嘀咕道:“这位公主殿下……咋怪怪滴咧?”
李素陪笑:“可能不太习惯见生人吧。爹,咱们回家……”
“不对!”李道正终于回过味来了,看着李素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这么晚了,你跟公主殿下在一起做甚?”
“聊国事,公主殿下是天家之女,孩儿是天家之臣。在一起聊国事不是很正常么?”李素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一男一女,大晚上的聊国事?”李道正眉头越皱越紧,目光也越来越严厉,冷冷注视李素半晌,忽然一脚将李素踹得一趔趄。
李素抿了抿嘴。没吱声。
“知道为啥踹你吗?”李道正声色俱厉地道。
“知道。”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素笑了:“也知道。”
“知不知道你在惹祸?惹大祸!”李道正语声带了几分颤抖。
“不是惹祸,孩儿有计较。”
李道正瞪着李素,良久,神情索然一叹,喃喃道:“难怪你要退亲,难怪十里八乡的女娃你都看不上眼,原来……”
抬头看着儿子,李道正充满了黯然:“公主啊,真龙之女,生下来都是浑身冒着仙气的,是那么容易娶的么?素儿,爹对你一直是放心的,你也一直很争气,给我李家门楣添了光彩,但是这一回,你做错了!”
李素转身看着东阳离开的方向,也叹道:“爹,谁叫我和她已遇上了,世间唯情不可理计,是福是祸,我担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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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皱着眉批阅奏疏,神情越来越严肃。
登基十一年了,论才干,李世民是个完全合格的皇帝,就连最挑剔的魏徵,大多数时候也是对皇帝陛下颇有赞誉,不得不承认,如今已是贞观盛世之始。
但是论运气,李世民便差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因果报应的说法,玄武门兵变,踩着手足兄弟鲜血登基,从贞观元年开始,大唐天下几乎每年都有天灾,洪灾,蝗灾,瘟灾,旱灾,如同轮值一般每年轮着来。
天子不仁,残杀手足而致天谴,却祸及无辜百姓,类似这样的说法在市井坊间流传多年,早已不新鲜了。
李世民其实很想令史官篡史,令民间禁言,然而,想做个英明君主,怎能篡史?怎能禁言?只好捏着鼻子无声认下这笔帐,而且还要摆出一副圣明天子胸襟博大的恶心模样。
去年冬天的天花瘟疫过后,刚松了一口气的李世民轻松日子才过了半年,如今河北道又传来噩讯,今年入夏后,瀛洲幽州邢州等十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