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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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声音。。还没有好么?”
万皇贵妃皱着眉头,突然换了个话题。
“承蒙娘娘体恤,”我道,“只可惜奴婢烧坏了嗓子,只怕是就此好不了了。”
“娘娘应该为此高兴不是么?”
我曾有一副银铃般的好嗓子,不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没有用处的东西就理应舍去。也只有有舍,才会有得。
我唯一舍不下的便是阿妹,今生唯一。
“你。。”
万皇贵妃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上套是她意料之外的。
谈话就这样中断了,大殿中一片寂寥。
万皇贵妃突然叹了口气,招招手道。
“你去吧。。本宫只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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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青稞走进殿去放下茶盏,对着织锦说道,“安喜宫的琪姑姑,带着东西来了。说是奉万贵妃之命,来探望淑女身子。”
织锦伏在案上,提笔一手按着纸,誊写着经卷。听完青稞此言,手中的笔瞬时笔锋一顿,在纸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墨痕。
可惜差了一行便写满了,织锦只得撕了那划了痕迹的纸,揉成一团。取了一张新纸,将经卷翻回前一页重新抄写。
“娘娘”青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自打织锦从前日回来,便命她去藏经阁借来佛经,取了墨砚执笔开始抄写。借着烛光竟生生抄了一夜,直至现在。双眼眼窝有些发青,一看便是未曾休息的缘故。
可就是这样一刻不停的抄下去,又该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万皇贵妃分明就是刁难人,这么多佛经,月底之前哪里抄的完?”青稞道,“您还是先歇一会儿吧。”
织锦放下笔,揉了揉指尖。接过青稞手中的茶盏,织锦掀了掀盖,水中漂浮着几朵白菊,加了些许冰糖。
“万贵妃派人过来了?”织锦浅酌一口问道。
“是,”青稞答道,“琪掌宫在殿外候着呢。”
“嗯。。”织锦皱着眉沉思片刻,未曾开口,便觉一阵反胃。
“呕————”
织锦捂着胸口干呕,又被茶水呛着了,咳嗽了起来。
青稞忙轻拍了拍织锦的背,为她顺气。见着织锦不消一会缓过劲来,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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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姑姑,”那小宫女们有些拘谨地行上一礼,说道,“贵妃娘娘的心意,纪淑女领了。只是纪淑女身子不适,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琪姑姑谅解。”
我听后只是笑笑,摆摆手表示不打紧。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生儿。”那小宫女答道。
‘生儿’?想来也该是原来柏贤妃宫中的婢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垂挂髻,一张小脸生得倒是十分水灵。
我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你家主子身子不适?”
“是。。”这生儿还是有几分聪明,估摸心里盘算着,怕让人误会淑妃故意称病,于是讲道,“娘娘这几日身子都不太好,应是受了风寒的缘故。”
“哦,原来是这样。”我故作了然,关切道,“虽说是初冬,不过因着下了雪,还是有几分寒气在的。早闻淑妃娘娘向来体弱,若是此时受了风寒,恐怕不好。。不知太医是怎么说的?”
“这。。”
生儿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要知后宫嫔妃每每由太医问诊,太医院都是有记载的。
可纪淑女这些时日压根没有请王太医来过,这可让人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怎么?”我挑了挑眉,反问道,“淑妃娘娘身子不适,你们这些下面伺候的人,居然不去请太医来看。也难怪纪淑妃的‘风寒’,迟迟不愈了。”
那唤作生儿的宫女,没曾想这样一顶‘欺主’的大帽子便扣在了自己的头上,顿时有些慌忙。
“琪姑姑有所不知,不是奴婢们不照应主子身体。而是娘娘不让请。。”
“嗯?”我看了一眼,那回话的是另一个小宫女,也是同样的年纪,稚气未脱。只是面上稍稍稳重一点,模样一般,但嗓音还是不错的。
“娘娘说,自己不过是受了些许风寒,身子没有那么娇贵,歇息几日便好。麻烦太医来走长乐宫一趟,难免落得‘持宠而娇’的名声,也劳烦皇后娘娘担心,故没有让奴婢们去请太医。”
我瞧着这宫女,神色中有着几分紧张,但还是比较镇定,倒是难得。
“你叫什么?”
“奴婢珠儿。。”
“哦,”我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们既然是服侍淑妃娘娘的婢子,淑妃娘娘为人宽和,性子温厚,平日不计较你们有所过失,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虽是小小风寒,多日不治,还是会延误成大病。前日万贵妃娘娘在外遇见纪淑女,见淑女面色苍白,很是担心,还特命了齐、张、李、黄四位太医来为淑妃娘娘看诊。”
我说着,转过头去,只见那几位太医来得正巧。须发皆白的张太医,右侧的李太医正在和黄太医交谈。搓着手的齐太医,走在最右侧。身后各跟着一名小徒弟提着药箱,向这边走来。不由得挑了挑嘴角笑道。
“不是说先前没有太医来过么?这下可好呀,有四位太医诊治,纪淑女的风寒,恐怕还是小意思了呢。。”
“琪姑姑请———”
话已至此,那唤作珠儿的宫女,只得向几位太医行了礼之后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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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殿内,我抬头不紧不慢环顾了四周左右。这才行礼道。
“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屋内陈设还算齐全,织锦卧在榻上,下身盖了一层浅粉金丝云纹千鹤湘绣薄被,身着白绸圆口窄袖交领,淡粉兔毛边宽衣比甲。头上绾着单螺髻,耳上一对白玉环珥。
“琪掌宫有劳了。”织锦坐在上首淡淡道,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不语,只是笑笑。
来时带着的补品药材一类东西,呈了上去。织锦没有兴趣关注这些,命那宫娥生儿将东西带去库房。
“娘娘身为六宫之首,对后宫嫔妃向来一视同仁,恩泽备至。得知淑妃身体欠安,十分关心娘娘,昨日提及时,还特命奴婢来长乐宫探望纪淑妃。”
“贵妃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织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惜嫔妾现在带着病,不能当面向贵妃谢恩,免得将病气带给贵妃。还请琪掌宫,替我向贵妃娘娘带话,嫔妾谢过娘娘了。待过些时日,嫔妾身子好些了再亲自到安喜宫,向贵妃娘娘问安。”
“这个淑妃娘娘自是不必担心,”我说道,“贵妃娘娘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淑妃娘娘养好了身子,便是让贵妃娘娘放心。奴婢此行,还请来了几位太医,这也是娘娘的意思————当然,奴婢是觉,让太医来看看也是有益无害,淑女可千万不要怪罪。”
织锦的脸色霎时间有些惨白,咬着发白的下唇,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抬头带着几分邪意地笑,我知道我笑起来很好看,下巴尖尖的此时却略带丰腴。只是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怎么会呢。。”织锦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也许她没有想到我会做得那么绝,或者她没有想到我还会有后招。
“那就请太医进来吧,”我说道,“天寒地冷的,几位太医好容易来一趟,在外面冻着可不好,对吧,淑妃娘娘?”
第七十章 悬丝诊脉
织锦咬了咬牙,看向我。攥着拳的手终是松了开来,叹了口气,已是面如死灰。
“琪掌宫说得极是,青稞。。还不去请几位太医进来。”
那殿中榻前支起了纱帐屏风,那唤作青稞的宫女,走到门前推开门。前至几步将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太医们请了进来。
我见四位太医走进屋中去,笑着点头屈膝行了礼。两个宫女搬了木椅,请太医入座。
“张太医年纪最长,医术超群,德高望重;李太医也是资历颇深,经验丰富;黄太医尤其擅长风寒湿邪一类病症。齐太医医术精湛,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有您四位在,纪淑女的病,恐怕不在话下。”
“琪宫女谬赞了,”那张太医摆摆手,“老臣不过是尽绵薄之力,为各娘娘主子看诊,也是圣上信任。一把老骨头了,还当得琪宫女一句‘德高望重’,实则多年医术没有多少长进,实在是惭愧。”
“是啊,”李太医接着道,“臣不过是在太医院多待得几个年头,实在算不得什么资历,琪姑娘可莫要托大了。”
那黄太医和齐太医,也同样是连连摆手。
“张太医谦虚,”我笑着恭敬道,“李太医、黄太医和齐太医,几位也都是太医院不错的太医,万贵妃娘娘才这样信任几位,可莫妄自菲薄了。”
我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阵鄙夷,那个平日见风使舵、独善其身的王太医今日不在宫中当值,算是便宜他了。不过其他这几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唤作生儿的宫女,取了根红线走过屏风。到底是天子嫔妃,太医问诊也需隔着纱帘屏风,即使是对面也不可直视,以免冒犯冲了规矩。
生儿将红线的一端系在了帐中人的腕上,执着另一端走了出来。四位太医放下茶盏,却是面面相窥,犹豫着迟迟没有接过红线的意思。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里,挑了挑嘴角冷笑。
我今日如此的兴师动众,带了四位太医前来。如果还堵不住他人的嘴,那实在是太没劲了。
张太医七十有余,身为院判颇有威望;黄、李两位太医,都是平日并行中庸,碌碌无为,不参与宫廷争斗的人。齐太医,是万皇贵妃的人,自然也必须请了过来。
今早时我向万皇贵妃请求太医同行时,万皇贵妃倒也没什么反应。可要是当她知道,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使,顶着她的名头,一口气把四位太医院有些名头的太医都请了去,恐怕会气得当场肺炸吧?
不过很可惜,这场面我看不到了。因为此时此刻,我不在安喜宫而是在长乐宫。
不过这长乐宫大殿屋子是小啊,四位太医都显得坐不开了呢。
宫里人绝不会去想我阿琪如何,而是会认为,今天这出是在万皇贵妃的授意之下的。
而我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张太医必然是第一个接过这红绳的,他身为院判,又在这些人中资历最老,谁能越过他去?
只见张太医捋了捋胡须,接过红绳,神情凝重。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悬丝诊脉的方式非常扯淡,偏偏大家却都要做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比那前些日子从南都请来的戏班子里的角儿,演得还要好看。
唉。。真是无聊啊。
可那张太医诊脉时的神色又不似作假,难道说这老头在宫中多年混吃混喝,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太医院这群人的医术,真是让人不放心。
犹记得年少的时候,有个人曾经告诉我,其实那些太医都是大骗子,都是在装样子。我一直记得他仰卧在榻上,那副少年百无聊赖的神情。不过那时他已然病入膏肓,已是药石无灵。再医术精湛的太医,看得再仔细,也恐怕只是开出一幅幅无用的方子,然后是日复一日的煎药喝药。
那药真的好苦,我知道的。。
张太医放下红绳,用笔沾了沾墨汁,斟酌许久。这时那李太医,故作轻松地碰了碰坐在旁边的黄太医。
真不厚道啊,我摇了摇头心想。
李太医也忒缺德,都是同僚,非得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实在是。。啧啧。和那王太医有的一拼。
谁也不想沾上一身腥,给淑妃看诊,真的需要四位太医么?还是说织锦有多大的面子?
谁都知道不对劲,谁也都知道有鬼,谁也不想惹麻烦。
那黄太医看起来就是那种有些温吞的样子,十分敦厚不善言辞。而且我刚才还说了一句,人家的特长便是专治风寒湿邪,阴虚调补的。所以么,佛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想,咱们还是不能看着老实人公然被欺负的对吧?欺负老实人是可耻的。
不过眼见着人家前赴后继地进火坑,自己在一旁故作镇定若无其事的人,是不是更无耻一些呢?呵呵。。
“齐太医。。”我笑着出声道。
这黄太医刚要接过红绳,听得我这样一声顿时面上一喜,只不过没有太表现出来罢了。
齐太医喉头一紧,估计是一阵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下,抬眼向我这边投去一瞥。然后耷拉下眼皮,不动声色。
我笑了笑,至于黄、李两位太医,已经露出了了然之色。
齐太医是万皇贵妃的人嘛。。这个道理要是还不懂的话,那两位干脆别活了,在宫中行走当然是要带着脑子的。
齐太医将手在袖口处蹭了蹭,想必是出了一手心的汗。然后接过了那根细细的红绳。
我抬头将目光转向那屏风后边,端坐着的女子。注视了许久,叹了口气终是收了回来。
“齐太医,您都握着那绳端好些时辰了。。可看出了些什么?”我笑着好意提醒道。
齐太医一阵汗颜,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不知。。院判大人以为如何?”
“老朽看来,从脉象上讲;淑妃娘娘此是浮脉,浮紧而乃风寒之状。不过并不算严重,只是轻微寒气入体。但娘娘近来劳思过度,以致肝气郁结,脉象弦滑。”
“前辈说的极是,”齐太医拱手拜服道,“下官也正是这么认为的。”
黄、李两位太医顿时一阵鄙夷之色。
敢情人家说半天,你只用点个头就得了?
唉,做人无耻到齐太医这种地步,也算是登峰造级了。我不得不感慨一句,就瞧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那张太医,娘娘这些天总是头痛少眠。不思饭食、四肢乏力,又是如何缘由?”生儿问道。
“纪淑妃近来劳思过度,肝气郁结,脉象可显弦滑。可有月事不调等状。。”张太医解释道,“难以入睡是肝气郁结的特征之一;而不思饭食、四肢乏力,则属气机不利所致。”
肝气郁结?我轻笑着看向帘帐。很好,真的很好。。
“既然是肝气郁结,那便可开些疏肝解郁,理气和胃的方子,”李太医接口道,“柴胡、郁金可以疏肝理气解郁,以祛致病之因,为主药;当归补血活血为辅药;木香、厚朴、茯苓理气健脾共为佐药;所有药合用,既可疏肝理气解郁,补肝血,又可醒脾补中。。。”
“至于风寒,则可服用桂枝汤,方中以桂,芍散邪敛汗,调整肌表之营卫;以姜、枣益脾畅胃,调脾胃之营卫更以甘草合桂、姜扶卫气,合芍、枣助营气,且两调于表里营卫之间。”黄太医也道,“微臣这便为淑妃娘娘开上一剂,想必不足十日便可病愈。”
说着,提笔沾墨,写下方子。
而这边,张太医的脉案也要写好了。
“几位太医有劳了,”那屏风后的帐中,织锦有些虚弱地开了口道。
我也笑着向几位太医屈膝行了礼。
起身时,我转头又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一阵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