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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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春冷哼一声:“她月牙既然敢做,想必不怕验尸的。只是大薛氏……”她眸子黯淡,有些怅然,“我答应过她,向陛下求情让她回薛家与其祖母团聚。如今她替我而死,我只能愿她魂归故里了。”
“奴婢明白了。”苏白应声颔首,“奴婢定想法子做得体面些。”
“既是零碎的,怎么收拾都不体面。烧作灰送回去罢。”
苏白不解:“不留全尸已是大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岂能烧作灰尘呢?”
枕春垂眸:“她喜欢那样的黄色花儿,风一吹便吹出宫墙去。当风扬其灰。”
……
柳安然已经三个夜里没有合过眼睛了。她睡不着,心中如猫爪般挠着,耳边有下雪的声音。
下雪的声音?下雪是没有声音的。想到这样的事情,让柳安然更睡不着了。她便坐起来掌灯读书,先看,又看。读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趣味。
这样的书是慕北易喜欢的,她喜欢慕北易,便放在枕边没有离身过了。
于是披了披风起身,柳安然在妆奁下头找见了那本压着的,挑亮了灯芯特意来看。
看的是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正一句句读着瞧着,字里行间反复体会的是——任凭她谁是绛珠仙子,住在绛河殿里摘星辰日月。断了气了的是黛,做二夫人的是钗。
如此反复读来,柳安然的心绪平静了些,听见煮酒在外头问道:“您要起了吗?”
柳安然轻咳一声:“你再去睡会儿罢。待月亮式微,你将我炖的乳鸽党参汤送去给陛下。”
煮酒迟疑了一息,回道:“今日可能送不去了。陛下歇在明婕妤那里,说今日又要休沐。”
“……又要休沐。”柳安然咬了咬下唇,手指尖儿摩挲在书本上,吟道,“云鬓花颜金步摇……”
煮酒劝道:“您是正宫的皇后娘娘,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明婕妤被囚了这么许久日子,陛下久了不见,图个新鲜。”
柳安然忧心忡忡,似是自言自语道:“她自小学东西快,想事情也快,我敌不过她。”
煮酒连忙倒了一杯热熟水,入寝房来奉给柳安然:“您多虑了,待休沐过了,明婕妤还是要给您请安下跪的。何况,如今安才人与月贵人都唯您马首是瞻,您有何好担心的?娘娘……我的小姐,您快歇着罢。”
“静妃、贞婉仪、丽嫔,何尝不与她结党?”柳安然深深叹息,阖上眼睛,“我若要更多的拥趸,便只得等待选秀。可若要选秀,便是与他人分享枕席。我是皇后——”她睁开眼睛来,多了一份镇定,“为了与陛下齐肩,这些都是必经的风景。”
而此时此刻,柳安然辗转难眠的雪夜里头。
枕春也失眠了。
她卧在暖融幽香的宽榻上,盖着寸厚的锦被,撑着脑袋发呆。此时窗外一丝雪盈皓月的光,照在慕北易的脸上。
慕北易睡着也总是皱着眉头,嘴唇抿紧。他睡得极浅,但凡枕春翻个身,他也是要醒的。枕春的睡眠也极浅,旁人说,这叫天子枕侧岂容他人酣睡。
枕春细细看他的眉眼、鼻子、嘴唇。
已经不复少年天子的样子了。他成熟许多,眉宇间的威严更甚,黑发墨而密,睡着时披散着,可以看见发髻的美人尖。就是他。
枕春伸手戳了戳那美人尖儿,慕北易就醒了。他黯黑的眸子陡然睁开,一把捉住枕春的手,尚有些嘶哑的声音诘问:“你做甚么?”
“陛下怎么醒了?臣妾见陛下睡颜,一时便看痴了。”枕春闷闷地轻笑一声,千依百顺的依偎上去,肌理相贴的温度瞬间就暖热起来。她声音柔情似水,好似糖块儿化在牛乳里头,“臣妾做了个梦。”
慕北易睡意尚在,嗯了一声,将枕春敷衍地揽在怀里。他吻了吻枕春肩头的如意迦楼罗,低低道:“什么梦,说给朕听听?”
语调却分明是:别闹了,老子要睡觉。
枕春恍若不知,犹自讲到:“是个滑稽的故事。”
“嗯……”
“梦见有一日,大魏国始行一种病疫。”
“嗯……”他困极了。
“这种病疫没有表症,只有当人说违心话儿的时候,就会骤然吐血而死。”
“嗯……”慕北易的声音轻如蚊蝇,已经半梦半醒了。
“于是内宫之中便成了一片血海:臣妾等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噗啊!哟妹妹果然兰心蕙质难怪最得圣宠真是好福气呢……噗啊!但愿姐姐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平平安安……噗啊!于是嫔御凋零,整个后宫冷冷清清。冯唐将事情禀报给您,您捶胸顿足,叹惋道……”
枕春抬头看了看慕北易,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均匀,眼睫轻轻颤动。枕春放心地躺回去,双眼望着帐子上的鸳鸯戏水,继续讲道。
“……您叹惋道:皆是贤德嫔御,呜呼哀哉,朕心痛悲……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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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明妃
柳安然晨起坐在皇后的宝座上,见枕春从殿外进来的时候,蹙紧了眉头。
枕春通身海棠红,戴赤金红宝四簇十二垂流苏花冠。她容色照人,头上花冠垂下的南红玛瑙映照着红润的光,随着走动与白皙脖颈间的同色宝石璎珞一道啷当作响。
枕春的目光扫来,安画棠竟有一丝害怕。她努力定了定神,笑开来道:“嫡姐姐冤情得昭雪,实在是一件大喜之事,画棠在此恭喜姐姐了。”
“哦?”枕春扬眉轻笑一声,懒得去看安画棠违心的神情,,“十四妹妹的心意,本宫领了。”她心中念着,不急一时不急一时不急一时,转身向着柳安然正正经经行了礼,“皇后娘娘当日荣登凤位,臣妾无缘听训,今日便给皇后娘娘请安。”
柳安然见她礼数周到,心中便定了一些,指了四妃之下的座位,道:“明婕妤坐罢,你才从别院里出来,更要仔细身子少些劳累。”
众人听得这话,大多脸上都露出讥诮的表情,只有小薛氏坐在位上若有所思。
枕春扬眉拂袖座下,不卑不亢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既是出来了,再劳累,也不算劳累。”她略略坐正身子,低头拨弄着手上的红宝戒指,轻笑一声:“有皇后娘娘的体恤,臣妾喜不自胜。”
柳安然端了一盏清茶,嘴角稍稍僵硬了一息,旋即便被她与身俱来的悠然矜持所替代。她呷过了茶水,方淡淡回道:“明婕妤首夜回宫便承宠于陛下,这样的隆恩,旁人求之不得。”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月牙轻轻按住耳边的翡翠耳环,含着莫测的神色,朝着枕春看来。
枕春手上的动作一停,亦抬头看去。两人神色交汇之处,便有许多情绪砰然炸开。枕春扬唇明媚一笑:“月贵人,别来无恙。本宫昨日见陛下读书,读到,每一引颂渔民歌谣,便都想到了你。”
月牙声色未动,柔软低头:“明婕妤娘娘万安,托娘娘的洪福,嫔妾都好。今日见娘娘衣裳华美,姿容如旧,便知道您也是事事俱好的。只是瞧着娘娘头上戴的四簇十二垂的华美花冠,倒是想起来……这等华贵对的装饰,应是贵嫔之位上,才得佩戴的。”
“贵嫔之上才配戴得?”枕春略作惊讶之色,以袖颜面。
“想来嫡姐姐不是有心僭越。”安画棠趁时进言,“如此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摘下,便也无事了。”
枕春笑着放下手来,之间轻轻击打着桌案,哂道:“原是如此。一个花冠罢了,皇后娘娘若不喜欢,臣妾自然摘下便是。只是臣妾自别院出来,皇后娘娘身边儿的魏能公公抬着贵嫔的仪仗前来迎接,说……这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抬举。臣妾这心里便有些疑惑了……”枕春眸子清亮,望向柳安然,“皇后娘娘到底是要抬举臣妾,还是要臣妾僭越呢?”
“一个花冠罢了。”柳安然轻轻吹茶,淡看一眼安画棠与月牙,“明婕妤若喜欢便戴着,本宫素来不拘泥这些俗礼的。”
“皇后娘娘果然大方宽容。”枕春低眸浅浅一笑,心中略动,盈盈问道,“倒是那日,魏能公公说错些话儿,在别院门口掌嘴至流血,不知今日可好了?”
“一个奴才,不消得明婕妤细问。”柳安然扬了扬头,“明婕妤便做婕妤之位当行之事,便也足够了。”
“婕妤之位当行之事?”枕春偏头噙着戏谑之意,“花冠亦带着,仪仗也抬着。倒让臣妾好难办——”
“那嫡姐姐还是便将这花冠摘下来的好。”安画棠出声。
枕春轻啧:“十四妹妹不知道,今日这花冠,偏偏是摘不下来的。”
柳安然面色有些黯然,枕春初出冷宫便如此行事,让她皇后之威有减。心中郁郁翻腾,声出一句:“明婕妤放肆了。”
柳安然话音甫落,语音尚且还在回荡,便听冯唐唱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冯唐不常见的,除非是慕北易要来。
柳安然将好一听见,便撑身站了起来,脸上的期待努力隐藏仍被枕春察觉出来。
“皇后娘娘怎还迎了出来?”冯唐上前行了礼,冲柳安然道。
柳安然眼神往冯唐的背后掠去,只望见殿外皓白的雪。她有些疑惑:“冯公公所为何事?”
冯唐甩手尘拂,从袖中取出圣旨来:“昨日送入门下省抄出,遇着化雪,掖庭的动作慢些,便耽搁了一日。明妃娘娘是昨日便知道的,礼部昨日便去了一趟永宁宫。”
“明妃娘娘?”月牙闻声,容色耸动。
冯唐矮身点头:“正是。陛下念明妃娘娘蒙冤日久,受了许多委屈,昨日晚上便下的口谕,特进明婕妤二阶连升,为明妃娘娘赐玺绶妃印,以昭抚慰之情。这明妃之位,也是陛下提起,以昭显明妃娘娘之善之美可媲王嫱的缘故。”
“一宫主位连进二阶?祖宗规矩没有这样的先例的!”柳安然扬眉。
冯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才显得陛下抚慰之情真切。陛下说了,祖宗的家法也是祖宗定的,百年之后……嗯……陛下也是祖宗的。”
“这……”柳安然略略错愕,捋过发尾,“既是陛下的意思,定然……是好的。”她偏头望向枕春,喃喃念道,“……明妃。”
安画棠银牙咬碎,偏头低低与月牙道:“嫡姐实在诡计多端,出冷宫只消一日,使着狐媚手腕儿便已经得了逞!”
月牙示意她稍安勿躁,轻声以帕子遮着嘴角道:“你嫡姐姐素来不是好打发的。明妃便罢了,咱们到底还是依附皇后娘娘的。”
新晋明妃娘娘安枕春眼角余光撇着月牙与安画棠交流的神色,面上只恭敬温顺地朝柳安然福了福:“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了。”
枕春从凰元宫出来的时候,着意在门口等了会儿。
小薛氏手上拢着一只暖炉,低着头看着汉白玉的台阶,跨过及膝盖的门槛儿,才望见枕春那双绣满珠宝的海棠红缂丝并蒂花开样式的鞋面儿。
“珍贤妃。”枕春不喊她娘娘。
小薛氏抬起头来,因着天冷,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她看着枕春仍有习惯性的恨色,强忍了下去:“明妃。”
“我在冷宫里见了你的姐姐。”枕春如此说道,“出冷宫的那日,她被人毒死了。”
“明妃与我说这些做甚么,嫡姐是心悸而死。”小薛氏的声音极其冷淡。
枕春自顾自说道:“你嫡姐姐求了我一件事情,求我出了冷宫帮她做一件事情。不是向你寻仇,不是为了复位。她余生所愿只想回薛家,看看你们的祖母。”
薛楚铃脸色略有动容,叹道:“祖母从不分嫡庶,每个都是她的亲孙女。”
“薛楚铃,不是我杀的。”枕春声色浅淡,像在说一件遗憾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小薛氏骤然一愣,抱紧了暖炉,想握出一点温暖来,她道:“我皇儿一案,丽嫔与贞婉仪为给你翻案不惜与皇后翻脸。她们俱是你一党,我要如何相信你的清白?皇后如今只发落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谋害皇嗣,兹事体大,若没有人指使……区区几个宫娥怎么有胆子!”
“你冰雪聪明,也知道此事应有人指使。”枕春轻轻阖上眼睛,“杀了三皇子,我能得到什么?心底的一丝快慰吗……是的,我承认,我小产的时候,的的确确恨过你。”
“我做不得主!”小薛氏声音因怒而嘶哑。
枕春迫近小薛氏一步,望着她那双阖宫最美的眼睛:“你想想,你如此聪明。我们一起扳倒了大薛氏,你那时候是多么知轻重缓急。你想想,你的儿子死了我能得到什么!”
“你……你站在那处……”小薛氏往后踉跄了一步,扶着狮首的栏杆站定,“你就站在摇床之前,抱着我儿的尸体……你能……”
“我能得到什么?”枕春冷笑一声,诘问:“得到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和冷宫的岁月?薛楚铃,你如此聪明,你早就有答案了。而你,你因悲恸不敢直视缘由,沉醉在昔日的回忆之中。”
小薛氏轻轻推开枕春,撇过头去,肩膀有些颤抖:“你与我说这些……”
“你心中早有答案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善与无缘无故的毒害,你最是知道的。”枕春抓着她的衣襟,低声道,“你的儿子死了,我什么都得不得,而有的人却能得到……皇后之位。”
薛楚铃昂起头来,一颗眼泪,落在枕春的手背上。
枕春肩头一松,轻抒口气,松了抓住薛楚铃的手。她知道,小薛氏已经动摇了。漫不经心整理了发髻与花冠,枕春淡道:“我不为你要做什么,只要你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都得擦亮眼睛。”
——“姐姐?”端木若从凰元宫里走出来,远远见了枕春招招手,上前给小薛氏请安道,“珍贤妃娘娘。”
小薛氏扫看了一眼端木若:“贞婉仪请起。”她不去看枕春的眼睛,“贞婉仪与明妃交好,想来暌违已久,定有许多话要说。本宫就不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