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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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了这个小杂种——你偷人生下的杂种!嗯?果然和你一样可恨!”
说罢,竟将这女童高举过头顶。女子见状脸上满是慌乱无状,大喊道,
“你干什么?你疯了——那是孩子!你要干什么——”
“孩子?”男子大笑道,“是你和你的好哥哥的孩子吧?呵呵!”
“你要做什么?”女子试图去抢男子手中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这和她没关系——”
而女童接着这个空饷,对着男子的手虎口处使劲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杂种——”
男子彻底恼怒了,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挥手竟将女童扔出了马车。
“啊——”
女童的惨叫声,回荡在车外。
“娘亲!娘亲——”
“不要!”女子崩溃了,爬起身对着那木窗徒劳地唤道,“琦儿——”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浣衣局(1)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院中的东侧是一排排红木架,上面挂着条条被褥布帛。西侧是一口口大缸,足足有一人多高。还有一口水井,井边散落着几只铁皮水桶。
院中央的空地上,聚集着一群女子,头戴湛蓝方巾包纱,上身是天青色袄衣,下身是玄色粗布长裙,有的则围着深蓝色亚麻围兜。她们挽起袖子,有老有少,统共近乎数十上百人。
“喂!帮个忙——拽一下!”
“等会儿——”
那少女放下手中的水桶,走了过去,接过另一名少女抱着的被单,找到一个角,两只手拉开。
另一个少女退后一步,两人将这几丈长的被单撑开,然后对折,折叠几次后收了起来。
这边的一个女子,则从那木架上,取下一件件晾晒之后的衣服,放在托盘上,抱进东侧的屋中去。
场地中央,有许多女子蹲在地上。木盆里盛着满满的衣服,她们在用木槌击打着盆中的衣物。
。。。。。。
头顶的天空,太阳刚刚升起不久。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起身走向那西侧的大缸,挽起袖子从大缸中捞出一件件衣物。
这过程并不顺利,且十分吃力。
那浸泡在缸中的衣服,吸足了水,沉重的似铅块一样。
我摸到了一团棉布似的东西,然后用力将它拽出缸中。
我在缸前拧了拧,然后扔进木盆里。抱着木盆离开了水缸。
在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停了下来。我蹲下身,放下那缺了口的木盆,发现它底部是带着漏洞的。盆中的水滴到了我那开着线的黑布鞋上,也同样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咧了一下嘴。。
正很正常,我拿到的木盆从来就没有不是坏的过。
我耸了耸肩,向桶中倒了一瓢皂荚水。然后将那衣服按下去,对着一片污渍痕迹着重搓洗。
“喂,看见没有?喏,就是那个家伙。。。”
“看见了诶,长得好奇怪;眼睛那么大,脸还跟个锥子似的,瞧那鼻子。。从哪儿来的怪物?”
两个凑在一起洗着衣服的女子指指点点地对话道。另一个女子也扭了扭头,尖声细气地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哼,不但人长得怪,脾气也怪!都来了半个多月了,一句话也没见她说过。对谁都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假清高!”
“呵,人家是从六宫出来的嘛,哪儿瞧得上咱们掖庭这块的小地方。”一细眉细眼的女子,直起身子幽幽地插话道,话语中带着几分酸味,“这有的人眼界高,还就是不一样呢。”
我停了停手下的活,抬起眼冷冷地望了一眼那说话的女子,然后低下头充耳不闻。
盆中的泡沫,溢了出来。
我用力地搓着那一小块褐色的,像是汤羹撒落上的痕迹,似乎淡了很多。
那边,几个人说得正是兴头,饶舌声远远不断地传来,混浠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
“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样,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成天猫在那里爱答不理的给谁看呀?”
“哼,说得倒是挺玄的呵。”另一个声音不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
余光中,其中一个女子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使劲地搓着那块痕迹,它已经变成了浅黄色,正在一点点地模糊。
如果不是白底的衣服就好了。
若是颜色再深一些,看起来应该就不会这么明显。
我用带着厚茧的拇指蹭了蹭,那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淡黄色印记,拇指指甲上一条长长的裂缝。
“嘭——”
那木盆突然被一只脚猛地踢翻,飞出去足足一丈多远,连带着盆中的衣物在地上滚了一个圈。
“哎呀,真对不起。。。”
那盆中的皂荚水溅到了我的身上,我揉了揉眼睛抬起头。
只见那女子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丰腴中略有几分难得的秀丽姿色。她蹙起纤细的眉毛,撅着两片薄唇,一副十分的委屈的样子,显出几分楚楚可怜之态。那水汪汪的秀目,乌黑的眸子略带水雾。
“这位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子摇摇头,摆着手,好似做错了事追悔莫及一般,“我只是路过,我没注意到姐姐在这里的呀。。我。。。”
她这一番话,说得却十分大声,引得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向这边看去。
“姐姐,我给你赔礼道歉好吗?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啊。。。”
女子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向前一步的时候,一只脚却狠狠地踩上了我在地上的手。顿时一阵钻心的痛感,使得我头皮发麻。我咬着牙,嘴唇紧闭。
我抬着头,阴冷的眼神注视了一会这女子,只见她的瞳仁里,隐藏着一丝得意和狡黠。
也许是我看得她有些发毛,这才收回了脚。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么。。”那女子略带失望地嘀咕着,走了回去。
我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俯身捡过来木盆,拾起地上的衣物。又打了一盆水,重新搓洗了起来。
不一会,皂荚水泛起的泡沫,充满了木盆。
我接着搓完了其他几件衣服,端着木盆起身,向着木架边走去。
我放下木盆,将衣服捞出来拧干,然后展开逐件挂到了木架上。
我抖了抖最后一件衣服,高举过头顶挂起,然后端起脚下的木盆。
“而且呀,我告诉你们。。”
那几个女子,正聚在一起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宫中,各种茶余饭后消遣的内容。
我走过她们身旁,绕了一圈。
“哗——”
只听得一声流水声,接而便是女子的尖叫。
“啊!!”
那刚才踢盆子的女子,此刻已是狼狈不堪;兜头一盆皂荚水从头顶顺着脖颈处流下,直浇了一个透心凉。
而在她那几个饶舌的女子,也都被盆中的水溅了一身。
“喂!作死啊——你干什么!”
女子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也滴着水珠。起身恼羞成怒地指着我大叫道。
“有病呀你?病的不清是不是?啊——”
话未说完,一个木盆倒扣在了她的头上,女子打了个趔趄,向后被地上的水滑倒。
我捋了捋袖子,看着那扔出去的盆子精确无误地命中头部,转身离去。
装无辜?呵呵。。
身后女子的咒骂声喋喋不休,我晃了晃脑袋,走进东侧的屋中去叠衣服。
**********
“王嬷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那个苏子琪,简直太不像话了!”女子啜泣着,控诉道,“她居然、她居然拿脏水泼人!好端端的谁也没惹她,她就那样——真是过分!”
旁边的三四个女子,也加入了控诉的队伍。
“是啊,嬷嬷。她一定是仗着自己从前是宫女,简直没把您一个管事嬷嬷放在眼里。不然她怎么会那样有恃无恐的往别人身上泼水,她这就是藐视您的表现呀!”
我走出屋,冷冷地看着这群女子。
呵呵。。
原来三八还会告状呢,真是一群长舌妇。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肖飞燕——你够了吧?”这时,从右侧传来一个女子不满的声音。
我转过头,只见一个同样身穿青衫下围蓝布兜的女子。圆脸庞下巴丰腴,姿容倒是不错。
“明明是你动手在先,活该被人家泼,还好意思在这里告状?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那装无辜,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的女子叫肖飞燕。。
“魏灵霄?呵呵,”肖飞燕一愣,然后不屑地笑了,“这里有你什么事?你知道什么?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我明明看见你踢人家的盆子了,”灵霄辩驳道,“要说欺负人,也是你在欺负人家好么?大家可都看见了对不对?你还想抵赖?”
“我。。那我也不是故意的!”肖飞燕指着我叫道,“反正是她泼的我!王嬷嬷,您管不管呀?就因为我不小心踢翻了她的盆子,她、她就拿脏水泼了我一身!我的衣服现在还是湿的呢——”
“对、对,”旁边的女子附和道,“我也看见了!飞燕姐是不小心的,她是存心蓄意谋害!”
“哼,而且我还向她赔礼来着,大家都听到了是不是?”肖飞燕的气焰又涨了起来,“魏灵霄?别告诉我你没听见?”
“你、她。。”魏灵霄也没了话说。
王嬷嬷也听烦了,张了张嘴道。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你——还有你,统统给我干活去!洗不完不许吃饭!”
“可是。。”肖飞燕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女子拉了拉,只得屈膝道,“喏——”
王嬷嬷今天似乎心情不好,芝麻大的小事,根本不带搭理的。
肖飞燕想告状,却没有挑对时候。
我只是侧身,提起地上的水桶。
“哼——”肖飞燕撅了撅嘴,“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走着瞧!”
我扭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甩了甩手中的水桶。
肖飞燕大概是有过一次教训,怕再被泼上一身,忙是退后一大步。
“你!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好看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浣衣局(2)
我端着木盆,照例向水缸边走去。
伸出手探进那一人多高的大缸,捞出里面浸泡着的衣服。
入秋了,需要清洗的夏裳,以及绸帐薄被,成拨成拨地送进了浣衣局。
我正将那布衣从缸中拾出来一半,却不料身后似乎有人。
“唔——”
我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身后的人猛地伸手推了我一把,力气还不小。
“咕咚。。。”
我感到眼前一黑,头被按进了水中,呛上了好几口水。那混合着脏衣服的缸中水,混浊而带着一股令人反胃的味道,令我感到一阵恶心。
那身后人压着我的脖子,用力向下,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皱着眉,挣扎着咽下一口缸中的水,屏住呼吸闭气,头突地向下一扎。
“呀!”
身后的人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忙是松开手。原是想叫我呛上几口水,没打算要我的命。
感觉后颈一松,我在水中悄然呼出一串气泡,慢慢睁开眼,头却依然在缸中没有动。
身后偷袭的人,不知我是不是晕了过去,又向前试探着碰了碰我。
我一只手飞快地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臂,细嫩的手腕完全没有挣脱的能力。我从水中探出头,手中拽着那条胳膊顺势一拉。
“哎呦——”
那女子一声惊呼,像是没有想到的样子。我后背贴着她的身子,俯下身蹲地借着力,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扑通——”
水花四溅间,那女子华丽丽地掉进了缸中。
“啊!救命——救命啊!!啊——”
女子在缸中扑腾着大叫,可笑的是那缸也不过一人高,和浴桶一般。她掉进缸中加之之前的折腾下,水早就空了一半。
要不是她扑腾着乱折腾,显得那水看起来挺多的话。。呵呵,即使那样也恐怕淹不死。。。
作死倒是有可能。
我捋了捋袖子,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端起脚下的木盆。
贱人就是矫情。
********
事实证明,三八不但会犯贱,告状也是一把好手。
“公公,她又谋害人——”翘儿控诉道,抽噎着吸了吸鼻子,“绿釉妹妹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她就把人家摔到了水缸里去。受了风寒,现在还在床上养病,呜呜。。。真是岂有此理!”
“她就是个害人精!”肖飞燕也跺着脚,“前天还往我的鞋子里放了根那么长的绣花针!扎得我脚好疼,流了不少血呢——您可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肖飞燕,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灵霄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把针插到了人家的枕头上,哪儿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
。。。。。。
“又是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韩太监翘着兰花指,刷了刷手中的浮尘,鸭子似地数落道,“三天两天的总要惹点事!本公公管着你们这些刺儿头——啊?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面朝北方,弯着腰,手扳着双脚。
板著【1】。。果然是要命。
已是黄昏时分,两个时辰过去了。
我头朝下,盯着夕阳的影子。
有点想吐。。。
“听说那刺儿头来头可不小。。”
王嬷嬷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
“早就知道。呐,不就是六宫出来的么?”
大概是刘嬷嬷接话道。
“我看也不是个善茬——安喜宫是什么地方?哼,扫地干粗活的小蹄子,打扮的可比正儿八经的主子体面!”
“可不是么?”王嬷嬷道,“就说上午从安喜宫来得那个黄毛丫头,那扮相,啧啧。。真是没法比!想当年我这也是伺候过先朝主子的人,也不见得过两天滋润日子。”
“呵,那可不一样。”刘嬷嬷道,“这跟主子,也得跟对了人不是?就说安喜宫那位,可是圣上宠着的。你当年跟的那是个什么主子?一个不受宠的嫔,哪儿有什么好日子?不是痴人说梦么。。对了,那黄毛丫头,都说什么了?”
“。。。。。。”
我的右耳最近好了许多,平时可以听得到声音。
可是上午时因为灌进了水,此时耳朵又嗡嗡不止。
王嬷嬷说话时传入我的耳朵里的,本就的微弱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那丫头真是那么说的?”刘嬷嬷
“你以为呢?”王嬷嬷缓缓道,“人家说,那可是她师傅的意思。。那安喜宫那一位是什么态度,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要我说,这水可混得很,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刘嬷嬷道,“万一有个什么变动,我看可悬了呢。轻音那个小丫头片子,当初在浣衣局我就看她不是个善茬。转眼的人家就进了安喜宫,如今快一年居然成了掌宫。”
“就是,”王嬷嬷也道,“那会子我就看那小丫头不老实,蹦跶着倒是出息了。。。”
“。。。。。。”
夕阳洒下的余辉还未消散,我头朝下气血直冲面上,感觉阵阵眩晕。
“那就看着办好了,”韩公公公鸭似得的嗓音也插了进来,“人家既然都私下里派人放了话要整人,咱就照办呗——嘿嘿,那模样长得是怪了些,倒也是奇货可居。。洒家姑且换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