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大娘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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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笑了,逗谭雅道:“有本事你也装啊,大家都不说,偏你这么说,结果都该说你不好了。”
谭雅立起身来,理直气壮地道:“我在她们面前装得可贤淑了,偷听闲话都不动身子,只立着耳朵听,再不肯开口说别人闲话的。”
刘氏哈哈大笑道:“平时难道就不用贤淑了吗?”
谭雅立马软下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我干嘛这般委屈自己,如果贤淑名声能让我活得快活,我装装也就罢了;平时还要装模作样,我岂不是要累死。”
刘氏拍掌叫好,赞道:“对,小芽儿,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费你娘娘和我的一番心血了。”
突然谭雅耷拉下肩膀,看着刘氏问道:“姑姑,你说要是阿爹给我选的郎君就是要求我是贤良淑德怎么办啊,我便是人后也要装模作样,那岂不是我一辈子就不快活了?”
刘氏呆住一会儿,脑子里闪过的是阮小七关切的脸庞,相处一路,他那样的人应该是欢喜大娘子这活泼爽利的性格吧。
刘氏犹豫了一会儿,道:“你阿爹不会乱选的,必是要让你嫁个会体贴人的。”
谭雅摇摇头,在刘氏耳边悄声道:“姑姑,我看周围都是那样的人,你知道么,我听说崔三娘成亲之前就给未来夫婿准备了两个通房,我看到那两个侍女长得可妖艳了。”
刘氏皱皱眉头,道:“你们这些小娘子,这些个闲话也是能说的?”
谭雅不在意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崔八娘指给我们看的呢,说是她家姐妹都贤惠。”
刘氏道:“你别学她们,崔家女娘面上装得好,我看心术都不正。人哪能没有嫉妒之心,那种越是看着没缺点的人,越有问题。”
谭雅揶揄道:“咱们家夫人倒是不同,有什么缺点都看得出来。”
刘氏拍了一下谭雅手背,教训道:“便是她不好,你也别说,到底是你阿爹夫人,说她你阿爹也没脸。”
谭雅点点头,嘀咕一句:“我就是跟您才说说。”
刘氏道:“你跟我说也就罢了,以后嫁了人,就是崔氏千不好万不好,你也别跟任何人说,要让你婆家知道了,只能拿着这事笑话你。”
谭雅重重点点头,道:“就是郎君也不说。”
刘氏皱着眉头正色道:“那么想可不成。你日后要与郎君和睦相处,可不能总想着跟他两个肚肠,那样的话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谭雅问道:“可要是他只喜欢装模作样的我呢?”
刘氏答道:“我还是信得过我养大的小芽儿的。便是他喜欢那般,你不会慢慢将他扳过来?偏要和他离了心,那是傻女子的行径。”
谭雅想了想,笑了,道:“嗯。我知道了。不论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总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滋润,是不是?”
刘氏欣慰地摸着谭雅的头,道:“对,就是这么回事。我原先也没有这般通透,还是你娘娘成年到月地说,我才这样能想开。”
谭雅想到谭家娘娘,点头赞道:“娘娘就是那般的人,说不上阿翁本来不是性情好的,硬是让娘娘给改过来啦。”刘氏闻言也笑了。
谭雅接着问:“那我怎么回阿爹的话呢?”
刘氏想了想,道:“你就问,既然多年前已经提过,为什么到现在才提?再问我年纪大了,不知他家怎么想?”
谭雅小声道:“您再大也比吴先生小多了吧。”
刘氏拍拍谭雅的手,道:“你就这么问。”
谭雅等不及午膳后再与谭玉讲,又去了书房。
正好吴先生也在,见谭雅来了有事,就避了出去。
虽然以前也见过,但此一时彼一时,谭雅难免悄悄打量起来。见他虽年老,但行为举止却有些与谭家阿翁相似,不免心里就有了几分喜欢。
谭玉见谭雅这个样子,怕吴先生尴尬,咳了一声,问道:“你等会再说。”等吴先生人都出去了,才接着问:“怎么说?”
谭雅忙将刘氏的话一字不差地给谭玉讲来。
谭玉点点头,待到出去与吴先生一说,才让谭雅带着话回去。
谭雅一路心里想着吴先生这话的意思,急冲冲地进了屋子,摆手退下了其他人,与刘氏道:“吴先生说他看了元洲那日的信,还说他不在乎有没有人给自己捧幡摔盆,本打算破席子一卷随地埋了就行了。”
刘氏想想,点点头,就这么吧。
谭雅一看,刘氏这是答应了,问道:“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打什么哑谜?”
刘氏拍拍她的头,给她擦擦汗,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别忘了将我要再守上两年也与他说清楚了。”
谭雅急着回话给谭玉,嘴里一边道,“才让我装成大人办事,这回又说我是小孩子了,不告诉我,”一边急急地走了。
吴家老娘得到信,虽然希望他们马上成婚好抱孙子,但刘氏想守满十五年的想法倒底让她敬重,也就没说什么。
反正既然儿子能松口定下来,总是好的,于是吴家老娘马上欢天喜地地办起聘礼来,虽然家里没有多少银钱,也尽量能办得体面实惠。
等崔氏得到了信,气得个倒仰,恨道:“我还以为她是个多有志气的坚贞人呢,这老大年纪也好意思。”
不过崔氏转头一想,也好,省的自己心里还得防着表哥表妹的那一套,总比她跟了谭玉要强得多。
这么一来,崔氏倒也没说什么,还算尽心地帮着办了陪嫁。到底两人都不是初婚,也不好太过张扬,只是悄悄过了礼,说好了两年后再成亲。
☆、第47章
这头安排完了吴先生的事情,那头崔府里红灯高挂。
六月六日,大吉,宜婚嫁。
这些日子来,崔四娘真是瘦弱不少,穿起嫁衣来也颇有了些娇柔的气质,被喜娘装扮地花枝招展,一身红嫁衣,坐在妆镜前,忍着痛在绞脸。
可惜崔四娘日盼夜盼,都到了成亲的日子,李瑾也没来崔府。
成亲这日,李瑾总算来了。脸上倒也没有丝毫不情愿,骑着高头大马,大红色新郎官的衣衫衬得他仿佛玉雕的人一般,更加出彩,神情庄重严肃,无论哪个人见了,都得赞声好一个新郎官。
崔四娘头上盖着金丝绣鸳鸯的红缎子盖头,忐忑又坚定地上了花轿。
崔氏参加完喜宴才回谭府。一家人都已在花厅坐住,崔氏满脸艳羡地与谭玉道:“哎呦,真是体面,这嫁妆前头都到了李家,那后头才从崔府出了门,便是那子孙桶都是镶嵌着金边的白玉做成,真真是把崔府都搬空了。”
崔氏一边炫耀娘家的盛景,一边暗恨偏心太过,抱怨自己出嫁和这个一比可真是寒酸得紧。
谭玉既然这段时日一直对外称病,自然也没能去成喜宴,听崔氏说了也不答话。
几个小娘子也都没有去,谭雅暗地里给娘娘守孝,不去;三娘子不知道为何,也说头疼不去;
三娘子不去,崔氏自然不肯带着四娘子去;剩下的六娘子太小,还不到出去做客的年纪,所以一家子人只在家里花厅坐着,听崔氏讲述崔四娘出嫁的盛景,除了谭玉以外,都觉得新鲜有趣。
三娘子问崔氏:“阿娘,听崔八娘说还有皇后赐的玉屏风呢,您看到了吗?好看吗?”
崔氏得意洋洋道:“怎么没看到,放在第一台呢。哎呀,真是好东西,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要让。。。”话还没说完,就被谭玉粗暴地打断了,“行了,别说那些没影的事,摆饭吧。”
崔氏顿时住了口,在孩子面前被谭玉呵斥,到底没有面子。娇杏心里高兴,手脚不停地忙着摆饭,顺便给谭玉抛几个媚眼;花姨娘看到娇杏这样,偷眼去看谭玉,看到谭玉没在意娇杏,才放了心。
用膳的时候不能说话,人人低头不语,默默用饭。
等用完了茶,谭玉破天荒地去了崔氏的房里,崔氏受宠若惊地又是帮着取外衣,又是指挥侍女给拿鞋子。
谭玉摆摆手,示意不必,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让侍女都下去。
崔氏一见谭玉不肯换鞋子,知道他晚上还是不肯在自己房里歇,不免有些泄气。
自从给娇杏开了脸,谭玉是不在花氏房里歇了,可也不去娇杏那,只日夜在书房,这也不像话啊。
谭玉不管崔氏心里想什么,慢慢踱着步,坐在椅上,手指点着桌面,也没看崔氏,径自开口道:“这三娘子的夫婿,你可是有了什么章程没有?”
崔氏奇道:“以往你不是老说三娘子还小吗?再说大娘子还没定亲呢。总有个先后。”
谭玉就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有便说有,没有就算了,别攀扯一些有的没的。”
崔氏马上道:“我看九皇子挺好的。”
谭玉一听,冷笑出声,道:“你倒是会看。”
崔氏被谭玉笑得有些着恼,冷冷问道:“我怎么不会看?难道三娘子还配不上不成?总是两姨表兄妹,亲上加亲,正兴头呢。”
谭玉连连点头,食指扣着桌面道:“我知你一向眼高,却没想到高成这般。那表兄妹的话以后就再别提了,崔尚书如今都不敢如此称呼,你就更算了。”
崔氏被谭玉这番明敲暗打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来,喏喏不发一言。
谭玉见她这样,也不再相逼,接着道:“我看西州那地方不错,虽离京城远些,但地肥水美,很是富饶。”
崔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抬头看着谭玉道:“我听说九皇子还没有娶妻,只有几个伺候的。
我大嫂说堂姐。。。皇后打算过几年再给他定。我看三娘子年纪也小,很不用着急,又不是家穷,多养几年又有何妨?”
谭玉强忍住心中烦闷,徐徐劝导道:“你大嫂自家还有孙女好几个,你当她能是为你三娘子筹划不成?
我如今正好是三品,说个好人家还容易些。这官场起伏,哪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掉下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给三娘子定下亲事,也放心些。”
崔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兆头不好,忙连“呸”了好几声,道:“现在三品,以后只会更好!再说,我阿爹虽不在其位了,不是阿兄又顶上了吗?你还怕什么?”
这话谭玉极其不爱听,呃,好像是个男人就不爱听。
虽然谭玉心里也明白自己是靠着尚书府起家的,但如今这也是他一生之悔处;何况他从来自傲,以己之身进阶实在不是好听话,靠娘子升官更是被人不耻。
谭玉因此也就失了再劝导崔氏的耐性,来了一句:“既然如此,就让崔家管吧。”甩了袖子就走了。
崔氏见谭玉脸色不虞地走了,也隐隐有些后悔,王喜贵家的没少劝她少提男人靠岳家的事,可惜自己老是忍不住;
但又一想,明明就是这样,我还没嫌弃他攀附我们尚书府呢,他倒是提都不让提,真是穷山恶水的土凤凰,与我那婆婆一个德行。
从崔氏房里出来,谭玉深呼了一口气,又去了花姨娘房里,也没二话,直接说了一个女婿人选。
花姨娘一听,花容失色,顾不上柔情蜜意地体贴郎君了,连忙跪倒在地上给谭玉磕头,哀求道:“郎君,本来四娘子的亲事没有奴家开口的道理,但她还小啊,过几年定亲才更合适。”
谭玉示意花姨娘站起来说话,花姨娘看着谭玉有些不耐,就不敢拿乔,赶紧起来,接着道:“元洲那边是不错,可是四娘子一直在京城,恐怕适应不了水乡气候。
对了,她在元洲老宅待那么久,连那里的话都听不懂,这要是嫁过去可怎么得了?”
谭玉总觉得花姨娘这般出身,是明白不来道理的,只是到底是四娘子生母,便说与她听道:“正因为她年纪小,过些天就回去,定了亲就在那里生活,等日子久了就都会了,习惯也慢慢养成了。”
花姨娘听谭玉的意思竟是马上要送四娘子回元洲乡下去,直接哭了起来。
她长相娇柔,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好看,口中哀哀道:“郎君,那地方离京城如此遥远,四娘子要是想见阿爹都不容易啊。
再说,这京城好儿郎也多,在这里挑一个,也省得路程遥远,回次娘家都不容易。
那元洲老宅毕竟不是四娘子的娘家,要是有了事情,怕是四娘子也不愿意说。”
谭玉见花姨娘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四娘子过去的意思,本来自己直接定下就行,一个姨娘能怎地。
只是见她这样,谭玉突然失了兴致,自己的煞费苦心岂不是笑话,摆手示意花姨娘别哭了,道:“你去让人把四娘子叫来。”
花姨娘赶紧派了贴身侍女去,悄悄嘱咐让四娘子别乱答应。
待到四娘子来了,谭玉依旧问了这番话,四娘子也是哭得涕泪交加,跪在谭玉膝前不肯起来,总之就是不愿意。
谭玉见这娘俩都像是这般,又将对崔氏的话说了一遍,哪想到还是说不通。
不像崔氏,这两人倒是不领尚书府的情,但却都认为谭玉一定能够高升,到时候四娘子的婚事肯定更上一筹;
至于谭玉说的官场起伏,花姨娘两人只认为既然能伏,那就能起,反正四娘子年纪小等得起。
再说,不见得就会伏啊,谭玉如今已是三品,又颇得圣眷,是天子近臣;直接再高升,四娘子的前程大着呢。
揉碎了说也是这般,谭玉心道,看不出这花氏心还大着呢。
待要强办,四娘子就哭得要死要活,谭玉没想到一直如小可怜般的四娘子竟如此有主意,只好摇摇头,叹口气,罢了,以后谁知道呢。
谭玉回了书房,好不好都是命,这个时候也没那么多功夫儿女情长,决定撒手不管了。
至于大娘子,谭玉心道,这个没办法,我是一定给你定下了再说,要不一旦耽搁了你,你娘娘和阿娘从坟里头都能站起来骂我。
好在那一对婆媳虽然泼辣,要求倒是好说,不要求富贵,只看人品,这人就好选了。
虽说不管,总归是自己血脉,谭玉第二天还是让几个孩子都搬到乡下庄子去,说是家里有了传人的病,怕过人。
婚后成了小崔氏的崔四娘在李府的日子还是挺悠闲的,上头还有两层婆婆,用不着她掌家;
郎君李瑾自新婚第二日就日日去吏部听差,只晚上才回,也不需自己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