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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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来还想递个眼色给她,把前日里得到的一串价值不菲的东海粉珍珠手琏塞到她手上,把今晚到这美人舱房里去过夜的事给说定了。
但看到她这张冰冻的脸,他就知道,昨夜他虽然使尽了讨好的招数,说尽了花言巧言,好不容易上了她的床,她平常也给他几份好脸色,但她心里想给楼云做侍妾的念头还是没有断。
他心中生恼,也不去自讨没趣。
楼云在舱中,便也并不意外地看到他和林窃娘擦身而过时,暗中伸手,隔裙摸了一把林窃娘的大腿,把那泉州官伎的行首气得浑身发抖。
楼云便有些头痛。
楼大和他一样,也有几分看到女人就挪不动步的坏毛病。
要不是他们是打小认识的同族兄弟,这人的刀法、骑射都是他亲手教训出来,又知道他颇有几分精明狡黠,这些年办好的事情也该得一个武官之职去历练几年,否则就他这至今没有半点长进的尿性,他本是不便把他带去高丽的。
免得他一时没看住,失了大宋国体。
“大人。”
楼大进了房,恭敬地叉手施礼,神色果然是练习出来的一本正经,再配上他那端正的容貌,一身鲜亮崭新的锦衣和幞头,马上去参加京城里的皇室燕射之礼都是足够,
“小人已经安排了人手,向唐坊后的驻马寺去探听消息,联络泉州几位游学的高僧。”
说罢,他从束袖中取出了密闭在竹哨里的鹁鸽传信,呈给了楼云,眼中微有些得意,
“这是小人半年前安排在唐坊里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
大宋各地的海上传信,都是用广州港海商精心培养的鸽种,这次到了东海海面也没有出差错,他这办差的自然高兴。
“季辰虎的事办妥了没有?”
楼云一边问着,一边把竹管丢还给他。
他展开一两句话的密信匆匆一扫,看到上面写的都是关于唐坊在东海的生意往来,还有他已经知道的消息,比如坊主季青辰近三年来与黄氏货栈不声不响的大宗财货来往,居然没有被王世强悔婚丝毫动摇。
要知道黄氏货栈的东主虽然是黄七郎,但王世强不仅对黄七郎有救命之恩,结义之情,还出钱资助他去西北一带买下了一支驼队,这驼队横穿西夏,走的是沙漠里的外蕃生意。
所以四明王氏在黄氏货栈是一定分了暗股的。
而唐坊和黄氏货栈关系如此密切,完全不受王世强的影响,只说明唐坊在那支西北驼队里同样参有暗股。
那季氏女子……
他皱着眉,便把鸽信在手中撕碎了开来。
他脑中不由闪过那画像上的女子,虽然是侧面像,五官眉眼并不能看清,但他知道谢国运最擅长捕捉神韵,她在檐影桑风下,浅笑低眉,却自有一股平淡接纳世间变幻的安稳,确实不仅是柔软清媚的美人儿模样。
但她,实在也不像是心怀天下,把手伸得如此之远的女中豪杰。
她到底意欲为何?
“大人,季老三这人是个蛮夷,实在是软硬不吃……”
楼大的禀告声传入耳中,他不再在心中揣测那季氏女子的性情,更懒得去王世强这一回下船会不会与她旧情复燃。
他既然已经来到东海,与其与女子过多纠缠,不如安排她与陈家的亲事,再扶持她的弟弟取而代之,反倒是更顺理成章的事情。
季辰虎来的正是时候。
“你去告诉他——”
他不需多问,就知道楼大没把事情没办成,不由得眸色微沉,带出几分凌利,面上却笑了起来,说道:
“虽然有王世强和江浙海商纲首们替他说情,寄下了他的首级,但本官的船上并不是王家的东海,也不是唐坊的地界!再给他半个时辰,等本官和秦副使赏画完毕,他如果仍然冥顽不灵,不服本官的差遣,就按处置海贼的规矩斩下他的脑袋,挂上桅杆!”
说罢,他右袖一卷,负在身后,出舱而去。
楼大虽然觉得季辰虎这蛮横的阶下囚实在是个难得的人物,杀了可惜,但也不敢多言。
此人胆大包天,不仅敢在海上拦截大宋国使的坐船,还敢率喽罗们围船索要财货,要不是楼云使计,故意用兵器、铠甲、兵书引他上船,只怕国使坐船就会被他给烧了。
就算他被骗上了船,他楼大也在铠甲箱上设了陷阱,抹了软骨的药物,船上的六十七名楼府家将合围,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几乎被他利用舱道逃了出去。
还是楼云亲自动手,一箭射伤了他,才把他活擒了下来。
结果,昨日扶桑国差来慰问的使者上船,其一是向大人传递扶桑摄政关白大臣的书信,其二是邀请大宋国使登岸,而本来并不打算在扶桑登岸的大人却居然没有断然拒绝。
要知道陈纲首苦劝许久,他都因为离开临安时,得到了官家不可节外生枝的叮嘱,一直拒绝,而这次假借受海风所吹,漂流到扶桑海面就已经是对陈家的最大支持。
只不过,他今日又故意把王世强逼下了船,让他提前登岸,想必是已经改变了主意?
应该是遇上这季辰虎,才会如此。
思索间,楼大还要头疼如何说服季辰虎,楼云快要出门的脚步一顿,也不看门外的林窃娘,反而转头看向了他,神色一沉,道:
“年纪已经是二十五,既未成家也未立业,在船上宁可闲着,也不知道和水师都管们多多亲近,向他们讨教武艺、兵法,昨天吴管带让你去他房里,商议回到泉州后的剿贼方略,你去了没有!?”
林窃娘早听习惯了他训斥楼府家将。
她知道楼云毕竟是三榜进士出身,虽然听说他十六岁时就受命封赏山东义军而得了八品军职,而后才弃武从文,举加了科举,但和楼大这样的粗糙武人到底截断不同。
她细想着他这话里的意思,便猜测到这一次出使回国后,他看来不仅要为楼大谋一个武官官职,接下来就是要让他去泉州水师军中历练。
但那吴管事可没有这样的尽职守责。
“昨天晚上,本官召你也不见来,到哪里去了?”
楼云斥问着,楼大当然不敢说他去了林窃娘的屋子里过夜,只能强瓣道:
“大人,那姓吴的根本不和小人说剿贼的事,一个劲地问着小人有没有婚配,小人又不要做他吴家的女婿,所以才没有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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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谢老书友珂妃的礼物打赏。
024 卿本良人(修)
“胡说!”
楼云知道他粗鄙不文,听他说得难听,沉脸叱骂,“吴管带家三代都在泉州水师,他的
妻室听说是娶的通家之好,想必也是泉州水师中的管带之女,他们家的女儿难道嫁不出去,非要到我府中来寻一个还没有官品的混帐小子做女婿?“
林窃娘听他虽然责骂,但回护之意却是明显。
楼大一个区区家将头目,虽然曾经机缘巧合在海上杀贼,援救过当时去剿贼的吴管带,
但他没有官品前,毕竟只是一个门客家丁般的角色。
吴管带就算是要拜谢他的援助之义,又赏识他的才干,所以屡次在楼云面前提出要让
楼大去他麾下去做个校尉,将来也好挣个前程,却也不至于拿亲生女儿来谢他。
至于楼大——楼云向来是知道,楼大有几分傲气的。
她林窃娘当然也知道。
“大人,吴管带膝下正有一女,年方十九——”
她移步上前,轻声禀告,楼云瞥她一眼却没有出声,神色间也没有诧异之色,反倒是楼大一惊,连忙插入截断道:
“大人!那些都管们懒得出油,兵法还如小人知道得多,平常他们在泉州城,操练得还不如咱们市舶司里的税丁们勤快,他们能教我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吴管带就是个废物酒篓子,跟他比起来,我还领过兵杀过海贼呢——”
说话间,楼大急了些,满嘴“你你我我”了起来,虽然被楼云的眼神吓了回去,然而他眼角瞟着旁边垂头不语的林窃娘,还有她微微苍白的侧脸,他仍是鼓足勇气,结巴道:
“大人,我想娶……”
“我什么?不懂规矩!上下尊卑还分不清吗?这几年真是白教你了!也不知道给兄弟们做个样子!明天你不用出房了,在舱里把《论语》抄写一百遍!”
楼大只比楼云小了几岁,从小也是一起长大,但他和府中那六十余名暂充家将的楼姓兄弟,却都是被楼云近几年回西南后从山中带出来,他一路教着他们识字说话、教着人情世故,教着大宋礼仪,刀法骑射,名为主仆,其实是如父如兄的角色。
他虽然早就觉得楼云自西南山中出来,又到了京城里去寻亲,书是越读越多,官是越做越大,如今居然不再和兄弟们一起在女人堆里混闹,连以往最爱去的妓寨也少去。
要不是他还经常把官伎带在身边,府里也有七八位美婢,兄弟们逛妓寨他也不会管,他几乎都要以为楼云改做和尚吃素了。
他心里想娶林窃娘为妻,却不敢再说,眼睁睁地看着楼云出舱,林窃娘殷勤跟上,随着他向副使、属官们赏画的前舱公厅间而去。
他想起林窃娘曾经说起,反正侍妾都是四五年的租契,容易打发,她若是想做楼云的侍妾,说不定还有一二成的机会,但要是想三媒六聘嫁给他楼大为妻,只怕半成的机会都没有。
楼云不会答应。
他只能叹口气,出门向后舱走去,准备用一肚子怨气叫那季老三知道一点厉害!
远远的,还隔着几十步远,楼云就已经看到了舱道尽头属官们赏画的公厅舱,舱门前的珠帘正随波摇曳,厅中人影绰绰。
他更看到了书童骏墨从舱道侧门边探出头来,向他悄悄示意。
副使秦从云已经请到了。
珠帘内,隐约可见得厅间墙面上水墨烟笼,挂着的一副接一副的水墨画卷,这本来就是他暗中吩咐陈洪以三天前的台风为借口,与江浙海商争吵时挑起来的赏画赌约。
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吸引江浙纲首们的注意力,免得他们围上来为那季辰虎求情,二则,也是引得秦从云移船过来的借口。
眼见得万事皆备,只等他收网,他却仿似置身事外,仍是信步走在舱道上,尤在淡笑道:
“前日我看到那舱里居然挂出一副《雪夜江行图》,倒也吃了一惊,没料到他们江浙海商出来走海时,身边居然也带着如此多的画卷,偏偏在高丽也不见他们交割贩卖这些货物。”
“大人说得是,只不过,以奴家看,他们倒也不像为了今天的赏画赌约而故意隐瞒,而是没把这些画卷当货物,反是当成了与高丽贵官们结交的厚礼,私下赠送呢……”
她何等玲珑,当然知道他用夷女画像激怒王世强,逼他下船后才趁机给秦从云下了圈套,以赏画赌约把他从王家海船引到了他自己的座船。
副使秦从云,本来是明州通判,也是王世强的好友。
楼云自然也知道是江浙海商和高丽贵族之间结交的方式是他们不会外传的秘决,就如福
建海商和南洋、阿拉拍商人结交时所知道的种种忌讳,他们也是绝不会透露给外人的。
而他,只要能以赏画为名引来秦从云就足够了。
她巧移莲步,正要上前替他揭帘,突又停留,转身看向楼云,垂首悄声道:
“大人,楼大管带性子不定,对女人又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以奴家看,替他找个为人平实,父兄在泉州水师为官的官家女子为妻,慢慢调-教他才好,否则他不是一个接一个的侍妾进府,就是在外面眠花宿柳,辜负了大人对他的一番厚爱。”
楼云也并不意外,目视于她,过了半晌,他开口却不是说楼大的亲事,也没提她与楼大
之间的暗通曲款,反是问道:“我记得,窃娘虽然是你的艺名,但林氏却是泉州城的大姓吧?”
她心头微酸,曲膝一礼,轻声道:
“飘萍弱女,有辱祖宗姓氏。”
她也是本地官家女子,只不过是亲族犯事,受了牵连,才在七岁那年充为了官伎,如今她烟花卖笑,已经十七年——她的这些过往,楼云在这四年想必早已经查清了。
他点头道:
“你替他留意吧,我府里虽然些女子,却都是番商送来的夷女,汉话都说不全,打理我的衣食足够,其余是不能指望她们的。本家的楼老大人虽然从明州送了两位老家人过来替我管家——”
他的声音一顿,“楼大他们的事,却是不能交给他们打理的,还要你多多费心。”
她当然明白这些家将都是他的心腹,前程都要靠在他的身上,偏偏和楼云一般的年纪,个个都等着说亲事。
然而楼府里没有女主人,楼云又是个男人,根本不耐烦管这些事。
四年前他帮她解了围,让陈洪放弃把她强赎回府里做妾,她就已经决定背靠大树好趁凉,如果他对她的色相没兴趣,他初来乍到,她对泉州官场和泉州城富室巨商的了如指掌,他一定用得上。
但这一等,就等了四年。
“恕奴家直言,大人原籍不在泉州,又本是京官外放,在泉州城没有亲族可依靠,也没有故旧师朋可托,但不过区区四年,大人在泉州城已经是根基渐深,上至福建路的抚官大人和泉州府的宗室,下至福建八大纲首,蕃坊里四十万蕃人,还有海上的劫掠为生的海贼,无人敢小看大人,但要说起内宅里的亲事——”
在她眼里看来,他能时时操心着楼大这些家将们操练、功课,还有他们逛妓寨的事情,这些都已经不是主仆之意,而是因为同姓族人的兄弟情份。
但他也不可能日日里为了替他们找老婆,去和泉州府的官员们打交道。
这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
她幼时在母亲膝前,极为得宠,所以她经常能不避忌讳,听着母亲在不意间,一边抚着她的头,一边和婶母、姨娘们谈笑。
内宅妇人们议论着泉州城中的各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