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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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淑妃见这样情景,遂温言道:“倒也不怪这些伶人,咱们陛下是素来宽仁的。何况皇贵妃娘娘听得伤心,可不是唱得好吗?如今教坊许久无新戏新曲,一时着急排些旧歌舞戏目也是有。”
慕北易虽见施氏落泪也不忍,到底那老伶人唱的真切精湛,便问:“如今排戏的内官何在?”
冯唐却道:“先帝酷爱戏曲歌舞,有设男伶散妓乐工各百人。自陛下登基后鲜少传歌舞演戏娱性,老伶多已遣散,数载又未招新。各位乐工本是太常寺供职,自教坊挪出归属掖庭,如今人少,而有轻慢。”
慕北易略一沉吟,便说:“风流随故事,笑语合新声。盛世无非礼与乐,教坊现在虽不隶属前朝,到底也是皇家体面。这下总要着人重新充实才好。”
祺淑妃裙上织金的雀翎一闪:“这倒好,陛下问着了。珍婉仪自小熟练琴筝琵琶,还师从前朝教坊写曲子的李先生,可不是最好的吗?陛下大可让珍婉仪去挑选散妓新伶,还能选几位作词谱曲写故事的先生。”
施氏脸色微凉,喃喃说得句甚么,才朗声道:“不过琴筝,六宫各位嫔御们哪个不会几分。祺淑妃的意思,是只有珍婉仪才算熟练,旁的都是装模作样的?”便靠在椅背上,噙着不屑笑意,“有趣。”
“朕着不过一说。”慕北易指腹叩着案,“明嫔以为如何?”
枕春遭这么一喊,讪讪站起身来,四下环顾一周。祺淑妃自然想事事包揽到她薛氏一族名下,掌握了教坊不就等于掌握了宫乐命脉。往后宴席、祭祀哪样不清楚。事情已让天子惦记上了,若不指薛楚铃,又还能有谁胜任呢?何况薛楚铃总好过祺淑妃本人,便说:“嫔妾哪会甚么教坊道理,小时候玩过箜篌,却也只晓得些皮毛。虽说嫔妾愚笨,却听教箜篌的女先生说,曲有误周郎顾。咱们宫中有珍婉仪,曲不误也引陛下频顾。以此看来珍婉仪弄乐是十分动人,整个帝城辈出人才,却鲜少有这样美的。嫔妾以为,珍婉仪可堪重任。”
施氏有几分不满,只看了看自己日益沉重的小腹,生生忍了回来。
慕北易听她说的有趣,讲:“可见珍婉仪识乐,而明嫔识人。”便传口谕,“你二人共同主办教坊,务必再及前朝兴盛。”
薛楚铃淡淡扫了枕春一眼,转瞬做了欣喜模样。二人一同领旨。
得了这样的差事,枕春却有些烦恼。和薛楚铃并肩,也是风头正盛,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薛楚铃自入宫以来恩宠不断,如今让枕春分去一半也不曾露出妒忌。她既要依祺淑妃意思行事,让祺淑妃放心、安心、容得下。而又要邀宠固宠,使慕北易想得起好来,念得起美来。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艰难辛苦的,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心思算计枕春。如今薛楚铃想着,自愈发得宠,必然有千万人想要算计栖云轩,栖云轩如今安然无事便是本事,可见这明嫔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面上到底还有几分客气,次日薛楚铃便来寻她。
枕春从屋里出去迎接,见薛楚铃正在看外头的八重黑龙入神。她穿着一件儿十分精致的艾绿色绣缠枝儿的八幅裙,轻轻挽着墨色披帛,果然不俗。
枕春便出声唤她:“珍婉仪小主驾临,有失远迎。”
薛楚铃回过神来,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意:“明嫔资历在我之上,何必出来迎我。”说罢随着进了内堂入上座。
枕春心中想着,资历也不过先几月,哪里算得在她之上。又因冬日里,薛楚铃替祺淑妃拉拢未果,便没什么交集。这次私下会面,倒有几分尴尬。便干笑两声:“珍婉仪前来有何赐教?”
薛楚铃果然机敏,看枕春不与她迂回,就了当说了起来:“明嫔是个爽快的,如今陛下旨意在兴办教坊,我二人授命履行……大家都瞧着的。我只想着与你协商一番,也好早日落实处。”
“珍婉仪位份在我之上。”枕春给她看了茶,又上了两碟点心,“珍婉仪如何说,我便如何做就是了,哪有那么许多讲究。”
薛楚铃见她说得利索,便以绢擦唇,饮了茶水才道:“你若肯谦让,我便想回禀陛下着告示以明天下,四方招选人才最好。先由掖庭司的教坊挑拣清白的、能干的,再一一送到我二人面前过目。”
“一一过目?”枕春疑惑,“这可不要花费许多精神?”倒肯?
薛楚铃犹疑着,眼里瞧着雾蒙蒙十分惹人怜爱:“我也如此思虑,不如咱们分开来。”好似仔细斟酌过似的,“我从小习乐,不如就由我来挑选伶人、散妓,考选他们的歌艺、琴艺等等。”又笑着,“陛下既说明嫔擅识人,不妨挑选乐工、先生、管事。如此兵分两路,自然更快了。”
枕春听了恍然大悟,面上笑不出来:“果然周到。”
她薛氏挑选伶妓,便将美貌过人的、妖娆妩媚的通通打发回家,不给教坊艺人丝毫爬床的机会。这样一来,权宠不还牢牢掌握在她们薛氏姊妹身上吗。往后教坊若有惹怒陛下的地方,或是追查管事的、排舞的、写故事写曲子的,枕春哪里脱得了干系。这还不是果然周到?
薛楚铃见她面色不善,低声说着:“到底也是嫡姐姐的意思,总要辛苦明嫔几分。”
言下之意,此事是祺淑妃授意,哪里容枕春置喙。枕春心道,自个儿一个小小嫔位,犯不上与她祺淑妃娘娘明面上过不去,便只得强颜欢笑,满口应下。
如此充实教坊,挑选乐工、艺人的事宜便广而告之。
第五十章 訾太医
六月十五,便有各地甄选而来的艺人、乐人入了帝城。经过掖庭司的排查,各职剩下五十人以供薛楚铃与枕春挑选。若得了青眼留下的,便能编排入教坊,成为帝城供职的艺人,也是荣耀的事情。前朝有太常寺与掖庭司一并主持招选事宜,这一回由天子钦点的嫔御看管。明眼人都知道了,现在帝城最得宠的,除了怀孕的皇贵妃,无非是这珍婉仪和明嫔了。由此每至一处,便有宫人将她二人伺候着供着,生怕有安排不妥的地方。枕春难得糊涂,也笑着受了几天当宠妃的日子,实在让人浑身舒畅。
那日早上起得早,枕春穿了嫔位的青色绣鹤羽的正服,戴点翠碧宝如意钗两对,梳双刀髻,以金玉磐牡丹饰双鬓,尊贵雅致,仪态万端。又佩玉莲头耳坠、白玉镯一对儿。脚下踩着一双荼白黄缨的绣鞋,扶着苏白,步履轻盈,落座在颐仁宫偏殿上座。
少顷便有内侍上来遮上一层纱帐,隔着看出去如在雾中。那铜色的兽脑香炉里漫漫有浓香卷出,只薰得枕春昏昏欲睡。少顷又有人伺候坐舒服、奉茶,忙碌得一阵子。辰正时,各部妥当,便有内侍在外宣名:“宣周文骞、王品、张祖西觐见。”
念罢,便有三个男子为一列入侧殿,撩袍行礼:“草民叩见明嫔小主。”又各报家门。
“草民周文骞,秦淮人氏,世代为画舫乐工,擅芦笙、横笛。”
枕春依稀见是个中年男子,背上背着芦笙,腰间挂着横笛,只瞧不清模样,便示意苏白问话。
苏白得令,出声道:“秦淮歌舞天下闻名,你可有得心应手的曲乐,或写过歌戏?”
那男子听得,以首叩地,沾沾喜色:“有的有的!草民曾写过一首曲子,在家乡广为流传,颇受欢迎。如今年轻女子也有时时吟唱,十里八乡最得瞩目。”
枕春允了。
那男子轻咳两声,嘹亮唱了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他音色还未落,苏白便拿起案上擦水的抹布,从帐后出来。只见她一手抓住那男子发尾,一把将抹布塞进其嘴里。那叫周文骞的挣扎了两下发不出声音,便让苏白招呼了内侍拖了下去。
苏白冷面道:“下一个。”
第二个王姓乐工看得目瞪口呆,直害怕得战栗起来,看着苏白结巴道:“姑姑姑姑恕罪……草民不会乐器,会会会排从军戏……演演演演……”
枕春看他是个不中用的,这样小的胆子若到了御前惹慕北易不快,遭了打杀是小,若连累整个教坊才要不得。便摆摆手,将他打发了。
又看最后一个张姓乐工,正双眼放光地等着。
“张祖西回话,你是会排戏还是会写曲或是管事?”
那张姓男子年纪轻,听问着了他,便将头磕得脆响:“草民叩见明嫔小主,小主是天上的观世音菩萨是地上的仙儿,树梢梢的月亮花枝尖儿。”说着又拜苏白,“也叩见这位姑姑,这位姑姑生得慈眉善目哎福泽无双,果真宫中的各位贵人哪里都不一样的!”
苏白见他说话不合礼数,连忙呵斥:“明嫔小主是天子妃嫔,岂是你随意呼喊得的,还不老实回话?”
张姓男子缩了缩脖子,才道:“草民自小是习调琴的,但凡弦乐都能修缮摆弄。明嫔小主这样的贵人草民是从未见过,小主赏脸听草民回话,草民那个心里啊高兴地想蹦起来呀。都说明嫔小主是掖庭独一份儿的荣耀,自打入宫以来啊,是独得恩宠,便时时劝陛下呀要雨露均沾,陛下他非是不听呢……”
枕春攒眉,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本事倒是难得的,可惜嘴上没把门,全是些不着边际的阿谀奉承。如今四面楚歌,这差事哪里是要选本事的,最要紧的还是老实的。便脸色一冷:“来人,拖出去,杖五。”
打了一个,惨叫声殿里殿外都能听见,后头的就老实了许多。纵是如此,枕春连连看了四五十个还没选着合心的,只留下个半百的老工匠做乐器房的掌事。那老汉是乐京弦乐铺子里的资深工匠,身家清白,调教琴筝也素有名声。年前不知走了甚么厄运,死了儿又夭了女,老工匠无依无靠也无所牵挂,只想与毕生最爱的乐器相伴老死,便来考选教坊。枕春怜他匠心,又看重他身世简单,就留下来了。
未几,又过了午时,玉兰与桃花便从栖云轩过来,送了些冰镇消暑的点心给枕春。枕春看了一上午的人,头昏目眩,叫停了选召,在偏殿耳房的花屏后头传了膳。
桃花一并布膳,将红糖与冰渣渣舀在盛着醪糟糯米圆儿酒的小碗里,又加入了蜜渍无核的樱桃与山楂碎,看起来又美又甜。只一壁服侍枕春,一壁说道:“今日奴婢同玉兰过来,看见玉芙宫那儿请御医啦。”
枕春吃了一口甜汤冰渣渣,十分惬意:“少得议论这些,皇贵妃如今怀着龙嗣,偶尔问些平安脉也是寻常。”
玉兰素来谨慎,如今却道:“来的却不是那妇科圣手钱院判,而是訾御医。”
“这个姓氏倒稀奇。”枕春想得一会儿,倒没什么印象,“我都不曾见过,你们如何知道?”
玉兰低声回道:“这位訾御医,奴婢是听过的。小主往前曾差奴婢与杏花去祺淑妃娘娘那儿回话,要给端木小主治病来着。那时祺淑妃娘娘便请的这位訾御医去给端木小主切脉,听说訾御医擅长的是调理亏损的能手,如端木小主那时缠绵病榻一般。若要请这位訾御医,说明患者身子本身已不大好的。”
枕春想了想,叹息道:“皇贵妃这一胎四月大见了红,如今我又分了宠,她身子怎能好得起来呢。如今算算也有六七月了,可不得连忙保着身子底。女人生产是鬼门关,过不去了,纵然诞下龙子也是枉然。人活着才能有盼头,死了只有呜咽哭声追两声。”又细细一作思虑,这位訾御医是祺淑妃调动过的,便警惕起来,“你们叫小喜子留心看着太医院动向,往后咱们栖云轩的例行请脉,都只要高乐高太医来。”
桃花应下了,旋即又回道:“奴婢们从另一边的偏殿过来,看见珍婉仪小主已经选了十个散妓,正在后院子里等着呢。”
“十个?瞧起来甚么模样?”枕春掐指一算,这已过了半日,她薛楚铃动作倒快。
第五十一章 你们要的男主(并不)进组了
桃花一听,脸上便露了两分鄙夷神色:“那珍婉仪也是个精明的,选的倒也是些妖妖娆娆的。”说着愈发不满,“却都是下女。”
枕春神色一凌:“下女?你可打听得清楚?”
桃花点头,便给枕春布菜:“奴婢亲眼见了,又亲口偷问了。那些中选的散妓,都是些罪臣之女、边土征调的艺人或胡姬。那一个二个或是妖冶狐媚,或是身份卑微的。这一届甄选,本有些乐京久负盛名的女艺人、家世清白的琴师、传世名伶,竟一个没留。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听说那些师出名门的、有门有户都没得入选呢!”
“哟。”只不知是祺淑妃授意,还是薛楚铃自己的主意,也是厉害。枕春赞道,“果然心思细密,真是不错。”
桃花不解,倒有些气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何以不错,这起子女子出身低贱,连奴婢们都不如。入了后宫,岂不是脏了主子们的眼。”
“正是这样才好。”枕春解释,“我本以为她薛氏要选些相貌平凡的。但艺人总得去陛下面前唱歌演戏,若个个都不好看,难免说她们薛氏善妒不肯容教坊。”说着便笑了,“这下倒好,尽是些下女。陛下纵是见了合眼缘的,哪怕临幸一两回也无妨。这一问,散妓们身份实在低贱,也没有留子嗣赐名分的道理。又因她薛楚铃任用下女入教坊,民间也会说此次招选艺人,教坊开纳各方人才,赞一句胸怀博大。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桃花恍然大悟,明白了关窍:“这样厉害。如此说来,这位珍婉仪还有些手段。”
枕春吃了两块儿无骨鱼片儿,只觉得天气热闷,苦夏便无胃口。她皱眉放下汤匙,就两口茶水呷了,懒懒道:“也不尽然,我只怕她虽然聪慧,却把错了咱们陛下的脉。咱们陛下思虑缜密,这些小事他即便看明白也懒得说破,喜不喜欢的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可若在这些下女之中,当真有入了咱们陛下眼的,是封个女官嫔御的,谁能拧过咱们陛下的意思。”
便说了这些,有些困倦。枕春在小榻上浅浅眠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