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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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是雷霆手段,连丁点儿后路都不打算留给谈家人。
然则这日早朝上,临江王一封六百里急递送到宫中,端是给谈家求情的姿态。
皇帝当殿就变了脸,自然把临江王训了好一通。
可是训完了,又能怎么样?
人远在京外,压根儿也听不到。
再加上宗亲出面求了情,皇帝再想下这道抄家的旨意,也难免要再掂量一番。
盛怒之下的皇帝陛下吩咐了退朝,又单把万云阳和高孝礼传到了清风殿去。
高孝礼和万云阳两个站在殿下时,还面面相觑的,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事儿实际上该顺着临江王的话说下去,对谈家,到这里就足够了。
可显然皇帝觉得不够,非要他一门一败到底才算完。
这个心思,高孝礼和万云阳二人都知道,可就因为知道,才更不好开口说什么了。
许久后,还是皇帝先长叹一声,捏着奏本在书桌上敲了几回:“临江王到底还是顾念着皇贵妃当年的养育之恩……”
他说了一半,声儿越发沉,后话就收住了。
万云阳心头动了动:“陛下,臣有一言……”
他后面的“不知道当不当讲”被皇帝的一声低沉言语打断了:“叫你们来,自然是让你们有话直说。”
皇帝冷不丁的斜了高孝礼一眼:“高卿今天倒是安静啊?”
高孝礼心下咯噔一声。
实际上,皇帝对于崔家的这个姻亲关系,还是介意的吧……
他不说话,是因为崔琼还身在谈家……
皇帝这是警醒他?
万云阳大概其也听了出来,所以话就接的很快:“臣以为,陛下适才所说抄家一类,便是不看着临江王的这道折子……”他一面说,一面咳了一声,“就是看在长公主殿下,也还是三思的好。”
果然,他话音落下,皇帝面色一沉,就什么也不说了。
万云阳所说的长公主,是穆贤皇贵妃亲生的女儿,当年那样受宠,却自请和亲去了。
谈家是她外祖家,如今谈家获罪,他师出有名,而且长公主远在番邦,插不上这个话。
但是他要是下这样的手,连家产都要一概抄没……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意思呢?”
高孝礼鬓边有冷汗,捏着一口气看着万云阳。
万云阳像是没察觉一般,对上拱手礼了礼:“事情到这里,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这是臣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
他把内阁搬出来,言外之意,这朝上也不是他万云阳一个人是这么个主意。
高孝礼不由觉得,这个人确实是聪明。
皇帝心里痛快吗?
他此时必定是恼极了的,万云阳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
可是搬出内阁,他就没事儿了,皇帝总不可能为了要抄谈氏的家,把整个内阁都发落了吧?
可他这头心里出神的想,本以为万云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又有临江王和那位长公主殿下的面子呢,皇帝总该松口了吧?
然则皇帝陛下金口一开,话锋一转,就扯到了他身上去:“高卿也是这样看吗?”
高孝礼一惊,抬头看过去,发觉皇帝正打量着他。
万云阳蹙了眉,几不可见的与他点了点头。
高孝礼才挪出来半步,礼一礼,端的沉稳的回道:“臣与万阁老的看法是一样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时至今日,谈家该发落的,陛下也都发落了,女眷们身上的封诰也都褫夺了,可如果连一席安身之地都不留下,便是百姓们说起来,只怕与陛下圣名无益。”
万云阳一时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皇帝却好似没生气,听完了这个话,反倒笑了。
441:自尽
皇帝的笑,叫高孝礼和万云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万云阳本以为,这话说出了口,皇帝肯定是要借机发火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高孝礼……
李逸几次说起来,与高孝礼相交,发觉他这个人吧,是一根筋,又犟的很。
与人说话从来不留余地,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所有后来万云阳就想,皇帝一定是极看重高孝礼的,要不然这样的人,在御前都不知道见罪多少回了……
果然,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盯着高孝礼看了一回:“高卿一向直言,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该收敛的地方。”
话音落下去,高孝礼一个激灵,似乎想跪。
可皇帝在宝座上斜了斜身子,与他一摆手:“朕知道你是为朕,更是为社稷。高卿啊,你的那个外甥女儿,是谈家宗妇是吧?”
皇帝果然还是问了。
高孝礼身形僵了僵:“回陛下,正是谈家的宗妇。”
“这就是了。”皇帝靠在引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就是你,要再换了旁人说这个话,朕必定以为,你是有私心的。”
高孝礼陡然之间就咳嗽起来。
这是御前失仪了……
皇帝给了其素一个眼神,其素端了杯茶,步下殿去,给高孝礼递了递。
顺过了这口气来,高孝礼吞了吞口水,似乎在忖着还该不该回话。
然则没等他回话,皇帝就又开了口:“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这道旨就算了,当时给你们个面儿,也给临江王这个面儿,不过”他拖了音,虚隔着点了万云阳一把,“草拟个折子出来,该训斥的还是要训斥,仍旧发急递,送去他的临江王府。”
万云阳一躬身应了下来。
这头事情也吩咐完了,皇帝想了想,后话终究没说,就要摆手打发他们退下去。
可刘光同从殿外疾步而来,仔细看时,不难发现,他神色慌张。
皇帝要摆的手就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万云阳和高孝礼四目相对,自然脚步就没有再动。
刘光同细碎的步子踩得很快,走至殿中看见了高孝礼时,神色微的变了变。
他变了神色,高孝礼自然看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就丢了过去。
可这是御前,打从交了身上的差事后,刘光同就绝不肯再与朝中这些大巨们来往,唯恐皇帝看他不顺眼,连宫里服侍的机会都没了。
于是他当做没瞧见,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皇帝把这些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有了些许的满意:“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谈家出事了。”刘光同因是低着头,他声音不是朝着四周散去的,反倒是先砸在地砖上,闷响一回,才散入众人耳中。
高孝礼莫名的心跳漏了半拍。
谈家此时……还能出什么事?
刘光同刚才看见他在就变了脸……这是……
皇帝眯了眼:“什么事?”
“谈家大奶奶自尽了。”刘光同仍旧低垂着脑袋,不肯抬起,“把守的人见出了事,不敢瞒着,报到了宫里头,奴才忙着就回到您面前来了……”
“高大人!”
耳边是万云阳急切的声音传来。
刘光同这时才抬头看过去。
高孝礼身形不稳,脸色发白,竟全凭着万云阳扶着他,才能勉强的站稳脚。
崔琼……自尽了?
高孝礼发了急,才稳住身形,脚步一动似乎就想要走。
万云阳扶着他的手立时就收紧了,摆明了是按着没叫他动的姿态:“高大人,这是御前。”
他声音压得低,可也足够皇帝听见。
实际上皇帝此时也有些懵。
崔琼好好的,还怀着孩子,怎么就自杀了?
他看向刘光同:“是谁回的话?”
“是奴才的干儿子,得了信儿一刻也不敢耽搁,急着就报进宫了。”
要是这样,那消息就不会有错了。
高孝礼心急,哪里还能听他们问这样详细?
他挣开万云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可他还没回话,皇帝已经皱着眉叫其素去扶他起来:“不必说了,你出宫去谈府吧,崔能跟你一起过去,朕许了。”
高孝礼口中忙念着谢恩的话,哪里还顾得上看刘光同等人的神色,转了头就匆匆出清风殿了。
他走后,万云阳嘴唇微动了下,似乎有话说。
可皇帝一时头疼,伸手压了压太阳穴,与他一摆手:“你也退下吧,要是不放心,就到谈家去看一看。”
“臣……”万云阳心念微动,话没再多说,“遵旨。”
偌大的清风殿里,又只剩下皇帝和其素刘光同这三个人。
刘光同还跪在那里没动。
许久后,皇帝咂舌:“起来吧。”
刘光同起了身,挪步上殿去,搓着手站在皇帝左侧,一言不发。
还是其素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凑了过去:“陛下,崔家这位姑奶奶,好有气性儿啊。”
皇帝嗯了一声,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不高兴了,还是赞许。
总之一声后,又沉默下去。
其素和刘光同二人偷偷地对视了一回,也不敢再吱声了。
“崔琼是个烈性女子,可惜了……”皇帝长叹出声,“可惜摊上崔润这么个爹,摊上崔家这么个人家。”
崔琼的死,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她现在是一尸两命,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惨烈决然的赴死。
也许这个姑娘太聪明,在谈家出事之后,立时想明白了事情因何而起。
她的父亲,把谈家送上了绝路,她大抵是觉得再没有颜面去面对谈家人了……
可是崔琼这一死……
刘光同眼皮跳了跳:“陛下,她一死,估计崔跟他爹,是要不对付了。”
皇帝咦了一声,侧目看过去:“怎么说?”
“奴才从前回过的,崔这个人对家里的人,尤其是他们长房的人,极维护。而且这事儿他一早就知情,对崔润……大抵是端着一个孝字,再加上崔润也确实是为了崔家筹谋,他身为宗子,说不出什么来,可不满,总归是埋在心里了,”刘光同轻咳了一声,“可是现在崔琼死了,崔心里的那点儿不满……大约埋不住了。”
442:放大假
皇帝便立时哟了一声,整个人都兴致仿佛提了起来,往身后的大背枕上略微靠了靠,斜着睨刘光同,突然扬了声与他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他为着崔琼的死,还会去跟他亲爹为难了?”
刘光同咳嗽了一声,顿了有片刻钟。
崔会不会跟崔润为难,他说不好。
实际上应该是不大会的那毕竟还是他亲爹。
说到底和崔溥还有当日的薛万贺是不一样的。
再说了,崔要是在朝堂上去针对崔润,那就更傻了。
崔润是崔家的当家人,针对他,那是把整个崔家都搭进去了。
崔是读着儒家经典长大的人,脑子里全都是儒学那一套,后来又师从的是大儒名士,真的叫他做不孝之徒,崔大约也是做不来的。
但是经过崔琼的这件事……失望、寒心,是一定铺天盖地席卷了崔周身。
想到这里,刘光同才回了话:“为难崔润说不上,但是跟家里头,大概其是要闹翻了的。”
可谁想到,皇帝听了这么一句话,双眼反倒亮了一回。
其素在旁边把皇帝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暗道不好。
从前他就想过,皇帝也隐约的表达出来过希望崔像高孝礼一样,能做个彻头彻尾的纯臣。
可是其素也知道,有崔家站在崔的身后,他就绝不可能像他舅舅那样,做皇帝身边的纯臣。
即便是崔有这个心,朝堂上百官也会盯紧了他。
说穿了,遭人眼红,遭人嫉妒,这都是免不了的。
可就因为有这样的眼红,所以阴谋诡计就也不可能远离崔。
他做臣子的,不能全心全意为皇帝尽忠,谈什么纯臣?
其素这里正想的出神,一时间又觉得了刘光同的这番话,大概是别有用心。
而皇帝已经笑吟吟的开口吩咐刘光同:“告诉吏部和韦策,给崔放大假。”
刘光同低垂着脑袋,其素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
可是一直低着头的刘光同,唇角却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端的一副疑惑姿态问道:“陛下这是要……?”
皇帝连看都没再看他:“崔琼的死讯,总要有个人送回应天府去。谈家人是去不了了,高子璋也不合适,还得是崔带着清河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家里头。”
于是刘光同就没有再多问,他想做的,已经做到了……
皇帝打发了其素和刘光同退下去,自个儿在内间处理奏章不提。
刘光同与其素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回头深看了这殿门一眼,耸了耸肩提步就要走。
可是其素快他一步,往他身前一挡,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光同咦了一声,眉心微挑:“怎么了?”
其素眯着眼,从头到脚的把他打量了一遍:“你刚才分明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刘光同倒是坦然,退了两步,与其素保持一定的距离,直言不讳。
他话音落下去,其素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
时至今日,刘光同这样聪明的人,断然不会再自作主张……
他能感觉得到,自从手上的权都被夺了之后,刘光同整个人收敛了很多。
宫外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去过问,就连这会崔琼自尽,还是他干儿子急着报进宫,而不是刘光同自己盯着谈家……
宫里的事情呢?不该问的,他更是不管,只尽心的服侍陛下……
这样的行为做法,他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起崔和崔家的事情?
很快,一个念头在其素心头一闪而过,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又是揣测圣意?”
刘光同连连摆手,含笑看其素:“可别胡说呀,谁敢妄自揣测圣意?”
他说完了,摸了摸鼻头,而后负手而立,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其素:“但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崔为他尽忠,你我心知肚明,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没你说的那么大义。”
其素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