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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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振邦沉默了,他知道的确错怪周亮了。他会意的点点头,然后轻拍了拍周亮的肩膀,颇有几分感激之意。
毕竟他回来了。
再醒过来,叶炯榆发现自己在一间淡黄色的房间里,宽敞的房间,温暖的色调,精致的窗帘,柔软的床,床头传来香水百合的香气,只是这香气却没能盖过那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单凭这点,她知道这其实是间病房。
躺在柔软的床上,她不适的动了下,只那么一下,下腹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她咬着牙再不敢懂,也着实没力气再动。
她稍稍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挂着的药水,顺着长长的输液管,经过手上的针孔传入体内。
此时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她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她有点艰难的抬起手抚上她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的地方裹着层厚厚的纱布,就是那里刚才撕心裂肺的痛。触及纱布的时候,心里一惊,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那里,少了颗稚嫩、微弱的心跳。
终究还是失去了,为什么,她最在乎的东西总是守不住?
守不住爸爸,守不住妈妈,守不住她原来幸福美满的家,现在,她甚至守不住他们的宝贝。
泪珠禁不住的往外淌,再也断不了。
她的生命里再次只剩下他,她现在唯一能守住的只有他了。
而他,此刻又在哪里?
这个时候,隔着道门隐约传来外间的关门声,紧接着是听不清的讲话声,她很努力的听着,她听到了那把能令她心安的声音。
“爸。”
“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孩子是我的。”
“混账!到了这份上你还替她扛吗?孩子都替她扛,我看你是晕了头了。”秦启岳的声音终于在儿子淡定且理直气壮的回答中爆发,“我说过她是个祸水,终有一天会毁了你,你偏要一意孤行。”
“爸,我们到外面谈。”
叶炯榆泪流满面的听着空气里的沉默,再后来听到一声关门的声音,空气里自此真正恢复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寂静,如深海的寂静,她的心在这片寂静的深海里窒息,揪着胸口仿佛找不到空气。
秦启岳浑厚的声音说出的那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我说过她是个祸水,终有一天会毁了你,你偏要一意孤行。”
是啊,对他来说,她的确就是个祸水。
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湿了她的脸,她的头发,狼狈不堪,一如她狼狈的人生。
人生有多少风光,便有多少狼狈,很公平!
秦振邦终于看到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的叶炯榆,她脸是白的,就连嘴唇也是白的,那种白色是骇人的苍白,暖色的床单都不能给她脸上丝毫的温暖的润色。白色是纯洁也是恐怖的,恐怖得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他的心房。
房间里的长辈们看见男主角终于登场,都很识趣的默默退场。
只有秦妈妈在儿子身边停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想说什么,但看着儿子脸上掩不住的痛苦,终究还是不忍心。她的儿子她了解,从小到大何曾如此喜形于色?
“她的麻药还没退,人还没醒,不过已经很稳定了。”
秦妈妈曾经是护士出身,对于这样的病例再熟悉不过了。
“谢谢妈!”
“你……好好陪陪她吧!这宫外孕可比小产伤身。”
那道门关上,外面那道门再关上,这整个套间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终于只剩下他们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音,秦振邦坐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那仍然软软的手,现在如她的脸色一般苍白,冰冷的毫无温度,他将它窝在手里,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小心,却无法小心,控制不住力道的将它握紧,咬牙的握紧,心揪得多紧,他就握得多紧,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里,这样便安心了。
“叶炯榆,你何其残忍?如此做,让我于心何忍?”
这样握着手的姿势不知道坐了多久,手下的人仍不见有转醒的迹象,他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今天一天的奔波,他滴水未沾,就为了见到她,此刻,终于安心了,才有了生理需求反应。
他起身开门出了外间,给自己到沏了杯茶,闻着茶香,本是身心舒畅的事儿,病房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对上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眸,那眼眸从来都没有表情,此刻却染上了掩不去的严厉。
他如站军姿的立即从沙发上起来,恭敬的叫了声:“爸。”
“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听得出来父亲的声音极力的压抑着。
“孩子是我的。”
他是个诚实的孩子,如实的回答着父亲的问题,但答案的真实性并不是他说了算,因为在对方心里早有了自己认定的答案。
“混账!到了这份上你还替她扛吗?孩子都替她扛,我看你是晕了头了。…………我说过她是个祸水,终有一天会毁了你,你偏要一意孤行。”
“爸,我们到外面谈。”
尽管他出来的时候她还未苏醒,但他仍旧不想吵着她。
父亲终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现在有那么一点怒火中烧的爆发,但仍不能泯灭他与生俱来的冷静。只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开了病房大门,大步跨了出去。
秦振邦压抑住自己再去看她一眼的冲动,随着父亲走出病房,关了那道门。
他不知道,她终究听到了。
这个医院的高级病房区也称高干病房区,为了方便领导在这里谈事情,这一区除了套间病房外,还间隔着设有休息区,所谓休息区就是小型会客区。秦振邦随着父亲来到其中一间,关上房门,就仅剩下他们两父子。
从病房出来,秦启岳便很快在暴怒中恢复冷静,走进这里,就再没有怒火中烧的味道,他稳如泰山的坐在沙发里,看着对面他向来样样出类拔萃,总是神采奕奕的儿子,此刻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他的心里的怒火变成了百感交集,但表面上他仍需要是个严父。
“现在可以说了。”
“爸,我从来不跟您说假话,所以那孩子真是我的。”
“你……哎……”秦启岳最终选择了叹气,因为他在儿子脸上读出了这句话的真实性。“那这丫头这么做就更不对了,带着我们老秦家的孩子还去跟别家男人订婚,这能叫什么事儿?”
秦启岳不明白,是他们老了没办法体会现在年轻人所谓的爱情,还是爱情早就变了味道。
“她定是有苦衷的。如果我推断得没错,她这也是为了我。我从中纪委那边得到消息,是举报方那边主动撤销了举报,说是该案是他们误判,引出的一场误会,还愿意无条件赔偿我的损失。”
当然,秦振邦没有要拿所谓的赔偿,中纪委也不会答应手下,不过是UFA的一个姿态,对于外来投资企业政府总是宽容的,或者是针对性的宽容,毕竟一哥本只是想借此案敲山震虎打击秦启岳,如此一来也只能不了来之了。
“我真不明白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算为了帮你,她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这是良策吗?这是最笨的方法。周家的孩子向来聪明,怎么这事儿办得这么糊涂。”
“这事儿的确有失考量了。”
这就是为什么秦振邦起初要瞒着叶炯榆的原因,她就是这样的女人,遇上至亲至爱的人的事儿,定会乱了方寸,做出令大家都后悔的决定。他的预感没有错,也来不及阻止,这样的结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是好还是坏。
“振邦,爸在这跟你说句实话,我本就不赞成你跟她在一起,如今闹的这么一出,你们的事儿……我看还是作罢吧!”
秦启岳本想决绝的将事情说死,但念在她终究帮了自己的儿子,还是转了缓和的语气,但判决结果未作改变。
收下判决结果的秦振邦沉默了半响,手上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这步田地!
“爸,我明白。”
秦振邦也没有与父亲争辩,自从他看到这条消息的那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他们这是从一个死局走到了另一个死局。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不甘、心疼、怨恨、感动汇集成了一碗百味汤,他仰头饮下,独自承受这种复杂的甜酸苦辣。
熙夕,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能换一个走法。
84、等待
结束了与父亲并不算愉快的谈话,心情烦闷的秦振邦在楼下的花园里转了好几圈,待所有思绪都尘埃落定,他才又提步往病房走去,这一步一步比来时走得淡定,走得稳健,但,这次他的每一个脚印都似要把地面踏穿一般沉重。
推开房门,抬脚迈入,这一连串的动作秦振邦下意识的放轻,生怕惊扰了里面平静无澜的空气,只是,没想到的是,房间里早不似离开时安静,伴着讲话声从里间传出。
知道定是她醒了。他站在客厅里,呼吸着,并没有着急走进去,端起刚才泡好的茶,此刻已经凉透了。
“嗯,各项基数都逐渐恢复正常。……麻药刚过,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但过了这两天便好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着某人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医生……这次会不会……对我以后的生活留下什么影响。”
刚从医生那里听到“宫外孕”三个字的时候,叶炯榆心凉了个彻底。
宫外孕,这三个字在她的世界里是熟悉的,但更是陌生的,若要准确一点来形容,那应该是恐惧的。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三个字,是在大三那年,跟她同寝室的是个韩国女孩子,也是宫外孕,她清楚的记得最后那女孩子的子宫被整个切除。
自此,那女孩子彻底被剥夺了当母亲的资格。
高医生是全国最具权威的妇科大夫,她从叶炯榆迂回的问句里听出了隐在里面的重点。看着这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她很真诚的给她一记宽慰的笑容。
“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不会留下后遗症。”看着病床上的人重重地松了口气,高医生微笑的摇了摇头,“倒是以后得注意着点,床事儿的时候带套子比吃药强,作为医生我不建议我的病人吃事后药,如果再因为吃药造成宫外孕,那很有可能造成习惯性宫外孕,到时候才真正麻烦了。”
叶炯榆目瞪口呆的听着高医生给自己讲课,这不是第一次听说吃药不好,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怎么个不好,而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查证。原来,这里面有如此大的学问。
秦振邦站在外间听得是背脊发凉,心里的烦闷被刺痛一针针的驱散开去。她不知道吃药不好,但他知道,所以当Linda告诉他,她服药后有不良反应后,他是心疼,更是愧疚,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疏忽了。
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刚刚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几乎要被这排山倒海的心痛连根拔起,他握紧了拳头,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他转身再没敢多做停留,如他来时那般,悄然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他不敢见她,至少此刻不敢,也不能。
高医生走了,叶炯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房间里,等待着传来的门响,等待着 那个刚才从这里离开的人。
终于,门响了,叶炯榆抬起头,满心期待的看向与外间相连的玄关处,只见,进来的人不是他,而是提着保温壶的小舅妈。
心里的那种失落,是她这辈子所未曾经历过的,酸酸的无法形容。
再后来,门响了很多次,也来了很多人,同样的,她也失望了很多次,酸楚的感觉伴着她,未曾离开过。
难道刚才真是她恍惚中错听了他的声音?难道他真的从未来过?
一个星期过去了,秦振邦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前。在周亮那听说了她病情康复得很好的消息,周亮也替他瞒了他回来的消息。今天再来时,他的脚步并不似当初的急切,反而更是有意放缓了脚步。
只是再慢,也终有走到的那一刻,正如他再不愿意,也终有面对的那一天。
何飞倩提着一个保温壶走过来,就看见如一棵树僵直站在外间的秦振邦,深邃目光的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哎,邦子,怎么杵在这儿不进去?熙夕这会儿已经醒了。”
“哦,弟妹也来啦?”
秦振邦回过神,松开握着拳头的手,脸上恢复了那抹淡淡的笑容。
“是啊。奶奶给熙夕炖了汤,让我给拿过来。”
正巧高医生给叶炯榆检查完身体从病房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护士,看见站在外间脸上略显疲惫的秦振邦,她的脚步一顿,转念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和善的向外间的两个人点点头。
“高教授,今天熙夕的情况怎么样?”
“叶小姐伤口愈合得很好,身体恢复得也不错,只是精神状态有待加强,过些日子就回家好好调养就是了。”
“谢谢您,高教授。”
这话是秦振邦说的,将何飞倩的对白抢了个彻底,弄得她尴尬着微张着嘴来不及吐出半个字。
高医生微笑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朝门口走去。
“弟妹,这汤我交给我吧!”
“啊?”
何飞倩愣了一下,伶俐的她马上明白过来,很识趣的将保温壶递到秦振邦手里,脸上还挂着暧昧的笑容。
“对的,对的,小两口是该好好说会儿话,我就不打搅了。”
听见门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叶炯榆就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瞪了多久,好像有几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来了,平安的回来了。
秦振邦手里拎着沉甸甸的保温壶,站在外间与里间相连的玄关处,直直的站着,深邃的眼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她。
他们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中间相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明明只分开一个月,却更似分开几世的再次重逢。
看着他,知道他终得全身而退,她的眼眶禁不住的便湿润了,泪珠顺着脸庞一颗一颗的往下直落,滚落在贡缎的床单上,化为晶莹的水珠。
她张了张嘴,想叫他,无奈哽咽让她失了声音。
他拎着保温壶提腿朝病房走去,这几步的路,心情复杂,走得艰辛,就如他们的爱情路,总是荆棘满布。
他一路走,她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