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之翼-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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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风,到了关千剑门口,不及敲门,推门就进。
恰在这时,另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夫人脚尚在门内,已开口道:“贤侄女见我出门,不问声好,怎么反跑起来了?怕我打你还是怕我骂你?”
云霓道:“一夫人好。我没有看到您出来……”
一夫人轻轻冷笑一声,问:“你师父好些了吗?”竟向她走来,又问:“你怀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云霓退后一小步,脸涨得通红道:“衣裳破了,拿去补补……”
一夫人走到近处停下,以洞见一切的冷眼挑着云霓:“谁的衣裳?”
云霓支吾:“那个,还、还能是谁的……”额头上汗珠粒粒可数。
一夫人伸手:“我看看。”
云霓不敢躲闪推迟,木然立着,等她来拿。忽听身后门响,张六奇跳出来,炸雷一般暴喝:“止步!”
云霓佯装害怕,错步让过一夫人,又看他们神色紧绷,恐怕转眼就要动手,更向后退了数步,躲得远远的。
一夫人道:“我与自家侄女叙话,这闲事你也要管?”
张六奇道:“这个我当然管不着,就怕你叙着叙着,叙到房里,又叙着叙着,把床上一个大活人叙得不见踪影。”他本想说,你们在别的地方叙话,我都不管,在这里就是不许!但想如此一来,一夫人下不了台,势必要打上一架,自己同时照顾两个病号,很难周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忍下口舌之快不逞。
一夫人道:“本座看上的东西,终究会到手!你走着瞧。”说罢拂袖转身,也不再问云霓,仍回房中。
云霓心中稍平,抬脚欲行,张六奇瞪了她一眼道:“少耍花招!”她理也不理,推门而入,关上了门,把衣服往关千剑头上一抛,软倒在床前的椅子里,连拍胸口,轻声道:“吓死我了!”
关千剑任由她的衣服盖住头脸,轻轻地嗅着香味,直到云霓把他刨出来。
两人像平常一样,说笑一阵,云霓起身告辞。
房门打开,探出一张大花脸,鬼头鬼脑,向两边张了一张,提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在门槛外放稳,才提另一只脚,整个人到了门外,回头把房门合上。
虽是深夜无人,一个大男人,穿着一身粉红,还是感到十分别扭,把门关好,又向四下里望清楚了,确定没人,才敢迈开脚步。倒像被人撞见他不男不女的模样,比被人当逃兵抓回去更遭糕,只盼一出庄门,稍稍脱离险地,便要回复本来面目。
只是这身衣服既是出于云霓的恩赏,一定不能丢弃,要好好保留,他日重逢,完璧归赵,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夫人和张六奇仍未熄灯。关千剑从左边,经由一夫人门口。此时他全身上下内外,除了心脏跳得特别强劲迅速,其它各部分,无一例外都是酸软而迟钝。他几乎只能凭借意志判定,身体正在前进,因为两条腿跟本毫无知觉。
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若被一夫人发觉,即使张六奇同时警醒,一个近,一个远,救援不及,也唯有落入一夫人手中一途。
过了许久,他终于走到一夫人窗口。再前进五六步,最危险的一关便算闯过了。
关千剑心中一阵狂喜,力持镇定,脚下仍保持原来的速度,既不加快也不减缓。他想只要走完这四五间房,转一个弯,便可以说成功大半!
他真怕会忍不住放开脚步狂奔;那样势必发出极响亮的脚步声,他不会不知道。但若不尽快走远,又担心心脏会从嗓子眼时跳出来,或者因血管暴涨而晕蹶。
终于到了转弯处!就在他捂着嘴巴偷笑时,迎面撞上一人,发出“啊”地一声叫喊,连退两步,嚷道:“关千剑!你?你疯了!”正是黑狐。
话出口她才忽然有所领悟,两手一齐掩住嘴巴,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满含歉疚地望着关千剑。
身后两扇门同时粉碎,哗啦啦木屑纷飞,“嘿嘿,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真是天助我也!”一夫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瞬间飞临头顶。
关千剑知道无力回天,一口气先泄了,险些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夫人随后飘落身畔。关千剑只觉腰上一紧,衣服已被抓住。
第一一七章 东窗事发
张六奇一声不响,跟着追上,剑网撒出,把一夫人罩在其中,叫一声“撒手!”一夫人忌惮他了得,只得先求自保,撒手闪向一边,挺剑迎敌的同时,吆喝黑狐:“拿住他!这是你最后表现的机会。”
关千剑反应奇速,翻身又跑。
黑狐听到师父的命令,不敢不从,应一声“是!”指着关千剑的背影大叫:“别跑,别跑……”喊了两声,回头看师父背向自己,原地跺了一阵脚,等关千剑跑远了,才放步追去。
一夫人和张六奇虽相互牵制,停下来的时候多,追进的时候少,但他们偶尔跨出一大步,就够关千剑跑十几步。因此,他一边尽力狂奔,一边回头,双方距离不仅没有拉长,反而越缩越短,而夹在中间的黑狐,也渐渐追到近处。
此时他胸腔里面就像架起了一个火炉,烧得五脏六腑都要化为灰烬,引起一阵阵咳嗽,牵动得半个身子,上至喉咙,下至肚脐,无不灼痛,眼看要伤上加伤。
“算了算了!”他打起退堂鼓,“张六奇小子和一夫人老太婆,势不能同归于尽,这样下去不是了局,不如先停下来休息一会,且看看热闹,或能恢复点力气,能跑再跑,不能跑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的脚步随着思维慢下来,只等再缓冲一段,就顺势歪身滚在草丛里,直截了当,省得还要经过站稳、蹲下、坐地、躺倒若干动作,多费气力。
忽然一条手臂一紧,脚跟离地,已被人拿住。但那人没有令他停下来,带着他前进的速度反而加快许多。
“坚持住!跑得掉我随你浪迹天涯,跑不掉我就死在师父手上。”黑狐在他耳边说。
关千剑虽不明真假,心头也不禁一动。一股力量重新提了起来,在她的搀扶下,两人并肩前进。
他边跑边道:“怎么见得一定死在你师父手上?说不定杀你的另有其人。”
黑狐道:“张六奇恐怕还不及师父恨我,就算落在他手上,也不一定要我性命。但师父就不一样,因为我这样做摆明了是公然反叛……”
关千剑道:“我说的不是张六奇,你看前面!”
黑狐一抬头,已看见最近一棵柳树后藏着一人,手牵一匹白马,相隔只有丈余。
黑狐道:“你继续跑,不要停下来,我去抢她的马……”说着,手臂力振,把关千剑送出一段,自己拔剑直奔树后。
她盘算好,这一剑先挑断对方手中的缰绳,再顺势转攻其胸前要害,不论她退避还是抵挡,自已只管牵了马便跑。只要坐在马背上,张六奇和师父武功再高,脚程再快,时间一长,也要知难而退。
哪知冲到近处,缰绳像一条灵蛇,中间一凹,瞬间从她手腕底下钻过,直奔小腹而来。
这一变故来得好快,一个疏神,回剑躲闪,或变招迎击都来不及了!
下一刻,黑狐两头缩在一处,向后飞出,只发出一声闷哼。
关千剑回头见了这一幕,知道即使自己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是树后那人的对手,震惊之余,被一口气咽得连连咳嗽,脚步也跟着踉呛。
树后那人身影一晃,拦在关千剑面前,低声道:“云霓给你备的马。”
关千剑欢唿:“是你!”竟是雪妮。
她没有答话,手上用力一拽,白马趋前几步,自动调转马头,屁股对着正挥刀舞剑、迅速逼近的张六奇、一夫人两个,似已作好了奋蹄狂奔的准备。
关千剑一手搭在马鞍上,赞道:“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高明,那天要是你亲自出手,我和怀空就不用两败俱伤了。”
雪妮恍如未闻,目光落在他身后,眼神中闪过一道厉芒,声音仍平静道:“上马。”
关千剑感到脑后凉风飕飕,知道张六奇同一夫人已到近处,情势万分危急,不再嗦,两手攀住马鞍,屈膝起跳。
哪知此时浑身关节无不酸痛,两脚连地面都没能离开。刚才一鼓作气,还能拼命撑持,一旦中途停下来,整个身子成了一具空壳。
雪妮无奈,欲助他一臂之力,手还没伸到腋下,黑狐从后杀来,哑着嗓子叫道:“放开他!”
雪妮不用回头,脑中闪现敌人挺剑攻击腰眼的形象,方位距离,如同两眼亲见。她知道,如果先把关千剑送上马背,再转身迎敌,非伤在她剑下不可;但若撇下关千剑,先逼退黑狐,张六奇和一夫人恐怕已及时赶上,截住去路。
当此两难之际,千均一发之间,她作了一个从未有心理准备的决定:一起走!
不理会黑狐的冷剑,也不理会一夫人恼怒的吼叫,她顺势抱住关千剑,纵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衔着马尾,一人在后紧追,却是黑狐,但她越落越远。
那马原本不是凡品,神骏异常,驮着两个人,仍然纵步如飞,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张六奇和一夫人同时罢手,跃向两旁,望着面前无底的黑暗,不禁废然长叹。
一夫人有返回赵庄,杀光云九霄一门老小的冲动。关千剑能够成功遁走,可多亏了这位老友!要不是她的一女一徒两个宝贝鼎力相助,他有再多的鬼点子也无法付诸实行。
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这一恶念。事情仍不是全无希望,只要找来一匹快马,紧紧跟在后面,总能追上;她不信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能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逃出她的五指山。
让人头痛的还是张六奇。
“我们是否要先拼个你死我活?”她斜眼看他。
张六奇立刻想到:我的武功不见得高过于她,真要拼起来,还不知谁死谁活。且就算我能取胜,少说也要斗上三五个时辰,如此一来,岂不是帮姓关的小子争取了逃跑的时间?但我若就此放她去追,又如何使得?想了一会,索性一个皮球踢回去:“夫人的意思呢?”
一夫人道:“阁下觉得你我相较,谁高谁低?”
张六奇如实道:“只在伯仲之间。”
一夫人道:“既然你也认同这一点,不如我们来个君子之约,你看如何?”
张六奇冷笑道:“何为君子之约。”心中说,就你这老巫婆,还好意思妄称君子!
一夫人道:“我们这时候不要忙着争斗,先不说谁输谁赢,等到分出胜负,那小子少说也在百里之外,再要追上就难,或者他往哪处幽僻的山中一躲,到哪里去找?所以我们且回去各自准备座骑,约定时间,同时出发。至于路途之中,谁快谁慢,那就各凭手段,各显神通。你看这样还算公平吗?”
张六奇也知道除此之外,别无良策,稍作沉吟,便又想占个小便宜,回道:“我看不公平。”
一夫人眉心一沉,语气矜持了几分道:“依你说要怎样?”
张六奇道:“我带着受伤的师兄,自然比你轻装上阵的慢,所以我觉得同时出发,我太吃亏。”
一夫人展颜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要占先了?”
张六奇道:“不错,你要落后我半个时辰,才能出发。”
一夫人听了,“嘿嘿”冷笑。(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大战松鼠
“就让你先走半个时辰又何防?”一夫人口中说着,心头另有盘算:就算答应你落后三天三夜,又打什么紧?等你前脚走,我后脚接着出发,你拿我怎样?乐得当面卖个人情给你。
正说时,冷凝从后追来,刚叫了一声“师父”,一夫人作色道:“怎么这时候才出现?早在干什么!”
冷凝站在面前,低头不答。
一夫人又道:“从今天起,你没有冷疑这个姐姐了,我也没有这个徒弟。”
冷凝愕然抬头,一夫人却背过身去,沉声道:“她的所作所为,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本来她背叛师门,按着门规,只有个死。你说我为什么没有出手,还任由她逃走?”
张六奇听她们说本门中事,无意与闻,拱手道:“张某先行一步。”径自去了。
冷凝回道:“想必师父还顾念往日的恩义。”
一夫人喝道:“错!在为师这里,不论任何人,只有功过,没有恩义。”
冷凝道:“是。”
一夫人回过头来,看定了冷凝,久久不发一言。冷凝不知她的心意,头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哎,”一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但你,却是唯一的例外。”
冷凝抬起头来,看见师父面色慈和,眼中有殷切之意,不似作伪,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师父!”
一夫人道:“但你也不可会错了意:我可以为你不杀冷疑,但若你和她犯同样的错误,我绝不可能手下留情!”
冷凝道:“是,弟子明白!”
一夫人道:“恩。为师将要远行,你替我留下来,监视云九霄和她那个徒弟的一举一动。你知道关千剑被谁带走了吗?”
冷凝眸子一颤,随即道:“雪妮?……”
一夫人吃惊:“咦?你看到了?”
冷凝道:“没有,我只是猜测。因为师父命我监视云九霄,事非寻常,且只提到她徒弟,而不说她女儿……”
一夫人点头笑道:“你果然聪明!为师只希望你不要把这聪明才智用错地方,就像你姐姐一样。”
冷凝道:“师父放心,我绝不至于重蹈她的覆辙!”
一夫人“嗯”了一声道:“替我备马。”携着冷凝,同回赵庄。
等一夫人准备停当,张六奇正带同师兄开出庄门。周四方此时还在昏迷中,坐不稳马,只得用车载着。
一夫人一人一骑,随后登程,抄小路抢在前面,心中窃笑不已,想着,两个小的共乘一骑,速度终究要慢下来,不到天亮,兴许就能叫自己捷足先登。
关千剑就那样稀里煳涂在美人怀里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