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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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车车壁的碎裂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简直叫弟们肝肠寸断巨车要是被挤碎,他们便要和这股狂暴的气流直接碰上了!都是那个不靠谱的先生!都是为了等他!弟们的怨念从没像这一刻般剧烈爆发,连芷兮都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我要辞!”
她刚叫完,巨车的震颤翻滚突然停了下来,在车厢里横七竖八滚了一团的弟们惊疑不定地撑起身体,白泽帝君吃力地自远处传音:“都去角落里!保护好自己!不要动!”
众弟急忙依言各自寻了角落,九头狮吓得连坐骑相都幻化不出,小的好似一只猫,四只爪死死抠住扶苍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放,十八只眼睛里泪水涟涟,一面还在不停惨叫。
扶苍将它捞起往袖里一丢,怀里的玄乙软绵绵地一动不动,这娇弱的龙公主竟然被颠晕过去了。他把玄乙用腰带捆在胸前,凝神念动真言,唤出屏障,冷不丁一只手忽然在肩上轻轻一拍。
少夷的声音几乎贴着他耳朵响起:“扶苍师弟,豁出命也要护好小泥鳅,替我护好她。”
替他?
扶苍未置可否,巨车又开始剧烈颤抖,他们在车厢里被颠得好似热锅里的豆。忽然之间,车厢裂成了碎片,化作无数金光,将弟们一一缠绕,在清浊气摩擦碰撞的裂缝中,金光似碎裂的水滴溅射开,各自被弹飞。
那天是丁酉年壬月乙未日,时过二刻,离恨海坠入下界,西之地方圆五千里神界土地尽数跌落,奢侈华美的朱宣玉阳府不复存在,整个四野八荒都因为坠落之威而连续震颤了数日,当日在朱宣玉阳府做客的诸神只逃出来小半,共计有二十八名神族被卷入清浊气流,掉去下界,凶吉未知。
我试试把话写在正这边~反正还没上架~传说蚩尤是九黎族的,共工倒是实实在在是天神,一下都被我设定成魔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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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泥鳅快跑
带着浊气的风扑在脸上,这感觉并不怎么美妙,玄乙用袖盖住头脸继续睡,谁知袖上一股刺鼻的酒味,掺和着滚滚浊气,那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她硬生生被熏醒,十分不满地睁开眼,入目是有点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天空。天是挺蓝的,云也挺白,就是离着好远,阳看上去好小一粒,也不那么刺眼了。
玄乙没有翻身,也没有动,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和下界怎么就那么有缘,上回是被迫下界,后果是右腿差点废了,这次又是莫名其妙掉下来,不知后果是什么。
身下的九头狮“嗷”地一叫,下一刻扶苍那张讨厌的脸就出现在了视界里,他素来冷冰冰的眼睛里居然带了一丝柔软的关切,低声问:“你怎样?”
玄乙还是不动,仰面躺倒定定看着他。
又是他。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眼里那亲近的柔软看上去如此碍眼,她讨厌它们,比先前讨厌他整个人还要讨厌,像讨厌洪水猛兽那样讨厌。
她避开他的目光,慢慢爬起来,背过身用手指缓缓梳理长发,一言不发望着身边流逝的飞云。九头狮在云海中飞驰,脚下青山绵绵,正中一道黑色长河穿过,好似一条嵌在碧玉中的黑色丝带。
“离恨海呢?”
玄乙插好金环,四处张望,之前神界闹了那么大,怎么下界看上去好像很平静的样?说起来离恨海还是她家老祖宗封冻的,她连一眼都没见过它就掉到下界了,实在遗憾。
“下界幅员辽阔,离恨海不知坠落在何处。”
扶苍用手梳了梳被她睡乱的柔软狮毛,他们运气不错,没有掉在离恨海里面,就凭她那点微末身手,加上他还不算十分精通的剑道,两个年轻神族掉进离恨海,十有**只能陨灭当场。
“师兄们呢?”
“清浊气流碰撞激烈,掉下来的神族应当都分散四处。”
嗯,其他弟都分散四处,就她倒霉,跟这家伙撞在一起,玄乙叹了口气:“这是哪里?”
她的问题多而快,扶苍少见地居然没不耐烦,回答得十分淡定:“这里应当是下界的黑水附近,回到南天门大约需要凡间五日时间。”
玄乙眼睛登时一亮:“黑水?那昆仑山不是也在附近?我记得山顶有玄女当年用的温泉。”
她嗅了嗅头发上难闻的味道,立即高傲地指使他:“我要沐浴,让这蠢狮下去。”
扶苍头也不回,声音冷淡:“荒郊野外谈何沐浴,忍着。”
她说的都是上古时候的事了,昆仑山早就坠入下界,鬼知道现在上面被什么妖族霸占。
玄乙指着下方横贯的黑水:“那就下面这条黑水,那么多水,够我洗了。”
“此话休提,免谈。”扶苍不耐地回头看她一眼,此次离恨海坠落实属天灾,下界又有无数妖族,还不知会有什么影响,她不想着赶紧回去,怎么这么多事。
玄乙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扶苍师兄,我自己也能回南天门的,要么你先走?”
扶苍望向她受伤的右腿,她要自己走?怎么走?用手爬么?
她看上去特别一本正经:“真的,我可以自己走。”
扶苍淡道:“此话也休提,坐好了。”
下界情况看似平静,但离恨海的坠落绝不可能像没事一样,龙公主的伤还没好,他绝不可能叫她独自走。他也算摸透这龙公主的恶劣性,说不准她又能做出什么叫他吓一跳的事情来,当即将她一截长衣握在手中,绕了几圈。
玄乙眯眼盯着他,现在这个华胥氏扶苍是越来越像铁板了,既不跟她斗嘴,也不跟她翻脸,每次都直接动手,仗着自己会点剑道,简直要爬到她头上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朝他一笑:“我偏要走。”
扶苍下意识握紧她的长衣,冷不丁“噗”一声,眼前的龙公主突然消失,手里的长衣也突然消失,一团漆黑的小泥鳅用尾巴支撑着身体在狮背上连跳带蹦,兔也没她蹦得快,刺溜一下就钻入云海中。
他不由愣了片刻,她……平时也能变成泥鳅?
玄乙把身体绷紧,似离弦的箭疾射而出,受伤的右腿用不上劲,好在龙身有尾巴,飞起来并不费多大力气,本来有了人身后再随便变回龙身是烛阴氏的耻辱,不过反正这里就他们两个,她花招出,无所禁忌。
噗通一声,她钻进冰冷的黑水中,舒服的吐了无数泡泡。
干嘛非得和这莽夫一起走,她独个儿也能回南天门,而且龙身更快。
玄乙在河底光滑的沙中钻来钻去,任由它们把身上的异味带走,一面朝南天门方向疾驰,忽听身后水声潺动,只见河底突然生出无数乱流,原本清澈的河水被搅得浑浊不堪,两道银龙般的术法飞快从她身周窜过去,又将前面的河水翻卷而起。
她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这是扶苍在找她,烛阴氏万法无用,他把河水用术法搅得天翻地覆,看哪里平静哪里就藏着她了。
这狠毒的莽夫怎的如此擅长随机应变!
她把身体藏在沙里不停穿梭,冷不丁眼前寒光一闪,纯钧剑半拦截,剑尖正对着她肚皮上没长鳞片的地方,她猛地刹住,调转方向朝下钻进泥沙中,早有一只手把她一抓,从黑水里捞了出来。
玄乙没命地挣扎,正要变回人身,忽觉身体被举到扶苍眼前,他盯着她看了良久,久到她都觉毛骨悚然,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第一,不许再逃;第二,不许变回人身,不然削了你的头发。”
这凶狠的警告比他之前那些可怕多了,玄乙终于彻底被镇住,蔫蔫地在他掌中缩成一团,把四肢和尾巴都藏在肚下面。
扶苍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泥鳅,她漆黑的鳞片在晨光中再一次反射出冰凉的色彩。
从昨天到方才憋了一肚的邪火突然就烟消云散,她果然还是做泥鳅更好。
下界翻滚的浊气被扶苍的袖尽数挡在外面,玄乙在袖里缩成一团。
她睡了醒,醒了睡,已经有四次,如今只觉腹中饥火燎心,再也没法睡下去。这家伙身上一点味道也没有,要是少夷在就好了,至少他身上有茶点的味道还能给她嗅来解馋。
她把脸贴在袖上,使劲朝外看,外面似乎已是凡间的黑夜,呼啸的风声擦过他的袖,偶尔会有一丝凡间烟火的气息钻进鼻腔,依旧不好闻,但她真是饿得狠了,这一星油烟气竟勾得她馋虫大动,肚里发出一个巨大的响声。
袖立即打开,身体被扶苍抓住,她继续闭目装死,只觉他将她托在掌心,淡道:“饿了的话,下面有凡间城镇,凡间的吃食可以吗?”
玄乙把眼睛撑开一道缝,他脸上表情很平静,让她厌恶的恶意和柔软都不见踪影,她便点了点头。
九头狮飞快降落云头,此时已是深夜,城镇里只有星星点点几盏稀疏的灯火还亮着,看起来一片平静,离恨海的坠落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玄乙的脑袋四面八方地转动着,忽然鼻动了动,一口咬住扶苍的袖:“南边有烟火气,过去。”
夜风拂过,扶苍吸了一口气,那不是烟火气,而是香火,想必又有什么凡间的庙宇建在那里,只是不像上回的青帝庙清气横溢,反倒浊气滚滚。不过此事倒也不稀罕,自天柱被撞破,后来又经历了昆仑与行掉落下界,凡间浊气越来越浓,曾经喜欢下界玩耍的神族们渐渐不再下来,庙宇被妖族占据也是常事。
看浊气翻滚的程,应当不是什么厉害妖族,扶苍并不顾忌,转身往南边飘去,忽然又道:“不许说话。”
玄乙恼火万分:“凭什么?”
“泥鳅不会说话。”只会吱吱叫。
“那你现在见到会说话的了。”
南边的小庙宇很是破旧,门上红漆斑驳,内里供奉的是玄女像,跟玄女本人一点都不像,花花绿绿的,不知穿着什么劣质的绫罗绸缎,脸上还涂了两坨通红的胭脂。
幸好没有烛阴氏的庙宇,不然她一定把上面的神像冻成冰。
案上供奉了一些不大新鲜的糕点,并一些桃蜜桔之类,玄乙叼了一枚硬邦邦的千层糕,一面吃一面埋怨:“难吃,难吃。”
说着便将半碟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扶苍见她塞了满嘴的糕点,把四肢藏在肚下面,昏黄的烛火在她漆黑的鳞片上跳跃,小眼睛显得亮晶晶的,头顶那两只米粒龙角也越发玲珑有趣。
两枚小龙角之间,光秃秃的脑壳上还有个包鼓起,是他酒后一口啃出来的。
玄乙正嫌弃至地吞着凡间粗糙的劣质糕点,冷不丁脑门被一根手指轻轻按住,她使劲扭脖却也甩不开,现在她是龙身,也没法近身肉搏,何况斗得狠了,这莽夫要削她头发,别的她不信,削头发她非常信。
她性闭上眼不动,只管咀嚼嘴里的吃食。
这根手指在她脑门鼓起的包上面慢慢揉了揉,又在她两粒龙角上摩挲了几下,然后,他竟然发出一个轻温和的笑声。
他失心疯了?
玄乙又把眼睛撑开一道缝,玄女庙内晕黄的烛光落在他眉间,一点也不亮,却好生刺眼。
“像是生了粒龙角。”扶苍轻轻一笑,眼里的冰霜顷刻间冰消雪融。
作者有话说分割线】
黑水其实是金沙江的古称,这里把它跟神话传说中围绕昆仑山的黑水算作一个了,其实并不是。粒角的泥鳅好有趣,我也想摸~(*/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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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痴心神女
玄乙重新合上眼睛,默然啃着面前的糖糕,这东西突然难吃到完全咽不下去。
她性一口吐出来,淡道:“我饱了,走罢。”
扶苍正在剥蜜桔,他身前的九头狮像猫一样把九颗脑袋都挤在他怀里,十八只眼睛温柔似水地盯着他手里的蜜桔,一听玄乙说要走,它便蔫了,脑袋们一起耷拉下去。
扶苍不去理她,只摸了摸九头狮背上柔软的毛,低声道:“你饿了罢?”
下界找不到能让小九吃饱的东西,他便连剥了五六颗蜜桔喂给它,连桃也没放过,最后抬头看了看荒谬的玄女像,他伸手揪住玄乙的尾巴,手腕一转,泥鳅又被塞进了袖,丰神俊朗的神君飘然离开玄女庙,留下一地桔皮桃核和糕点碎屑。
过了许久,玄女庙中昏暗的烛火跳了数次,一团阴影从玄女像上似流水般倾泻而下,很快化作一位穿着丁香色华丽长衣的年轻男,长发宛然,容貌俊俏。他朝庙外张望了数下,松了一口气似的:“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神界的纠察灵官这么快找来,原来是两个年轻小神。”
他在玄女像背后摸半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其色如墨,密密麻麻遍布黑气。他又忌惮,又似在做什么斗争般,盯着石头看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它往怀中一塞,飘然出门,在小道拐个弯,消失在夜色中。
“不是要赶紧回南天门吗?”玄乙绵软的声音里带了些吃饱后的倦意,“你跟着这小妖干什么?”
说要快点回去的是他,这会儿没事找事的也是他,一个占据玄女庙的小妖也值得偷偷摸摸跟在后头?刚才一进玄女庙他们都发现了这小妖,他修为如此低浅,根本不值得费力去出声吓唬,所以谁也没理。
扶苍道:“他方才取出的石头上遍布魔煞之气。”
那又如何?玄乙在他袖里打个呵欠。
“那块石头质地厚重,应当曾是神界土地。”
离恨海都掉下来了,一块数寸的神界土地又算什么?
扶苍没有再说话,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预感,只是还不能确定。
前方的小妖曲曲折折飘了一段,忽然钻入一户凡间人家的庭院中,看起来似乎还是个有钱人家,庭院甚是宽敞,树木葱郁,楼阁精致,外间浊气翻滚,一进庭院便觉浑身清爽,清气盈盈扑面,竟不知这里住着什么人物。
小妖忽然停在一栋绣楼下,从怀中摸出一枚小铜镜来,对着月光照了半日,将头发衣服打理一番,又摘了根野草变作一把扇,一面摇着扇,一面仙风道骨地飘在二楼窗前,重重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