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不朽成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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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几暮朝乔出挨了那一巴掌的侧脸吹了吹,又从衣兜摸出一包湿巾展开一张给他小心地擦拭。这个亲昵的举动在一点点消磨褚月的耐心,在她忍到快要爆发的时候,江几暮才缓缓地转向她,
“我男朋友。”
林琅惊呆了,手捂住嘴,既不敢叫出声,也不敢动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褚月从震惊转为愤怒,逐渐升级为暴跳如雷。她伸出一根食指对着江几暮“你你你”抖了半天,语塞到嘴也跟着一起哆嗦。就在林琅做好了冲上去替她挨一指头的准备时,褚月突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静了下来。
“就为了故意激怒我吗?你会后悔的。”她哑着嗓子说完就要离开,起脚前又朝乔出看去几眼,“眼光太差了。”
***
“总算逮着机会把她气走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高兴?”乔出一边抽气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真没想到她临走还能扳回一局,扫兴!嘶……好疼。”
江几暮见状放缓了动作。
“所以你们俩……玩真的?”林琅等不下去了。
江几暮淡淡地瞟一眼乔出有所期待的神情,
“假的。”
***
她与乔出相识于上个月,初次见面是个不太友善的开场。
那晚林琅去杜家学琴了,晚自习后江几暮一个人回家。褚月交代过九点半放学,十点前必须到家。她为此还亲自走一遍路线,用指关节敲着表盘哼道:“看好了22分钟,给你半小时绝对够了。”
没想到临走被别人拉住问了道题,再抬头已是差10分钟十点。
算了,尽力而为吧。
校门外的学生早就散尽了,长长的街道上前后望不见人,江几暮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转过路口,迎面走来几个男生,穿着五颜六色的衬衫,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随路灯灯光的深浅交替五颜六色地变幻,还有人推着自行车。看久了眼晕。
狭路相逢,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他们也没恶意遮挡,还纷纷让出路。
江几暮目视前方,余光却扫过那辆自行车,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车架刷上红白相间的漆,印有几个硕大的字母,
B、i、a、n、c、h、i——
比安奇。
她心里咯噔一响。那是杜燃的车,上周林琅还得意洋洋的骑到学校去,说是杜寅歌带艺术团去意大利的时候买的,整个岚川都找不出第二辆。后来听说丢了。她扭头再一细瞧,没错,就是那辆。
眼下无法联系林琅,她决定自己先跟去看看。
***
然而看着他们依次步入九条巷的巷口,她不得不停下来。
附中这一片在老城,一簇簇的居民区像枝干上的叶片一样分布。路旁到处都是搬得半空的筒子楼和似蛛网交织的长巷。其中最庞大,宛如迷宫般的一处叫九条巷,意为陌生人擅自闯入哪怕有九条命也逃不出去。
反正横竖都躲不过褚月的一通咆哮,于是她一拧身,跟了进去。
巷道幽暗,借着天光只隐约辨出前方的转弯,男生们的笑声已经十分微弱了,她脚下带风跑了起来。到后来几乎是全力冲出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过于密集的灰黑色楼群紧挨着,最高不过七层。
随处可见大小不同的窗格,积攒垃圾的檐篷,从窗口向屋顶延伸的电线密密麻麻,灯光下呈现各种纹饰和颜色的剥落外墙,大量外露的水管和排污管。潮湿空气中弥漫熏人的霉味。
江几暮定定神,继续跟上去。
眼前一条岔道忽地派生出许多条,偶尔有看着才几岁的小孩从不知哪个角落蹿出。再又一次被手握劣质塑料枪前后追赶的几个孩子绊住后,她被踩了一脚。
她当即吃痛蹲下,手扶住墙。
不想再往前了,江几暮心里打起退堂鼓。可她四下打量后不禁背脊发凉,这是哪里?
***
身侧的小路通往一处天井,三面都是彻底搬空的四层楼房,能借着月光看见旧式的铁枝窗花包裹住一扇扇黑洞洞的窗口,像蛰伏黑暗的巨兽。
江几暮没敢往里走,正要退出去,突然响起一记口哨声。几个人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中浮出,靠过来将她围住
站她面前的男生一头乱蓬蓬的金色,两边耳朵各有一枚耳钉,凑近了朝她细细打量。末了挑挑眉,提起一边嘴角,“你怎么跑进来了?”
听这话像是认识她。但江几暮镇定地看过去,没吭声。
一个光头男生点了烟猛吸一口,随即不耐烦地朝她吼道:“你他妈傲什么傲?没听见问你话吗?哑巴了?”
“我说过,在女生面前不要说脏话。”金发男生抬起一只手,对方下意识躲了躲,但他仅仅拍拍他的脸,笑了笑,又从他嘴里抽出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也不要抽烟。”
光头男生当即诺诺欠身,连连点头:“是是,我记住了。”
他视线重新回到江几暮身上,眯起了眼睛,“这样吧,我先说,我叫乔出。”
***
十几分钟后,江几暮奔跑在交错的巷道间。
从一个困境逃出,转瞬落入另一个困境。她根本不知道正确方向,没头没脑地见路就跑,见弯就绕。最后停在一堵石墙前。
是条死路。
没多久,身后响起跟来的脚步声,是乔出。她从书包侧包摸出一把美工刀,滑出刀片,刀锋对准他呵斥道:“离我远点!”
乔出一手托着腰一手扶住墙,表情看着很是痛苦,“好好,我不过来……哎你刚才那一下真狠啊!”
刚才江几暮在他靠近的一刻,起脚踢向他的要害,他应声倒地。趁其他人注意力落在乔出身上,她没了命地向外跑。
结果还是被他找到。
“我说……明明是你先闯进来的吧?怎么搞得像我们对你有企图似的。”
江几暮皱皱眉,刀仍是握得紧紧的,“带我出去。”
于是与他一前一后隔着几米,被带出这片丛林。他有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娃娃脸上的笑容乖巧诚恳。像是为了打消江几暮的戒心,途中他一直说自己初中在她隔壁班,准确叫出她班主任的名字,连同班上几个人一并清楚描述。
他顺带提及的校园日常也不是靠单纯的情报收集就能知道。
至少,他过去确实和她同校。
乔出把江几暮送回小区。走前她问出这一晚最大的困惑,杜燃的车为什么在他那里。
“我把我的小绵羊借给他,换他这辆车骑骑。刚才他也在呢。”
看来是熟人,江几暮终于收起戒备。正要走,又被他叫住。
“暂时先别告诉你那个闺蜜,反正我已经把车还给杜燃了。而且,”他歪着脑袋笑了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于是鬼使神差的,江几暮没有对林琅提起乔出。
后来他去学校找过她几次,还都挑林琅不在的时候。生日派对也是他提议的,江几暮说从小到大的生日都非常冷清,有些向往班上开元旦联欢会时大家欢聚一堂的热闹气氛。乔出一听就拍胸脯揽下,说自己擅长热闹。
至于撞见褚月,甚至激怒她并不是事先排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你们并没有交往?”林琅惊讶地瞪大眼睛。
江几暮点头:“没有。”
“哦……”林琅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看向乔出,“那杜燃为什么要和你换车?”
他惊讶地说:“他没给你说吗?他在酒吧打工。”
“当侍应生?”
正要开口,他顿了顿,露出促狭的笑容:“当牛。郎。”
***
后来林琅再去杜家学琴,看向杜燃的眼神都变了,扫来扫去充满了“原来你是那种人啊”的意味深长。
但她又不相信,毕竟像杜燃这样连笑一下都觉得稀罕的,怎么会有大富婆看上。于是在他发问前,她先把乔出的原话转述给他。
“那个混蛋……”杜燃攥紧拳头,恨不得把乔出那晚的糗相全抖出来。
那晚江几暮一跑走,其他人纷纷要去追。乔出着急地翻个身,嗓子嘶哑地大喊:“别追!都给我停下!快走快走……走走,都走。”
等人全走没了,他勉强能站起来,便捂着要害跳了两跳,蹦到天井外面。注意到一旁的黑暗中站立的人影,乔出咳嗽一声,“杜燃,你看我为你这车遭大罪了!我奶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杜燃忍住笑,拍拍他的肩,“不会让奶奶失望吧?”
“……还不至于,她力气小了点儿。”
“可我怎么听刚才那一声这么结实呢?”
乔出一想起刚才的画面,身下又是一阵剧痛,“你别奚落我了,说点有用的。”
“让我给你揉揉?”
“别!”乔出背过身,“哎我还是赶紧跟上去,她现在还没跑远。”
***
杜燃也很意外看着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乔出,会对江几暮那么上心,还嘲笑他每天晚上跟去她学校门口的样子死乞白赖的像个变态。
他甚至把头发染回黑色,耳钉也摘了,说是江几暮看不惯。
杜燃还在想着,冷不丁被林琅戳一下,“所以说……你到底是不是……”
“要不你来看看?”
第十四章
乔出告诉林琅,杜燃是他在大街上捡回来的。
年初杜燃萌生赚钱的念头,找了几家酒吧和咖啡馆都屡屡碰壁,人家只要钢琴,不要小提琴。无奈之下他尝试街头卖艺。
可惜岚川市民对此接受度不高,没人有耐心完整听一首曲子,围上来看两眼很快就走。周末两天站下来,还没附近一个带孩子磕头的大妈收入高。深夜收拾东西回家时,他还被大妈投来无限怜悯的目光。
哎,世道艰难。
然后乔出跳出来了。
他观察杜燃两天,又到处托人打听,知道他确实拉的好,于是问他有没有兴趣去酒吧演奏。
***
确切说,那是一家清吧。
在岚川有名的酒吧街。林琅一走进街道,四周灯红酒绿的气息扑面而来。杜燃站在一棵棕榈树下朝她挥手。
“你不会真的在这里鬼混吧?”林琅忐忑地问。
杜燃笑笑,垂眸不语。
他带她去的那家酒吧叫玛雅人,店外几根图腾柱与路旁高大的棕榈树相得益彰。还未走近乔出就急切地围过来,“怎么才来啊,等你多久了都……哟,哟哟哟哟你还把她带来了?”
“想见识见识我怎么鬼混呢。”
“来来,让她开开眼。”乔出笑没了眼,殷勤地在前方带路。
林琅不吭声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上一段长长的楼梯。经过前厅时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闪瞎眼的绚丽灯光和密集爆发的高分贝音乐轰炸的准备。然而门一开,她怔住了。
长长的吧台后是长长的酒柜,橙色的木质格架上放有各式各样的酒瓶。吧台上方吊着一只只玻璃烛台,烛光掩映下,人们小声而愉快地交谈。另一侧的卡座区全是小卡,延续到舞池前方,摆放棕色的沙发。
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让人无端想要陷入沙发做一个慵懒漫长的梦。
不大的舞池里放有一架白色钢琴,伴奏的女生化了淡妆,穿一袭黑色长裙,脑后系一只高马尾。她五官明艳,简单的妆扮更显得美若皓月,靠近舞池那几个卡座的人看她弹琴都没功夫转开眼。
乔出引林琅入座,给她要了杯柠檬水,说:“楼上还有表演区,算个小型的LiveHouse。而且这里禁烟,环境挺好的。”
林琅低头喝一口,“嗯。”
再抬起头,杜燃出来了。他换了一件白衬衣,两边衣袖齐整地挽至手肘,与钢伴交换了眼色后放上弓。
钢琴缓缓弹出前奏,轻柔的仿佛落满窗前的白色月光。当杜燃拉出前两个小节,林琅听出来了,是那首《A Time for Us》。
曲子充满了令人落泪的深情。杜燃很投入,小提琴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灵魂,弦与弓织出柔韧绵长的哀愁。琴声宛若看不见的细线,将听者的心系紧了,轻轻拽扯。像眼睁睁看着一只拼命紧握却又不断抽离的手,一点一点滑向无边的黑暗,蚀骨的无力感。
不少人被他吸引,纷纷转过头。
只有林琅郁闷地用手支颐,从没听过他奏出这么浓烈而富有感染力的琴声,简直不像杜燃。
一曲终了,掌声和叫好声同时响起,杜燃鞠躬致意。他把琴交给钢伴,转身说:“我在这里拉琴也有一段时间了,承蒙各位关照,虽然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是冲着钢琴来的。”台下发出一阵哄笑,杜燃也笑了,“我心甘情愿为美女做一片绿叶。但绿叶也有绿叶的美,下面我演奏的这首曲子有一定观赏性,就当为大家解闷。”
说罢,他架起琴开始演奏。
前两个音刚出,林琅就忍不住拍大腿,他竟然选了塔蒂尼的这首奏鸣曲。
难度很高,一开始就是交替出现的庄板与快板,还有大量的左手拨奏与连续跳弓。正悄悄为他捏一把汗,谁知几个小节后就听见嘣地断了一根弦。
林琅身后有人错愕地失声叫起来。
但杜燃并未停下动作,仅靠三根琴弦拉奏,脸上故作惊讶,不知所措地扫视台下。林琅马上明白他的意图,忍不住朝他飞去一记“真会玩”的白眼。
他在模仿帕格尼尼。
帕格尼尼当年在意大利的里窝那市举办了一场音乐会,遭遇作为伴奏的管弦乐队罢演的意外。他不顾脚伤冲上舞台,为观众独奏塔蒂尼的奏鸣曲,却又碰到几小节后断弦的事故。他并不知道之前在寻找演出经理人的时候,被人恶意割断了琴弦。但他临危不惧,当场把曲子改为自己用塔蒂尼主题写的变奏曲。
然而没多久,又一根弦断了,几乎所有人都为他提着一口气。
就这样,帕格尼尼用两根弦演奏了这首才完成不久,难度前所未有的变奏曲作品。
眼前的杜燃虽然无法企及帕格尼尼的高度,但他表情轻松,在两根弦上拉得游刃有余。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包括坐在吧台上喝酒的,在卡座里欢快聊天的,甚至还有正在下楼只是恰好听到的,他们都情不自禁地被杜燃的琴声吸引。
唯独林琅连水也喝不下,绷紧一张脸瞪着杜燃,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沙发座垫。
原来他早就突破了演奏情感表达的瓶颈,却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