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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朱颜劫-第34部分

小说: 朱颜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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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完便拂袖起身进了内室,蓉儿匆匆看了外面跪着的茗烟一众人等一眼,也不敢多做逗留,亦步亦趋随我的脚步离去。

  房里寂然无声,蓉儿轻轻推门进来,许是被我方才的严厉锁摄,她迟疑问道:“王妃今夜宴席劳顿,可要奴婢服侍安置?”

  我坐于书案前,单手支着额头,懒懒道:“蓉儿,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蓉儿略一惊愕,福身道:“奴婢遵命!”

  外边院落里积雪仍在,寒风刺骨,唯剩那月华如流殇般柔美迷离,衬得满地枝横影斜。

  “蓉儿,你家在哪里?”心知她定是被我方才的冷酷所疏离。我有意缓了神色,带着几分闲话家常般的口吻问道。

  蓉儿看了看我,这才撅唇思忖道:“奴婢先祖因戴罪在身,族人亦因此没为官奴,奴婢自六岁就进宫伺候各宫娘娘了!”

  “那你进宫岂不是有些年头了?”

  见我面带笑意,蓉儿也渐渐没了先前的拘束。亦是絮絮叨叨打开了话匣子,忙不迭点头,“是啊,奴婢先前本在殿下的生母欣嫔娘娘的承澜宫中伺候洒扫上的事务,后来欣嫔娘娘没了后,承澜宫中的奴才都被遣至其他宫房,奴婢则被指派去浣衣房,直至殿下要大婚的消息传来,上面的管事公公念在奴婢先前伺候过欣嫔娘娘,总算与殿下有些渊源,就将奴婢遣来成王府了。”

  她说话的语速极快,耳旁垂着的珍珠耳坠亦随着她的动作而玲玲摇晃,圆润的面庞上微微有红晕,煞是可人!有风透过未掩好的窗户间吹来,烛火轻轻摇晃,手臂上戴着的红珊瑚手钏映着光晕更是艳红如血,熠熠夺目,煞是耀目。

  蓉儿的目光落至我的手臂上,啧啧赞道:“汉阳王妃赠予王妃的手钏真是漂亮!”

  我略作诧异,“哦,你们怎么知道这手钏是汉阳王妃送的?”

  “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呢!汉阳王妃是皇后娘娘亲妹,很少亲近皇族女眷,现在难得她能与王妃交好,当然是喜事了!”蓉儿一脸的喜色。

  我又问,“你对汉阳王妃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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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今夕何夕(六)
“汉阳王妃?”蓉儿诧异,凝眉道:“汉阳王是当朝权臣,王妃是皇后亲妹,他们结发多年,伉俪情深,虽膝下只有昌邑郡主一女,未有子嗣,但汉阳王也没有因此再纳侧室,是朝中一美谈,汉阳王妃性子恬淡,喜欢研习佛经,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我凝神略一思忖,努力将脑海中那个淡若云烟的女子与权臣萧寰系在一起,萧寰此人,我尚在帝都就有所耳闻,虽是文韬武略,却是锋芒内敛,心机深不可测,忆起那日他看我的莫名眼神,揣测几番仍是不得其意!

  蓉儿见我蹙眉不语,却未对她的恬噪表现出不胜烦燥之意,神色间却也并不害怕,杏仁大的眼珠犹如两丸漆黑莹亮的墨玉般,骨碌碌一转,又脆生生笑道:“王妃还不知道如今宫中人事吧,如今宫中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自皇后下还有芸妃、瑜妃、慧贵嫔等宫嫔,而皇上崇尚佛法,很少宠幸妃嫔娘娘,如今宫中妃嫔中的高位都是初年甄选进宫的!”

  “为何会如此?”我诧异问道。

  蓉儿抿了抿唇,四下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向我附耳道:“是因为琴妃娘娘!”

  “琴妃?”

  她点头道:“琴妃娘娘是当年皇上最宠爱的妃嫔,艳冠六宫,哪知十年前琴妃娘娘的叔父太傅杨大人谋反一事被人揭发,杨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琴妃娘娘亦因此受到牵连,没过几日就在自己寝宫关雎宫中悬梁自尽,获悉娘娘死讯的时候,皇上虽无大悲之色,自那以后,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心潜习佛学,政事也不再打理了。”

  略一思忖,脑海里忽然浮现皇后那妩媚高深的笑意,我一笑,眸光看向别处,蓉儿见我不说话,也低头不敢再言语。

  房里忽然间就静了下来,院子里树梢上的积雪不时簌簌落下,这样的寒夜,依稀可见远处的西院微朦烛光,是淡薄的暖红,犹记当日楚煊大婚时,建章宫的上空也被这样的红色笼罩,那一夜的自己,独自一人在那高台上站了很久很久,而又是这样一个夜晚,我却已是身在异国他乡!

  坐得久了,背心处漫起一股寒意,蓉儿试探着问道:“夜深了,不如奴婢服侍王妃就寝吧!”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下去睡吧!”我揉揉额头,又道:“夜里凉,把房里的手炉给茗烟送去一个罢!不要对她说是我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蓉儿闻言虽是面色甚奇,却也不敢多问,便躬身退下。

  灯火摇曳,我摊开手心,静静看着自己白皙的肌肤,上面犹带着白天梅林中男子的淡薄气息,他是谁?他是谁?是上天派来让我为子墨赎罪的使者吗?

  天际的明月此刻不知躲到了那片云层中,一片混混蒙蒙的黑暗,只剩下那落雪的簌簌声,手指悄然握紧,却信步推门而出。一路缓步行至花园中的九曲回廊,檐下垂有紫铜祥兽,夜风吹来,有玎玲之声响起,和着落雪之声很是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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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今夕何夕(七)
星辰暗淡,寒意凛冽,四下万籁俱寂,青白的雪光映得人面庞也似被染上了一层莹白,思及往事,当初,是多么美好的年华啊,而今,到底是时光不再了,前尘既已成过去,我今后的岁月,便是要在这异国都城陌生人事中好好地活下去,而我的人生,只是要延着这样一条漫漫长路破荆斩棘一路前行,直至生命凋零、直至老去……

  天际忽有焰火凌空绽放,已至年关,京中商贾贵阀素喜放焰火庆祝新年,那烟花在空中绚烂绽放,如霞似锦,很是绚烂。

  心头忽地一丝悸动,我倚着廊柱仰头看向漫天的焰火,食指在朱红的柱头间叩响,以此为节拍,借着酒劲轻声和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唱罢,心念早已随着思绪飘移至遥远的记忆中,快要过年了,帝都的宫中定是很热闹罢!方才的宴席上酒饮得有些多了,额头此际阵阵晕沉,蹙眉的扶住额,正欲转身,就察觉到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

  茗烟此刻还在外头的耳房罚跪,蓉儿已经被我遣下,心头一警觉,我忽地转身,果然是他,他一袭墨色风氅踏着满地雪光向我走来,天际的焰火映在他坚毅的面庞上,素日淡薄的神情间竟也有了些许的温柔之色。

  “前头的宴席结束了?怎么不去西院歇着?”念起方才自己的吟唱定是被他听了去,面上倒也无羞窘之色。

  他笑了笑,却自顾自一掀衣摆坐于檐下的回廊围阑上,“方才路过,见这边还有灯火,就顺带过来瞧瞧了,果然是你!”

  我亦笑笑坐于原地,低头不语。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低低念了一遍,眉头间若有所思般恍惚了一下,却又念道:“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龙衔火树千灯艳,鸡踏莲花万岁春,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心头极是诧异,不想他竟有了这般的雅兴,唇角不自觉间已带了笑意,“好一句‘长安城里太平人’,只不过现今正值乱世,各国各自分据一方,连年的战火,又有谁能够是那真正的太平人呢?”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幼时上书房的师傅常常这样谆谆教导,我等即逢此乱世,黎民百姓颠沛流离,身为皇子更是义不容辞要为众兄弟乃至朝臣典范,为国分忧方是男儿所为!”胤城的眉目亦是随着他此刻的话语而渐渐变得肃穆起来,映着漫天的璀璨焰火,带着一种笃定与执着。

  天上的烟花正苒苒绽放,檐下的我与他并肩而立,这样的夜,这样的男子立于身旁,心头忽地漾起莫名情怀,我抬头静静看了看天际,笑着说了一句,“你看这天上的烟花,虽是短暂,却总算能够拥有一瞬间的绚烂,如果换作你,是要选择做平平淡淡默默无闻,还是要像这焰火一般总算拥有一刻的风华,虽是很快就将消失?”

  “如若是我——”他低头看了看我,眼光里有些许暖意,却忽然间沉默了,天际璀璨的焰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我抬头与他对视,仿若想要就此砍头他心底最为隐秘的角落,火树银花,璀璨如霞,檐角悬着的羊角灯的光芒却渐渐昏暗了下去,一片昏暗中,我仿佛看见他眼眸的深处,燃烧着一抹淡淡却耀目的光亮,这是一种奇异的神采,却是我从未曾见过的,不是楚煊眼底的那种澄明清朗,不是属于子墨的脱俗的高贵与轻盈,亦不是父皇神情中的那股不可测的深沉孤冷……出了片刻的神,忽然又察觉到他略带探究的目光,我赶忙收回眼神。

  心头一窘,他的眼却含了丝丝笑意,语声中带了关切,“夜里凉,这外头还在下雪,总是湿冷了些,早些歇息罢!父皇今日吩咐了差事,我这就走了!”

  他顿了顿,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头附在我耳边,心头懵然间,却闻他压低声音道 “京中人事复杂,这府里的人万万不可全信!切记!”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转身便走。

  “今夜,你,不去若菡那里?”见他就要离去,我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诧异问。

  胤城转身,抬眉看了我一眼,却说:“于若菡,我不曾有过男女之情。”

  只这样简单明了的一句,他就已不再多言负手走远,直至远处浓黑的夜色将他挺直的身影吞没。

  我站于原地,抬手轻倚着廊柱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唇角也扬起一丝清浅笑意,霜寒凛冽,夜风扑簌着吹在脸颊,带着奇异的凉寒,我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回房。
第五章 初见机锋(一)
这一夜,竟睡的异样踏实,就连清晨茗烟进房为香炉里加香料我也未曾惊醒,直至窗外天光大盛,方才悠悠转醒。乍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帐顶的繁复的如意和合祥云纹亦被那光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有风从微开的门缝中吹了过来,窗前那一株六月雪迎风独立,因气候严寒,那于温室中烘培而开的花朵早已凋谢,剩下的碧绿叶片簌簌摇曳着,如青黛含翠,莹然生光。

  茗烟与蓉儿挑帘进来为我梳洗,茗烟今日面色稍带了几分倦意,忆起昨夜罚跪之事,我虽有一时的赞叹,兴许自己果真是一时较真与她计较,稍有不平间,我正欲开口相询,外头就有仆妇进门叩礼道:“姚宣仪娘娘一早就侯在门外,等着给王妃请礼呢!”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下了然,若菡行事谨慎,自是不会让人落了口实,今日她一大早就过来向我请安,此番用意自是明了。

  “让她进来罢!”

  茗烟打起了帘子,外面一身烟色锦宽摆曳地长裙,上身着粉色貂裘小褂的若菡就已由侍女搀着低头而入,今日的她许是特意妆扮过,面上略施粉黛,绾的是雅致的螺髻,鬓上斜斜插着几只简易的珠钗,底下垂着颗颗圆润的珍珠,隐隐有萤光流转,领口雪白的长毛迎风微颤,衬得姿容甚是绝代。

  “妾身若菡见过王妃,王妃安好!”她款款上前弯身对我福身请礼。

  “宣仪多礼,起来罢!”我端坐于正厅主位,犹自把玩着手心的碧玉镯子,并不看她。

  若菡问得我叫起,这才盈盈起身,见我不言语,她亦是沉默着躬身而立,安静等待。

  “宣仪且入座吧!不必拘礼!”我抬头看她,语气淡淡,辨不出喜怒。

  若菡笑着应了声是,神色依旧恭谦,顺着侍女的搀扶落了座。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自有蓉儿捧了托盘上茶,若菡自若的以纤指托起茶盏轻抿浅饮,手势极其优雅,举手投足间莫不是翩翩风情,我一时间有了些许的出神,这样姿容曼妙的女子,又生得那番慎密的心思,想要取悦一个男人,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兴许不是难事吧!

  若菡浅饮了几口茶水,复又抬眸在房里四下的摆设略略一扫,遂嫣然笑着絮絮说道:“王妃这里果真是好东西甚多,价值连城的鲛绡纱,一两千金的雪山银芽!而今若菡有幸在王妃处品到,也算是沾了王妃的光了。”

  见她的言语间貌似谦卑恭谨,却句句含意,字字有味,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之意,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轻拨钧窑瓷盖碗,心下倒也不急于于她计较,我淡然道:“宣仪昨日进门,一番繁文缛节下来,晚上又要侍奉殿下,必是辛苦了,难得今日还这么早过来请安,倒是让我过意不去了!”
第五章 初见机锋(二)
我明明知道胤城昨夜并未去她房中,却仍旧这样说,果然,若菡神色有些许的黯然颓意,却又很快被笑意掩去,“王妃哪里的话,王妃身居王妃嫡妃之位,身份自是尊贵,若菡理当如此!”她含笑将手中的茶盏置于案上,姿态间又见了几许恭谦。

  茗烟挑帘而进,手中正端着药碗,轻轻放到案前,只道:“王妃今日该吃药了呢!”

  黑苦的药烫散发着清苦之气,冉冉而升的热气氤氲在身畔,见我眉头微皱,茗烟亦是笑着道:“这药很苦呢,不如奴婢为王妃取蜜饯来吧!”

  “罢了。”我略一摆手,自顾自似叹非叹道:“如今人道说是风光了,可偏生在命里的苦着,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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