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女术师-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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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前,最忌得寸进尺,也最忌恃宠而骄。
北风呼啸而下,一直沉默而立的女子,素色丝带随风而舞,如墨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在猎猎北风中,半遮半掩那张精致如素色牡丹的容颜。
华美,娇媚,倔强,迎风而立。
帝王尊贵的身子一动,便有随侍之人一拥而上,随侍身侧,以防不测。
“尔等退下!”威严的嗓音压下,随侍之人全部止步,却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黑色织金暗纹的衣袍在女子身侧前停下,强大的气场缓缓靠近,女子半分不动。
帝王手指一探,双手抚上女子娇嫩的下巴,轻轻上抬。女子如同秋水洗过的双瞳明亮而清澈,湿漉漉的双瞳暗含无尽诗意。
帝王心下大喜,目光扫过面庞如玉的魁儡子,大声赞道:“妙!妙!妙!”
女子双唇轻抿,双眉如远山含黛,她目光虚缓,越过帝王肩侧,落到万里迢迢,奔腾不息的江河之上。
芙蓉帐再次落下,车碾外围春光灿烂,北风猎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面若冠玉的傀儡被随侍之人搬上了另一处车碾,自然也不曾有人注意到,由木头所制之人,悄然抬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千人所侍的由华丽帷帐遮掩的队伍中最高的车碾。傀儡本没有自己的情绪,它们皆是由主人一时兴起或者耗费心血制造出来的玩物。
供人玩乐,供人欣赏,也用于别的,不可为大众所知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从头到尾,它们都只是一个算不上人的,活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客。它们没有名字,唯一有的称谓,便是魁儡子。
傀儡,木偶,它们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情绪。它们从始至终,只是主人手下的工具。
芙蓉帐暖度**,在密不透风的帷幕里,一些故事正在开始,而另一些故事正在结束。
至于那只魁儡子,没人在意。它的命运,便是在它消耗完自己身为工具的使命后,被随意丢弃。
落在布满灰尘的暗无天日的仓库中,除非有人心血来潮,再次想起它蹁跹的舞姿,再次将它搬回到如洗的碧空之下。
但也没人在意它,而这座浩瀚逶迤,华丽富贵的王宫中,又多了一位眉美貌倾城的新宠。
这王宫中,最不缺的便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她们生为帝王生,死为帝王死。
没有例外,也没有人可以幸免,也不会有人不一样。
第二百五十一章本分,公输班
“咯吱”
陈旧的门被推开,许久不见的光线落入黑暗的仓库中,掀起满室的灰尘和尘埃。
身穿华丽裙裾的女子立于仓库外,她白皙娇嫩的脸更多了几分媚意,可眉眼间的冷冽,又将她抽离出尘埃。半妩媚半倾城的意境,在她脸上,交织得相得益彰。
有随侍之人急急跨入黑暗的仓库,女子素手轻抬,朱唇轻启,只低低说了两个字,“退下!”
随侍之人面露惶恐,又要跪下。女子摇头,娇嫩白皙的手抚上木门,只身踏入了布满灰尘的地方。
每走一步,华丽的裙摆便又拖曳出一条条痕迹,灰尘掀起,在金色的光芒中跳跃出华丽的舞蹈。
门外的随侍还在跪着,面上的惶恐不安和紧张毫不掩饰。但美丽精致的女子抬出素手,在层层叠叠的旧物中翻找。
她面上神色如常,但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着急。直到她看到再熟悉不过的暗纹,这才探出涂了大红丹蔻的青葱白指,用力将它抽了出来。
有旧物倒塌,门外随侍之人面皮也随之而颤抖。女子一直紧抿的唇,这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恍若隔世的牡丹又如同初升的朝阳,照耀出一室的光华。
傀儡纹丝不动,毫无生机,如玉的面庞早已布满灰尘。
女子探出衣袖,缓缓擦拭,姿态优雅,动作轻柔,唇边的笑意却已经收回。
直到那张面孔再次落入眼底,女子这才收回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另一侧衣袖中,掏出了一颗红色的砂石。
透明的指尖在傀儡心口之前的位置轻点,一个刚好如同砂石大小的缝隙便露了出来,女子手一松,那颗砂石正好落入,指尖再一点,心口的缝隙便被愈合。
“你若是能走,便自己走吧!不要叫人将你认了出来,也不要叫人知道了,你不过是一截木头。”女子声音低沉,轻柔的声音写满了叹息和遗憾。
她侧头,满头的珠翠闪出熠熠光泽,却都不如她眼眸中的碎芒耀眼。
躺在地上的傀儡从始至终不过是一截木头罢了,它面无表情。直到女子平缓的脚步退出了仓库,直到仓库大门再次合上,直到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光影里,木偶却仿佛活了一般,缓缓坐起身。
一手按着的,正是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有一颗真实存在的,正努力跳动着的心。
仓库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一截被雕刻成傀儡木头,第一次以人的身份站在了巍峨的宫门外,阳光刺目,而那一碧如洗的天空,却再也不似当年的辽阔澄澈。
不再年轻的帝王死了!死在芙蓉帐里,死在华丽精美的美人榻上。
死讯突然,伴随着诡异,但没人外传,也不敢有人外传。因为帝王年迈,而他死前,躺在他身侧的女子,本该属于的心脏的位置,却留出了一个大窟窿。
娇媚艳丽如同牡丹的年轻女子,却只是一具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头人。她眉如远山,瞳若秋水,却没有呼吸,而心脏所在的位置,也没有任何鲜血。
床榻上红艳艳的一片,血色暗红,一根最简单的松柏枝,将他前胸和后背贯穿。
常伴帝王身侧的原来只是一具漂亮如同活人的傀儡人!新的帝王经人提醒,这才想起在暗无天日,灰尘堆积的仓库里,还有一具擅长跳舞的木头人。
但等随侍之人再去寻找时,仓库灰尘依旧,那具被随手带回来的木头男子,却再也不见了踪影。
新的帝王讳莫如深,下令随侍之人不得外传,后又为以防万一,便将当日亲眼见到此事之人,全部灭口。
而在深宫之外的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却多了一位擅长手工艺的匠人。偃师再不复存在,那位擅长手艺之人有一名,唤作公输班。
传说他面庞如玉,气质清冷,但他又有一门好的木匠手艺,但他只为木工而作木,却甚少开口,人人都道他是奇才,只有他笑而不语,且时常将白皙手指覆在胸口处。
他常年做木,一双手指却白皙如玉,从未生过茧。而他有生之年,所做的最后一只木,并不是木工,而是一截上好的沉香木雕刻而成的傀儡人。
传说该傀儡人是一位女子,栩栩如生,面容精致,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女。她四肢能动,却不能言语,可作舞,不可进食,也不会笑。
知此事者皆佩服公输班有此本事,但也遗憾,如此绝色佳人,终于只是一截木头。
再美,她终究只是一块木头罢了!木头,是没有心的!也没有喜怒哀乐!
故事到这里结束,开爷停下了缓缓的语调,目光落到了他面前摆放的那盏灰扑扑的油灯上。
洛小北一直垂着头,直到此刻,她才抬起双眼,同开爷一般,将视线落到那盏盛满她鲜血,却没有任何不同的油灯上。
“你们想用我的血将油灯点燃?”洛小北声音沙哑,手臂的疼痛缓缓减轻,但她听了一个故事之后,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陵墓中所葬之人,正是公输班,而淑尤,只是公输班雕刻出来的,用来代替那位女子的傀儡人。
但那位女子本身也只是一具傀儡人而已,可是她把自己的心给了公输班,但她最后所做的,便是去刺杀早就不再年轻的帝王。
帝王已死,执念消失。拥有那颗红艳艳砂石的傀儡,便可以如同活人一般在世间行走,并拥有超神入化的木工技能。
公输班出自那位女子之手,而那位女子,却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但它们从始至终,所拥有的,也只是一颗心而已。且不老不死,直到这颗心,给了别人,被人所传承下去。
“淑尤说,你们的本分……是什么?”洛小北轻轻开口。
如果淑尤存在于陵墓中是被人刻意放进来的,又何必在沉睡上千年之后,又被洛小北唤醒?
但她随即又想到一种可能,明亮的双眸忽然抬起,又落到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开爷身上去,“她想要公输班活过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七星灯,灯油
这个认知让洛小北吓了一跳,但她旋即又皱眉。
淑尤说她没有心,应该不是指她自己是木头人这件事吧?而是指……
洛小北的视线落到开爷脸上,而是指哪怕她有心,这颗心也不能让她自己做主。
公输班仿照当年那个女子的模样将淑尤雕刻了出来,又将自己那颗心给了淑尤,从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是让那个女子复活而已。
淑尤,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替代品。
哪怕最后的关头,开爷用青冥的枝丫杀了淑尤,淑尤也不曾怨恨过。但她竭力想要办成的,也不过是取洛小北的血。
用洛小北的血去点燃开爷手中那盏灯么?
那开爷又是什么呢?他总不会也只是一个木头人吧?
洛小北将视线移到那盏灯上,和没加洛小北的血之前相比,并没有不同。或许开爷对淑尤说的是真的,她的血已经没有点燃灯盏的能力,但淑尤不信,所以她一定要取血。
“你可以走了!”开爷一直坐在原地,垂着头,视线落在灯盏上,看不清神色。
他没有要回答洛小北全部问题的意思,他不愿意说,也懒得去说。
“那你呢?”洛小北见开爷已经有赶人的意思,心底有些着急。
开爷这才抬头,似乎对于洛小北问她的问题不耐烦,漆黑的双瞳盯着洛小北看了看,终究没有要说什么。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子将夜明珠的光芒遮挡在身后,拉长的身影将洛小北笼罩在光影里,右手握着的,是那盏灯。
“等等!”洛小北忍住右手的疼痛,一咬牙,一手托着手臂站了起来。洛小北想了想,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问:“九月怎么办?”
不断前行的身影陡然停滞,他似乎没想到洛小北会问到这个问题。宽厚的后背正对着洛小北,孤寂和寥落在光影交错的黑暗中,抽离出一抹长久的寂寥。
洛小北不知道开爷究竟是什么身份,如今也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又或许,这两种都不算!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是因为同样的目的走到一起的战友,如今又要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分别。
洛小北咬牙,她不该过问太多的事。提到九月,也并非存了真心为九月着想的意思。洛小北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对于她自己的血脉问题,又或者说,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
“我没有心!”开爷低沉沙哑的嗓音淡淡想起。
洛小北一怔,这句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开爷说了。但用来回答关于九月的问题……
洛小北忽又想到了淑尤。
淑尤说自己没有心,但其实她是有心的。但是她的心从始至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公输班大概也没有想到,当年他因为想要复活那个女子而亲手刻出来的木偶,在千百年之后,同样也执着于将他复活。
但是木偶不知道,公输班既然选择了将心给她,便已经存了不再活下去的意思。
有心有什么好呢?会痛,会难过,也因为执念太深,所以活着,只是一种长久的折磨。
做木偶,未必不比做人,来得轻松。
大概,公输班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哪怕他雕刻出了淑尤,那个木偶也不是那个早已经消失在火海的女子。
但他大概也没想到,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女子,也会和他一样,执念太深。
开爷未必没有心,他重情重义。对于九月,也未必如他自身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但他或许也有执念,这个执念是什么,洛小北却不得而知。
“你既然说得出来这句话,便证明你是有心的!”洛小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像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她自己,此刻也是有些凌乱的。
“当年,公输班,收了一只狸力在墓中。并没有要狸力守护陵墓的意思,只是不想它为祸四方。”开爷忽得转移了话题。
洛小北虽不知他提这件事为何意,也只安安静静听着。
公输家以墨斗为收妖诛邪之上品神器,并延续了这么多年而传承下来,也和公输班有关。
至于那只狸力,收于墓中而被禁锢,却没有被彻底消灭……洛小北的视线再次落到开爷手中的灯盏上,莫非是和这只灯盏有关?
“当年公输班点燃七星灯,只是用于超度净化他所带到这陵墓中的怨灵,后又怕灯火熄灭,对狸力影响不大,所以种上了能净化邪恶的青冥。”开爷转身,视线扫到洛小北脸上,“但这盏灯熄灭得太早了!”
“太早?”
所以这是为什么会存在不只一只混沌和那些位于水潭中的,形状似乌龟却又嗜血残忍的东西的原因吗?
而狸力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也是因为和灯盏熄灭太早有关?
“是被我打翻的!”
冰冷的话语让洛小北猛然抬头,开爷面无表情的脸正好落在她的眼睛里。
“所以你在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的……”
“灯油!”
洛小北瞪大了眼睛。
开爷定定站在那里,对于洛小北的反应并不奇怪。
“你需要的灯油不是我的血吗?怎么又去陵墓中找?”洛小北音调提高了几分,她万万没想到,开爷翻遍万千陵墓,只为了找一盏灯油!
“你的血不合适!而且,需要的也不只是你的血!”开爷双瞳漆黑,哪怕整个过程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似乎都没有情绪的起伏了。
洛小北从开爷的话里听不出哪怕一点点的遗憾和可惜。明明,她就是那个可以提供灯油的人!
“难不成,除了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