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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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春无功不敢受禄,只亲手绣了个有耳朵的小花帽子,送到披香殿去。
正到了雍华宫门的路上正巧过一段回廊,枕春坐在软辇上头,看见一个绿衣齐胸棉裙的婢女捂着脸嘤嘤在栏杆角落哭。“玉兰,去看看是谁。”她喊停了辇,“这会儿正当午时,又是挨着雍华宫。万一陛下来看静婕妤的孩子,可不给静婕妤添晦气,还要赔了自己性命。”
玉兰得了令,上前去唤那婢女:“这是哪家的姐姐在这里哭,可不是要冲撞了咱们明嫔小主?”
那婢女一听是明嫔,连忙抹了抹脸,提起裙边过来行礼:“奴婢是澜月阁服侍月御女的,叫阿云……给明嫔小主请安。”
第六十五章 梅园
“你是澜月阁的宫女,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枕春问。
叫阿云的宫女啜泣回道:“奴婢跑远些也好避着月御女……”
枕春下了辇,去看那叫阿云的宫女。阿云瞧着比枕春年岁长些,模样有十七八了,皮肤白净生得圆润,胸脯鼓鼓的。再仔细一看她那脸上绯红,分明两个耳刮子印,可不刚挨了打。便一思索就懂了道理:“可是月御女打了你?”便劝她,“服侍主子总有委屈的地方,心里过不去也莫在外头哭,遇着本主还好,你若遇着贵人该怎么办?”
那阿云一听又触动伤心地方,见枕春好说话便倾诉道:“明嫔小主有所不知,奴婢本是珍宝司做事儿的,被调过来伺候月御女。奴婢不知何处得罪了月御女,月御女便拿奴婢来打骂,实在是心里委屈……”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泣,胸口两团香肉随着抽泣上下起伏。
枕春心想,这还不得罪还想如何得罪,便问:“谁打发你过来伺候的?”
阿云喏喏答道:“祺淑妃娘娘摄理六宫,自然是祺淑妃娘娘做的主。月御女心中不喜欢奴婢,又不敢拂祺淑妃娘娘的意思,还不是日日拿奴婢使气。”
原当祺淑妃是个不屑的,原来处处都有提防。枕春唤她起来:“这样的话你要仔细说才是,使旁人传出去是非,再说哪儿有奴婢说主子不是的。现下雍华宫里静婕妤娘娘有皇嗣,你别在此处哭泣,叨扰了别人。”
那阿云应下,却说:“明嫔小主虽然如此宽慰奴婢,可奴婢也不是一味忍小的。月御女在屋里可要强,往后奴婢定得有番作为使她说不上话来!”便抽抽搭搭地回去了。
玉兰看着阿云走远,扶着枕春往披香殿走,低低道:“那阿云姑娘也是可怜,脸颊通红通红的,可没少挨打。”
枕春摇了摇头,看着手上一枚葡萄绿宝的戒指,冷冷道:“那阿云瞧着可怜,心思也不简单的。这会子跑来雍华宫外哭,连姐姐刚刚有身孕,陛下自然是要来的,她是要哭给谁看。正是这时候天气冷冷的,人人都穿袄子,她却穿着那样子的棉裙齐胸,是想入谁眼睛不是?”
玉兰听得脸上火辣辣,瘪嘴偏头道:“可那位月御女不也是这样得了宠爱,怎能看不明白?”
“没听说是祺淑妃打发去的,她不过一个小小御女,哪里敢拂祺淑妃的意思。”枕春本以为祺淑妃是个不计较的,没想连个御女也要治住,“才肯打发了这样妖妖娆娆的人来,没得做些祟事,也好使月御女忙着防窝里乱,没得心思去邀陛下的宠爱。”只是那月牙也不是简单轻巧能打发的,或祺淑妃为着立威、警示,还有什么深意……
玉兰不禁回看那阿云走的方向:“小主的意思奴婢知晓了。”
枕春跨进披香殿里,只低低嘱咐道:“你便留意着咱们栖云轩便是,月御女有许多小聪明呢,犯不着咱们为她担心。”也摇摇头,“那叫阿云的宫女心气儿大着呢,你听她说的那番话,可不是立誓要做第二个月御女?”
连月阳正在殿中屏后写字,听枕春来过,便出来携她:“听内侍唱礼你要过来,我也高兴。”
枕春便将那有耳朵的小花帽子拿出来给她看:“姐姐这样子孙福气实在好极,我自小女红都是勉强的。若让我做些衣裳的也裁剪不好,只得做个小帽帽给姐姐乐。”
“这才一月余,哪里就想着这些东西了。”连月阳入了坐,将那小帽帽拿来看。先本有喜欢之情,看着看着眉宇间带了些许愁容,“能不能落地谁又知道呢?”
“哪里还有这些晦气话来说……”枕春道,“姐姐的大皇子如今聪明健康,还不是姐姐底子好着呢。”
连月阳攥紧那花帽子,屏退左右,低低说着:“实不相瞒,自施氏自缢,我心中偶尔有愧。”
“那是她的命,姐姐何须担忧?”
连月阳说着有些戚戚:“倒不是有愧揭发她的罪状,而是有愧我是否害了她的孩子。若不是我故意将风热染给她,她也不会临了生产病倒。她那么风光无限,生了一个畸胎惹陛下厌弃,我时时想着也害怕。”便掐着手心儿,“可我那时只为了我的湛儿,什么都不管不顾,恨不得让她小产才痛快……现下这样我想起来,又觉得害怕。会不会有报应轮转……”
枕春劝道:“连姐姐可是想岔了。姐姐得风热的时候,她的孩子已近临盆了。若是有什么吃不好用不好的,也不会是风热所致,怕是早被人算计了。”
连月阳轻轻叹息:“若没有我去揭发她的罪证,她如今想必已经复宠了罢。如今我也是第二回生养,就什么也不怕。有什么报应只求报到我身上来,万万莫要害了我的孩子。”
枕春紧了紧她的手,倒不担心连月阳是个脆弱的人。只要她的孩子生下来,她就能为其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心里想着倒发了寒,她自个儿不过一个嫔位,若现在得了身孕……只怕要被祺淑妃惦记了。
二人讲了几句也觉得郁郁沉沉,索性看见天气冷晴,想出去走走。这一路从雍华宫往梅园子里,正恰冬日里头颜色清冽,辟出一块儿小地方燃了暖炉子正好吃花酿。连月阳有了身子不便多饮,便就着汤水尝了尝梅花糕饼,也觉得花趣有所得。
这一日天冷空晴,花影深处久坐还有几分桀骜情态。枕春与连月阳二人算说得上话,又说连月阳是庶民身份出来,小时候在乐京坊间街上玩耍大的,能说许多奇人异事。
两人谈笑中天色晚来欲雪,低低的暮霭染着天穹。一丝盐般的白絮落在连月阳头发上,枕春连忙去捉:“连姐姐身子贵重,天色晚了可莫在外头久坐。”
连月阳笑道是,二人便从梅园子里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着晚膳再传甚么花馔的点心来吃。便依稀看见前头雪絮飘散的阴影里有个人在树丛里彷徨走动。
“这样的时候,还有谁来,莫不是迷路的宫女?”连月阳看不清楚,只觉得那人走动得十分奇怪,左边两步右边两步,也看不清脚下动作,好似飘忽一般。再去看那人的身形也长长顺顺的不大自然,就止了步子。
玉兰胆子小,低低回禀:“二位小主,这梅园子荒僻,宫中还有许多怪力乱神的……”
枕春撇开玉兰冒着冷汗的手:“咱们几个人,也怕这些不成,谁在那里作怪罢了。”便掌了一只宫灯过去看。
灯火暗暗的。枕春只拂开两三只稀疏歪斜的梅花,在一截矮矮低低的木丛后头,一个绿衣棉裙的宫女在一株歪脖子老梅树下轻轻来回晃动。她莫名心悸起来,开口喊了两声不见那人回头,趋步上前一推。
这一推惊起许多雪絮散乱开来。
便看见那宫女晃晃悠悠转过身来,脸色紫黑,眼睛鼓鼓的突出来,嘴唇好似饮了黑血般发乌。喉咙上一条半新不旧的麻绳勒得紧紧的,脸上还有清晰地巴掌印子,可不是刚刚吊死的。
正是阿云,不是别人。
第六十六章 纪大力
枕春骇得一抖,连忙后退两步,小声唤着:“连姐姐……别……别过来……”
“竟是什么事情?”连月阳拨开树枝,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
“别……”枕春一心想着连月阳怀着孩子,怎么受得这样切切实实的惊吓,只捂着心口狂跳,手上宫灯啪嗒落在雪里,“传……传……”她往后跌了两步,顾不得浑身惹来冰冷的雪絮进了脖子里,“传掖庭司来人。”
玉兰上前几步扶住枕春,见她额角浸出了密密的冷汗:“小主怎么了。”
枕春咬唇摇了摇头,浑身冰冷得说不出话来,强忍着内心汹涌的恐惧。
阿云的尸体被掖庭司来的内侍取了下来,她吊在梅树上气绝而亡,离枕春去看不过一两个时辰。可以想见,枕春与连月阳在梅园吃花酿的时候,她早已死在那处了。她二人与个吊死的在同一个梅园子里待了许久,浑然不知。
掖庭司传澜月阁的人去审话。月牙回了只说是阿云品行不好,她打了几下,人便哭着跑出去,再没回来过。慕北易在早晨祺淑妃处着意问了问,月牙见是吓破了胆子,支吾着说那阿云做了龌龊事情,怕是面子上挂不住而羞愧自缢了。
众人听了颇觉震惊。
太医院的人瞧了,便说是的的确确,那阿云验尸来看,已非处子之身。
众人恍然大悟,可不是阿云在珍宝司当过差,偷偷与前庭谁人苟且,坏了身子,教月牙发现了。月牙恨她坏了澜月阁名声,心中有气,打骂了阿云。阿云丑事被发现又气又愧,跑出澜月阁,一时想不通,找了根绳子吊死在梅园里。
一个小小御女身边的宫女死了,多么小一件事情。慕北易问过一声便也没了,掖庭司便以自缢盖棺定论。
枕春哪里不知道。
那宫女阿云分分明明还说着要有一番作为让月牙好看,怎么会想不分明就去立时自缢了。
小喜子从外头冒雪回来,扑掉身上冷湿的雪花,将门上厚厚的毯绒撩起,躬身钻进暖阁来。
“没被冻坏吧?”枕春把手炉子捂了捂,倾身去问,“打探着了吗?”
小喜子笑嘻嘻答:“小主赏的暖袄子捂着可热乎,哪里冻得坏?”便低声回答,“奴才烫了两壶酒去找了高太医,高太医昨日紧赶慢赶偷偷去瞧了。那阿云的尸身今早已被毯子裹去葬,晚一日也见不着的。是说那宫女阿云的确已非完璧,不过倒也不似与人日久苟且……更似被迫受了屈辱之后才吊死的。”
“哎呀。”枕春吃惊,“天子内宫,掖庭宫女,谁敢在这儿办那样的事情。”
“可不是吗。”小喜子也觉得蹊跷,回说,“高太医说,这样的事情太医院不敢说破,便三缄其口也罢了。小主您想想,要是让陛下知道这样的事情,少不得发落整个掖庭司。往外头说,是粗使宫女与外头人有苟且,顶多是个伤风败俗。可若说是掖庭之内有人胆敢轻辱内宫女子……那可是一件牵一发动全身的大案。”
“嗬,可若不察。”枕春眸中掠了掠光,“今日是个宫女便罢了,往后惹上哪个小主娘娘,陛下知晓可不得震怒。”
小喜子回道:“高太医说,如今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是人精似的。那位叫阿云的宫女生得不错,条儿也顺,说不准是哪位主子看不过眼便使法子发落她的手段。若将此事说也出来,指不定开罪哪位贵人呢……”
“自然是如此。”枕春冷笑,“他们也不笨。阿云一心想着爬上龙床扬眉吐气,怎会肯与他人媾和。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奴才也是这样想。”说着这话,小喜子脸上便有两分凝重起来,“奴才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汀兰阁。”
“你去柳姐姐那里做甚么?”
“汀兰阁与澜月阁挨着贴近,奴才去问了问。”便悄悄附耳过去,“汀兰阁的煮酒姑娘最看不顺眼那月御女,当初月御女还在熙婉仪那儿做奴婢的时候,煮酒姑娘就死死看着她了。奴才便向煮酒姑娘打听了一番,得知那月御女是从殿中省的一位姓方的老姑姑那儿拨过来的。于是奴才便去向那方姑姑询问了月御女的来历。”
枕春听得,便将小案上一枚银锞子抛给小喜子:“你倒聪明。”
小喜子往袖子里掖了掖:“可不是小主聪明吗。”便细细说来,“那位月御女是庆州人一家姓纪来的,家中是蒲河边上捕鱼的渔民人家。有年子蒲河干旱,家中只得将孩子送去官牙处寻差事,送出来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枕春细细思量,叹道:“这怎不是狠心的人家,儿子都肯送官牙,莫说那月牙一个姑娘了。”
“小主有所不知,外头贫困人家,家中七八个孩儿不定都养得活的。这送出去两三个很是寻常。”小喜子继续道,“三个孩子,小的那个女儿缺一截小指头,不能入宫当差,被卖去勾栏馆子没一年便被折磨死了。余下月御女与她亲哥哥进了宫,月御女被拨去粗使活儿,她哥哥本是要与奴才一道……那什么的。哪晓得那一年陛下登基百废待兴可不是,掖庭司缺几个出门采办时护车的,见她哥哥底子好,便留下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来,月御女有个亲哥哥在采办处做护车的了?”略一想倒也明白,“难为她没得姓氏,若被人发现还有个做粗活为庶人的哥哥,岂不是丢了脸面。”
小喜子点点头,悄悄道:“奴才为了求证,出来又去一趟采办司,说小主您想吃长乐坊里特卖的雪蜜梅子,要他们出去带些。您可不知道,您如今是陛下心尖尖儿上的人,谁不知道陛下为了您不早朝呢!便是您要吃南海的鱼豆豆北漠的鹰腿腿,不也给您采办过来吗!”
枕春心想,她和慕北易两个懒赖床的脾气,谁为了谁呢。也打趣他:“说着月御女,你跑了天上去讲这些做甚么。平日没得编些花花油油的来唬我。”
“是是是。”小喜子才收了嘴,“奴才就顺口问那采办司可有个纪姓的护车人。采办司的人说,是有一个叫纪大力的,前些日子便开始旷工,人也不见了。有人说他时时在外头赌钱吃酒,说不准被哪个债主绑了。采办司可没工夫问这个,他若不来只当他死了,左不过是个低贱下人,已经找了新的护车人。便说那纪大力的不见的那日,正是阿云宫门死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