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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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德国人没让我走,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说,我觉得我们要找个酒吧好好聊聊!我大叫一声甩掉他的手往地铁站跑。他如一头刚从原始森林跑出来的怪兽,野蛮、丑陋、肮脏、全身蒸发着臭气!我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厌恶和恐惧,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我不敢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一路埋头直到冲回我的租房。
第二天,我一路祈祷不要让我碰到他,不要让他看到我。我想着换个地铁口出去,绕到教学楼旁边先观察他在不在,因为那栋教学楼变态得只有一个入口!可我刚踏出地铁,就看到他站在那。他站的地方,是几个出口的分流点,不管谁想出去,都得从他的眼皮底下走过。我肯定是他,他驼着背耷拉着脑袋目光无神地四处张望,那样子我见过三次了,他穿的那身衣服始终没换过,上个星期、昨天、今天,一模一样!也许我闻到的浓烈的带着酸味的气味并不只是酒气!他就那样四处张望,不时检视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我迈不开步子。突然他看到我了,朝我跑了过来!我转身朝车尾跑,我很害怕,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前面没有出口!地铁上响起嘀嘀嘀嘀的警示铃,我冲进最后一节车厢,地铁门擦着我的背包关上。他在外面拍打着车窗,我面前的玻璃放映着他的野蛮。
我回到家发着抖给一个学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第二天早上中国学生会出面邀请了一位德国老师对那人当面提出了警告。他是拿政府补贴过活的人,如果产生不良的记录,会对之后的补贴产生影响,老师提醒他自己想清楚。
后来那人再也没出现过。但是学生会的那位学姐告诉我,这不是个例,这人幸亏穷,有所顾忌,还好解决。很多欧洲人,你跟他说有男朋友了,人家当笑话听,依旧穷追不舍的。以前有位比我高四届的学姐总结出的经验,在欧洲,如果你不想被男人追,就说你已婚,欧洲人对婚姻和家庭还是尊重的。如果你不想被男人搂搂抱抱,就说你是同志,直男对弯女总是避而远之。所以华人圈出过这样的笑话:一个女孩明明未婚,跟那些老外说已经结婚,男朋友听说后闹分手,以为自己被有妇之夫勾搭上了!还有人说自己是同志,结果被一群真正的女同志盯上了。
我当时在马路边面对soeren的处境是,就算我已婚,在他看来,对我碰来碰去的那些行为,也只是出于友好,并不过分。可是我接触过的男人,除了易续就是张恒礼。易续是男友,是爱的人,身体上的触碰是甜蜜。张恒礼和我之间,我给你一拳你还我一脚,是从初中时代延续过来的如小孩般的打闹。soeren平日里的那些习惯,在我看来真的太腻歪太暧昧了!
为绝后患,我点头,说:“yep,iamalesbian。”(是,我是个同性恋)
从那以后,soeren再没对我动手动脚过,我对他保持距离的那份刻意,让易续啼笑皆非。
soeren捧着脑袋大叫:“ohmygod!youreallyhaveprivacy!”(你真有**!)
我让他跟我一起坐到沙发上,把整个故事讲给他听。我诉说的时候总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远很远,仿佛远处有一个小女孩,躲在浓浓的烟雾后,时而欢快、时而呜咽,缓缓地道出自己的幸福的过往和现实的凄凉。
“oh,my!”soeren听完后捧着脑袋激动地说:“如果你想跟我keepdistance,你不说你是lesbian,你只说你吃了很多动物的大脑就ok!”
“那叫皮蛋!”
他摊开双手,无辜地看着我,像一个证明自己没有偷糖的小孩:“可是,我有一点受伤。我是很不好的吗?”
“没有!”我连忙安慰他说:“是我的问题!”
“是他要求你对我说你是gay,对不对?”
“不是。是我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如果是他的决定,我能理解,因为他不认识我,他可以jealous。如果是你的决定,我不理解,我不脏,也不臭!”
我极力解释:“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只要求过我别喝酒,没有其他。是我自己,决定不喝酒、不抽烟、不乱交朋友,不跟男人玩暧昧,要做那种最土里土气的人,跟包括你之内的男人保持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我知道自己有点过,弄得好像你真的对我有多大兴趣一样,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谁稀罕啊?可是我就是要这样,越这样我就越安心,我知道自己有一份好的感情,因为信任,给对方自由,因为珍惜,给自己约束。”
看他没反应,我又问:“你听懂了吗?我是不是应该用德语说?”
“no,我要学中文。我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很重要的,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我一本正经地重复:“我是不是应该用德语说?”
“不是这一句!”
我笑笑,乖乖地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有一份好的感情,在这份感情里,因为信任,要给对方自由,因为珍惜,要给自己约束。听懂了吗?”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似懂非懂。
“因为什么?给什么?”
“ausvertrauenlassenwireinanderraum,ausdankbarkeitsetzenwirunsselbstgrenzen。”
“jesus!”他不可置否:“你很多的爱他,为什么去德国一个人?”
“他本来想跟我一起去,我们畅想留学生活,想像我们在陌生的国度相依为命,就兴奋得不行。可是后来他妈妈出差回家,告诉他一个人管理一个公司非常累,需要他一毕业就进公司帮忙。他出于孝心,决定留在长沙。我本来也想放弃、不去德国,可是他说服了我。”
“说服?”
“convince。”
“how?”
“他对我说,‘你不该只爱我,你还要爱父母、爱梦想、爱远方、爱未知、爱生活。我们生活在一个好得不得了的时代,资讯发达、交通便利、通讯无阻。世界很大,人们应该远行。’他让我就当是替我俩一起去看看地球的另一边,他说分开又不是不联络,分开又不是分手。他还问我,‘你会担心你离开家几年,你爸妈不要你了吗?’我说当然不会。他说,是亲人,都不会。”
“就是这样子的?四个或者五个句子?”
我带着一点骄傲说:“是啊,再大的事,简简单单几句话他就能把我搞定。”
他皱着眉头问:“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回中国,在夏天?”
“我的计划是暑假里,九月份好好地工作。暑假结束的时候我要续签签证,又要包养那个女人,银行里的钱有点不够。”
“对对对!是谁?你还是没有告诉我!”
“是张恒礼,就是我那个生病的朋友,他的ex。你看出来了,张衣很爱他,我不希望她总是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所以想办法在另一个地方给那个女孩找了一份工作,那份工作的工资,需要我付。”
他惊诧:“你疯了吗?”
“是啊!”我说:“真是鬼打墙,怎么想得到我现在这么缺钱!张衣以前说,我总有一天会被钱整死,果不其然。”
“那八月呢?”
“易续当时计划着暑假要去汉堡住一个月的,做外贸8月是个淡季,刚好可以度假。可是公司扩张,他淡季也很忙,就没去。我爸妈紧接着也说想去玩玩,等来等去最后也没去。我要是回家,就没办法挣钱,跟父母开口又不好意思,来回机票又是笔大开销。所以就借口要学习,咬牙没回国。”
“你爸爸妈妈工作也很忙?”
“不是。funny不同意他们住在她的房子里,可是她也没跟我说,假装友好地在视频里跟我爸妈打招呼的时候,突然扯出一张纸,上面居然是中文,写着’不欢迎你们’!把我妈气疯了,发誓不去德国,还让我学习之余每天抽出时间找房子,不光挑好房子,还要挑好房东!她要我搬家,说不许让那个老妖怪赚我的钱。害得我花了整整三天贴墙纸、移家具,不敢让我妈看出我没搬。”
soeren听着听着目光越来越木了。
“我应该说德语吧?还是英语?你好多没听懂吧?”我问他。
“no!”他像被惊醒一般,瞬间露出尴尬,又很快转移话题:“他在哪里?”
“谁?易续?”
“yep。”
我苍凉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去,低低的:“imgef?ngnis。”(在监狱里)
“howe?”
我突然来了兴致想捉弄他,故意放慢语速,阴森森地说:“因为死了两个人,警察怀疑是他杀的,就在我们坐的沙发上。”
他跳起来,反倒把我吓一跳。我以为他要冲出门去,结果他只是兴奋地说:“我喜欢!”
这话我不爱听了,咬牙切齿地质问他:“你喜欢他被抓?”
“不是!我一直想来这么神奇的地方,就是这里吗?”他指着沙发问。
“对,你不怕吗?”
“不怕。ichbinaufgeregt!(我兴奋极了)”他盈盈地笑着,站起来左瞧右瞧说:“duglaubstnicht,dasserderm?rderist,oder?(你觉得他不是凶手对不对?)”
“当然不是!”
“我们能做什么吗?”
我悲凉忧郁地说:“我的律师说什么都做不了。”
他失望地耷拉着头,露出惶惑的表情,像被形影不离的同伴抢了玩具的小孩,同伴不但抢了玩具,还当着面踩碎了。
“不过……”
他立刻神采飞扬:“什么?”
“你帮我找找,有没有钱包或者银行卡,我救他需要钱!”
“银行卡?”
“如果是易续的,我知道密码。”
他摇着头直念叨:“crazy!”
边摇头还边冲去检查客厅里的那个摆满相框、画和一些装饰品的长桌子。
我随便翻了一下易续房间的抽屉,没找到钱或者银行卡。客厅里的soeren正捧着一瓶酒翻过来倒过去的看。
“他有非常好的酒。”他说。
“你找到银行卡了吗?”
“找了一点点,然后我找这个酒。”
我把酒柜上的酒数了一下,17瓶没开。
再去易续的房间,他的床头柜上有块手表。阿姨的房间里还有手表、项链、耳环。我立刻下了决心我要当小偷。但今天不行。不能连累soeren,下次一个人来。
这样想着,心里倍觉心酸。易续曾经那样有心又顽固地尊重跟妈妈的约定每天回家,来保持这个家里的人气。现在却得到一片死寂,家里被人这样闯入他们都不知道。
她的盔甲
我告诉soeren我得出去一趟。
“我也去!”他说。
“我要去的地方是看守所,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兴奋地几乎跳起来,“letsgogogo!!”
“你可真变态!”我找了一双阿姨的运动鞋穿上:“越不好的事情越兴奋!”
半路上我爸给我电话,说:“回来吧,没事了。”
我几乎要相信了,我妈怒吼的声音传过来:“没事?回来就把她打死!”
“我,我还是在张衣这儿再躲几天吧!对了,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在长沙就算有事也出不了大事吧?”
“胡说八道!”我爸严肃地批评我:“你自己小事也不要出,跟张衣相互照顾听到没?”
“听到了。”
我在看守所前把给易续的信从包里拿出来。soeren踩着碎步跟上来,一把抢过去:“这是给他的?”
“是。”我伸手让他还给我。
他把信放到背后去:“我能看吗?”
我作势要抢回来:“你看啊,你看啊,看得懂吗你?文盲!”
他把信举得搞搞的:“什么?”
我往上一跳,他瞬间放到腰后去,我没抓到信,只能气愤地说:“你是不是会说中文,但是不会写,也不认识?”
“是。”
“那就是文盲。”
“我还是想看。我可以看吗?”
“你看你看,反正看不懂!”
他打开,看一看,点着上面的那几个字,问我:“这是什么?”
“我还得告诉你?”
“那我为什么看?”
我拿他没辙,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他听:“倾巢之下,还有惜佳。”
“惜佳是你,对吗?”
“对。”
“这些字,什么意思?”
“即使你失去了全世界,你还有我。”
他盯着那些他并不认识的字,小声叹道:“creepy!”
我让soeren在外面等着我,我将信交给小田,靠里的小毛偷偷招呼着我,让我朝他那边走。小田也给我使眼色,让我过去。
“怎么样?有信心吗?”小毛问我。
“什么信心?”
“赢官司啊!你男朋友不是被起诉了吗?”
“已经起诉了吗?”我大惊。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的律师怎么没告诉我?”
小田急忙翻翻他的登记册:“25号就来了律师,你男朋友不是政府派的律师吗?”
我迫不及待地给马律师电话:“马律师,起诉了吗?”
“快了快了。哎,那个我这边的律师费你什么时候能打过来啊?一旦起诉,我得找关系问是哪位律师,也需要资金操作啊!”
“有人告诉我已经正式起诉了,消息准确。”
我以为他会惊讶我是听谁说的,但是他经验老道,丝毫没露出半点惊讶,只说:“那更要抓紧啊!我要找关系问律师是哪位,还有开庭日期,这没有资金支持是活动不开的啊!”
“马律师,既然您不需要上庭做辩护,您看,律师费能便宜点吗?”
我还没筹到钱,我甚至还没想到筹钱的方法。虽然易续家有些可以变卖的东西,可是我对酒对手表不熟悉,我不知道卖出去,可以变成多少钱。
“你这就大错特错了。上庭辩护只是最后的一步,前面铺的路、做的准备、总结的经验、寻求的方法、制定的策略环环相扣,一丝马虎不得,那是跑断脚、急白头的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