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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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娘娘赏赐。’
常妃见哑妹的铅笔是她从未见过之物,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笔,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我大哥替我做的,大哥叫它铅笔’,哑妹写完,便从袋子里取出一支新铅笔,双手递给常妃,又做了一个用刀削笔尖的动作。
“你是送给我吗?”常妃接过铅笔,她十分喜欢,便对哑妹笑道:“那我就多谢你了。”
两人在殿里转了一圈,常妃把一些善财童子学艺的故事简单给她讲了一遍,笑道:“虽说女孩儿无才便是德,可我却以为如果女孩儿能读书识字,学到一点圣贤知识,就更好了,比如这财童子学艺的故事,激励人学无止境,我却是从书上读到,其实书中的贤德故事很多,你有时间要多读读书,虽口不能言,但腹中锦绣,却比许多三寸之妇更让人可亲可敬。”
哑妹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跑来禀报:“娘娘,殿下已经结束了,请娘娘过去。”
常妃见她乖巧,心中更是喜欢,她抚摸一下哑妹的头发,轻轻笑道:“哑妹,我要走了,以后你可以来东宫游玩,你只要说是我的吩咐就可以了。”
哑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邀请,常妃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快步走了,殿里只留下哑妹一人,她望着常妃的背影,眼中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她小时候其实随母亲见过常妃三次,可常妃已经忘了自己。
“哑妹,你刚才见到太子妃了?”不知何时,李维正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哑妹吓了一跳,连忙点点头,指了指脖子上的项链。
“这是她送你的吧!看来你对她没有恶感。”
李维正知道哑妹深恨朱家之人,见哑妹居然接受了太子妃的赏赐,他也有些惊讶。
“她...是个好人。”哑妹结结巴巴道。
“太子其实也是个仁慈之人”,李维正笑了笑,便对哑妹道:“可能咱们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下江南了。”
哑妹一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李维正,不明白他的意思。
“太子要下江南视察,他要我一同跟去,可是我暂时没有身份,只能单独出发了,正好你和我去苏州探望一下舅舅。”
说到这,李维正拉着哑妹的手笑道:“走吧!咱们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哑妹点点头,和李维正离开了寺院。
.........
李维正回去收拾行李不提,在应天府江宁县一条叫扁衣巷里有一座大宅,原来是延安侯唐胜宗的私宅,唐胜宗在胡惟庸案中被诛杀后,此宅子便被官府没收拍卖,几经辗转,现被一名山西茶商买到手。
中午时分,一名身材矮胖的王伙夫戴着斗笠出现在这座宅子大门前,他上前敲了敲门,大门上的探视口打开,随即门开了一条缝,王伙夫十分灵活的闪身进了门,大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赵大,首领在吗?”王伙夫低声问开门的男子。
“在!你随我来。”
那个叫赵大的男子带着王伙夫走到一扇门前,他敲了敲门,“首领,王德禄求见。”
“让他进来!”屋子里传出的声音颇为沙哑。
赵大推开门,只见屋子里站着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文士,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眉眼长相,只隐隐见他鼻子上长一个肉瘤,他瞥了一眼王伙夫,口气冷淡地问道:“可是宫中有消息给我?”
“是!”王伙夫取下帽子,从帽子的夹缝里抽出那张绢绸,递给了文士,“首领,就是这个。”
中年文士接过绢绸看了看,便从一只小匣里取出一卷宝钞,递给对王伙夫道:“这是赏你们的钱,去吧!”
“多谢首领。”王伙夫接过钱便匆匆去了。
中年文士又看了看绢绸上的内容,不由自言自语道:“去江南巡商。”
这时,旁边的赵大问道:“首领,我们是不是也要跟去?”
“不!”中年文士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能频繁出手,他在濠塘镇有了教训,焉能不防备,说不定他已准备了口袋让我们钻呢!我们一次大意就会害死王爷。”
“那我们是回去吗?”赵大又问道。
“也不是。”中年文士背着手走了几步,他沉思良久方道:“昨天王爷飞鸽传书让我们换一种方式,不能再直接刺杀,最好能找到不利于他的证据,可是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不利于他的证据呢?”
“首领,我们不能这样被动空等,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赵大,你要学会耐心。”
中年文士瞥了他一眼,拉长的声音教训他道:“等待不是被动,是一种策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机会总会出现。”
“是!属下知错。”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对赵大道:“你等会儿去一趟江宁县衙,告诉孙主簿,他升职的事情王爷已经给吏部打了招呼,让他去了定远县后,好好盯住蓝玉宅和李善长宅,一有风吹草动,便即刻报告。”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二十七章 苏州舅舅
更新时间:2009…10…15 23:35:19 本章字数:4088
两天后,太子朱标正式出巡江浙,这次他不再是微服私访,而是代父出巡,两天前,朱元璋的旨意已经下发,命江浙各州府做好春耕之余,全力接待太子出巡。
李维正虽然是朱标的私人幕僚,但朱元璋对太子身边人审查极严,唯恐他误交匪人,所以在没有得到朱元璋正式批准前,李维正只能扮作侍卫与太子随行,但朱标体恤下属,知道他带有弱妹,便赐他重币,命他单独南下,若有事情,可随时联系,就这样,李维正囊中丰厚,乘一叶扁舟,携美游历江南。
这一天,李维正的小船在苏州枫桥码头上缓缓靠岸,苏州是大运河沿岸重要的商业城市,手工业和农业都十分发达,因此张士诚的缘故,朱元璋对苏州一直课以重税,故苏州也是朝廷重要的财政中心,漕运极为发达,枫桥码头上,粮食、布匹、茶叶等大宗物资堆积如山,数以万计的码头劳工在此谋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大哥,快看!”哑妹,不!现在不能再称她为哑妹,一路乘船南下,十天时间里,她的说话能力已经恢复了很多,尽管说得很慢,但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结结巴巴,一些短句已经没有问题了,她姓郭,名叫倩倩,在正式户籍中登记为郭倩倩,以后我们就叫她郭倩倩吧!小名哑妹。
郭倩倩指着远方的一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寺院,兴奋得直跳:“那里就是寒山寺么?”
李维正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惊呼,他恍若在梦中一般,‘梦里不知身似客’,这里就是他的故乡吗?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洁净的青石路,一切和六百年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寒山寺边夜泊枫桥,远处还有铁铃关,他记得里面是苏州人抵御倭寇的纪念馆,而现在是船只进入枫桥码头的收费站。
“大哥,你怎么了?”郭倩倩拉了拉他的衣服,将他从对前世的追忆中拉了回来,李维正苦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在想舅舅住在哪里?”
李维正的生母姓顾,原是苏州大户,洪武初年随家人被强行迁往凤阳,并在那里嫁给了李员外,顾家为保住苏州的商铺,便留下了幼子,也就是李维正的舅舅,年年岁岁,因官府不批路引,李维正的外公和大舅便扮作乞丐回乡祭祖,那时苏州城内满是凤阳的乞丐,成为独特一景,故后世流言:‘自从出了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便是出典于此,因为只有荒年,乞丐才会出乡,年年岁岁大规模乞丐南流,外人不知,自然会以为凤阳十年九荒。
李维正挠了挠头又笑道:“好多年了,我都忘记在哪里了?”
他听父亲说过,以前的李维正和他的小舅关系极好,每年春天小舅都要带店里的糕饼来凤阳拜祭过世的外祖父,那些祭祀用的糕饼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前几年他和继母吵架,还时常嚷着要去投奔舅父,也来过苏州两次,当然,这都是过去的李维正,而现在的李维正却是初次来苏州,当然不知道他舅父店铺在哪里。
“大哥,夫人不给你地址了吗?”一句话提醒了李维正,他临走时,杨缨是给了他舅父的地址。
李维正急忙从行囊中找出那张纸条:阊门王状元巷,阊门他当然知道,但王状元巷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一时竟怔怔发起呆来。
“大哥,你今天好怪。”郭倩倩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他变了一个人。
“嗯,没什么。”李维正脸一红,连忙叫住了一辆马车,“哑妹,咱们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李维正对车夫说了地名,车夫一笑,振长鞭催马疾行,马车在狭窄的街道里奔驰,李维正默默地看着街景,虽然路人已经不同了,但后世的苏州依然保持着明初的这种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知不觉,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
郭倩倩没有说话,她似乎感受到了李维正内心的伤感,就宛如她那晚回京城一样,她只是握着大哥的手,默默地将自己一份关怀传递给他。
......
阊门是明清时苏州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一幅盛世滋生图,生动地勾勒出了苏州当年的繁盛,虽然现在是抑商重农的明初,但阊门一带已经显示出了大明少有繁华景象,近千家商铺林立次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招牌挂在店门口,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此时正是中午,大街上行人如潮、热气腾腾,到处可见前来送货、运货的马车,李维正坐的马车在人群中缓缓而行,走到大街的中段,车夫指走一条狭窄的小弄堂道:“这里就是王状元巷了,马车进不去,你们自己走吧!”
“多谢了!”李维正给了他一把铜钱,带着郭倩倩快步走到弄堂口,弄堂幽深,不知藏有多少户人家,他却没有了具体地址,这时,他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往弄堂里走,便连忙跑上去问道:“大叔,请问这里有一个姓顾的人家吗?”
中年人惊异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李维正,他忽然一把抓住李维正的胳膊,激动得大叫道:“大郎,是你吗?”
李维正略略有些反应过来,但是还不能确认,“你是.....”
中年人狠狠地给了他肩头一拳,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我是你二舅啊!这才几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李维正摸了摸肩头,苦笑一下道:“我一时眼花,请舅父莫怪?”
“你小子,是不是见我手中没拎糕饼,就不认识我了?”
李维正的二舅叫顾礼,继承了顾家在苏州的祖业:一家糕饼店,他见外甥到来,心中着实高兴,拉着他便走,忽然见外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便向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拐了人家的闺女逃到苏州来了。”
“舅父说哪里话了,这是我的义妹,哑..那个,倩儿。”
李维正又回头对郭倩倩道:“这就是我的二舅了。”
郭倩倩盈盈施了一礼,声音比蚊叫还低地喊道:“二舅。”
“你这臭小子!”顾礼随手抽了李维正一个后脑皮,笑骂道:“都叫我二舅了,还说不是拐来的。”
“爹爹,你昨天怎么算的帐,明明亏了八百文,非说赚了钱,害得我们空欢喜一场。”不知何时,小巷内风风火火跑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约十六七岁,给李维正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双腿笔直而修长,她嘴唇刚毅,鼻子高挺,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敏锐,显得十分精明能干。
“是吗?”顾礼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记把糖钱算进去了,唉!我说呢,亏了七八年,怎么会赢利呢?”
他干笑一声,忽然又想起了外甥,连忙拉过李维正笑道:“英儿,你看这是谁来了。”
李维正听父亲说过,舅父生有一对孪生姐弟,姐姐叫顾英,弟弟叫顾俊,两年前曾来过临淮县,在他们家住了两个多月,这位想必就是她的表妹顾英了,他连忙笑道:“几年不见,表妹越发俊俏了。”
不料顾英却没睬他,而是走到他身后,对郭倩倩亲热地笑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维正僵在那里,神情尴尬之极,旁边的顾礼心知肚明,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舅父店里的糕饼吗?走!今天让你吃个够。”
说完,他拉着李维正便走,顾家的店在大街上,但他们家同时也是作坊却在巷子里,不过离巷口很近,约走了二十几步,便来到一座黑黝黝的门前,这是,李维正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两女孩在后面说说笑笑,神情亲密之极,哑妹和同龄女子在一起,似乎比和他在一起时说话还顺畅一点。
“大郎,就是前年你们打架那件事,她还记仇呢!”顾礼低声对他说道:“你顺着她一点,等她消消气就过了。”
“我几时和她打过架?”李维正苦笑一声,随着舅父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靠院墙左右各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是一座灶头,灶头上正在蒸糕饼,巨大的蒸笼腾腾冒着白气,“俊儿,你看谁来了?”
灶头前站起来一名年轻人,也是十五六岁,身材粗壮,一脸的憨厚老实,这就是李维正的表弟顾俊,长得和他姐姐一点儿也不像,他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表哥,你几时到的?”
李维正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表弟,他在怀里掏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找到,便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塞给他道:“表哥来得匆忙,没有买东西,这点钱你就拿去买几件衣服。”
“不!不!不!”顾俊吓得转身便跑,死活不肯接表哥的银子。
“哎!都是自己家人,大郎快别这样。”顾礼连忙阻止他道:“孩子还小,给他钱会把他宠坏了。”
李维正无奈,只得把银子收回,他抬头打量一眼房子,只见房屋都很老旧,屋檐也有点残破了,看得出二舅家的光景并不好,李维正又笑着问道:“舅母呢?怎么不见。”
“她在看店呢,大郎先随我进屋吧!”
李维正刚进屋坐下,这时旁边的小房间里出来一个老人,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也有点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