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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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突遇
“沈娘子,您先坐,老夫失陪。”董慈微微躬身,快步走向诊台。
“徐生,可是又胃痛了?”董慈关切的询问着。
“您上次给开的药,我吃完了,感觉好点了,可近来又开始疼了,唉……”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时有气无力,尤其最后那声叹息,让人更觉不属于这种朝气蓬勃的年龄。
“别急,你这胃病也不是一日两日,按我的方子长期坚持吃,会好的。”毛笔沙沙在宣纸上略过,董慈的声音让人觉得很安静。
“唉……董大夫,您说我能不急吗?这童生试我都考十次了,就连城西老李家的铁蛋都考上了,您说我这……唉……每次去考,同考的学子都能叫我叔伯了。”徐生再次叹气。
“那也得先把病医好。”董慈停下笔,安抚的笑道。
“董大夫,我真是没用!童生试屡试不中,这些年还落下胃疼的毛病!家里的钱都快让我败尽了!”徐生第三次摇头叹息。
“别急,慢慢来,先治病。这次还是吃七副。”董慈写好方子转身抓药。
徐生依旧在唉声叹气。
“呦,年纪轻轻叹哪门子气啊!”沈心怡坐一旁听着一问一答,早已心知肚明,趁着董慈抓药的空闲,她也凑了上来。
方才只看了个背影,正面细细观察,果然。
额头和下巴上全是痘,面色暗黄,眼神不定;一见有陌生人上前搭话,更是手指不由自主的握拳。
“既是考了那么多次都不中,那还考啥?”沈心怡嗤笑了声。
“这位夫人,您怎么说话呢!”徐生有些气恼,但拘于来人是个女子,还是忍了。
“徐生,这位是定北侯府的大少奶奶。”董慈听闻,转身解释。
“果然财大气粗,站着说话不腰疼,高门大户不愁吃穿,哪能体会贫寒百姓的疾苦!”徐生傲慢的撇嘴。
“屡试不中,还考啥,平白多花家里的银钱!我若是你,还不如平日里多帮着家里做些农活,也好自食其力,若有空闲,才翻翻书,权当解闷。”沈心怡也不气恼,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话糙理不躁,更何况是说给血气方刚的少年去听。
“我!你!”徐生气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什么你!你父母把你养那么大,就是让你糟践钱的吗?若早知你屡试不中,这些钱但凡吃了喝了,都比送到考场让你打水漂的强!”
“我!”徐生憋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理了?考不中童生,还学会了来看病!我若是你,就把身体养的棒棒的!然后给娘亲挑水,帮猪圈喂猪!”
这都哪跟哪啊!例子举得是有些不当,但那会沈心怡能想到的古人劳作方式只有这些。
“你!粗俗!”果然徐生恼了。
“粗俗!哼!你不粗俗,你屡试不中,还是个乱花钱的病秧子!”沈心怡索性一口气说了个大实话。
“粗俗!简直是……”徐生单手指着沈心怡,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怎么,读了这么多年书,连骂人都词穷!我看你啊,这病也别看了,来来,董大夫,这药您也别给他抓了,省的浪费!”沈心怡说罢,上前制止住董慈的手。
“你!枉你还什么侯府的大少奶奶,一点大家闺秀的表率都没。自己出门连个丫鬟也不带,径直和陌生男子搭讪,丝毫没有羞耻心,出言不逊,多管闲事,说话中伤,有失妇德!”徐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噌的跳过来,直指沈心怡叱道。
董慈一旁怔着,怎么了这是?方才不还心平气和好好的吗?怎么转脸工夫就吵起来了?
“读那么多年书,就会这么几句?我呸,你个窝囊废!”沈心怡丝毫不让,还假装往地上啐了口。
“你这泼妇!挑唆医者不医,欺压鱼肉百姓!我来看病关你屁事?回你的侯府去!”徐生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激动,似乎这些年的压抑和委屈一瞬间如冲开堤坝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沈心怡丝毫不气,相反,面色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我回侯府就回侯府呗,你干嘛动那么大气,好好,你这窝囊废继续瞧病吃药哈!”
“我!你给我滚!你让我瞧,我还就偏不瞧!你让我吃药,我还就不吃了!”徐生咆哮一声,将面前的板凳一脚踢开,气鼓鼓的冲了出去。
“徐生,你的药!”董慈在身后呼喊。
“董大夫别喊了,他不需要吃药。”沈心怡笑了,躬身扶起地上踢倒的板凳。
“让沈娘子受惊了,徐生不懂事,这些年屡试不中,他心里憋屈,又得了胃病,老大不小了,本是该说亲的年纪,偏又生了一脸痤疮……唉……这孩子……”董慈摇摇头,动了恻隐之心。
“放心吧,董大夫,他回去就好了!”沈心怡不以为意的笑笑,抽身就走。(新书,求一切点推收呵护)推荐好友的文:'bookid=3136452;bookname=《僵尸小姐修神记》'
024 发泄
“回去就好了?什么好了?他还没拿药呢!”董慈半天没反应过来,却见沈心怡丢下耐耐快步跑了出去。
“沈娘子这是要去哪?”董慈追问。
“帮我照看耐耐!”只留下一个声音。
前面徐生走得急,后面沈心怡跟得紧。
其间,看着他撞了两个行人,蹭了一个水果摊,发疯般的向城外跑去。
沈心怡不言不语,只是脚步轻快的跟着,一跟就跟到了城外的护城河畔。
隆冬的护城河畔,枯苇萧索,荷枝残败。
“气性还挺大。”沈心怡站在离他不远处,坏坏的挑唆。
“你这妇人!”徐生猛回头,却见沈心怡气喘吁吁的跟来,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有气就撒出来!有火就发出来,你闷在心里顶个屁用!童生试不是要比谁家命苦、谁家凄凉,那是一锤定音的买卖。自己考不好,别拖累一家人跟你受苦!”沈心怡丝毫不让,依旧在激怒着徐生。
“别再说啦!”徐生双手抱头,发疯似的咆哮,“啊!啊!啊!”
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和苦闷,在这一刻化作满腔怒火,和着呼啸的北风,喷涌在凝滞的护城河上!
“喊两声算什么本事!这么喊我也会!”沈心怡听着他内心里抒发出的郁结,眼中光彩毕现,可嘴上却丝毫不让,依旧毒舌般的激惹着。
“啊!”妇人的呼声尖锐有力。
“啊!”竟然比我叫的声音大!徐生的怒火燃烧至极点,放声展胸大呼,旋即加入了拳脚,疯也似的踢打着河边的芦苇和枯草!
这就对了嘛!就该这样!
沈心怡此刻不再随着他发疯,默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听他呼喊,看他发疯,替他较劲!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徐生终于不喊也不踢打了。
大脑缺氧般的傻傻的,一屁股坐在了护城河畔的冰地上。
“都发泄完了?”沈心怡缓步上前,柔声慢语的问。
“嗯。”只是简单的一声应答。
沉默,再次陷入沉默。
本想等着这个讨厌的妇人再次数落自己,可是左等右等,却是再没了下文。
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好轻柔,徐生疑惑的余光瞥了过来。
她竟然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年轻的妇人!她,她竟席地而坐!
徐生惊得眼睛和嘴巴张的一样大。
沈心怡见他这般惊状,只淡淡一笑,随手捡了根干树枝,漫不经心的在手里把玩着。
“瞧见这根树枝了吗?”
“嗯?”
“我稍稍用力,它就弯曲。我用力越大,它弯曲越厉害。我再压……”
“咔!”树枝断成两截。
徐生怔怔的看着沈心怡摆弄那树枝,不知所云。
“树枝就如你,当外界有压力时,你就随之弯曲,不断有压力袭来,你的压力随之增大,终于!你不堪重负,断了!”沈心怡递过来一半树枝。
徐生接过来,怔怔的看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学会减压,做一枚轻松的树枝。即便不能做一棵参天大树,也是笔直的一根树枝。”
徐生完全愣住了,接过沈心怡递来的那半截树枝,眼睛里亮晶晶的,旋即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都好了,你额上和下巴上的痤疮,乃是压力痘。你把童生试看得太重,其实大周朝不是只有童生试才是唯一的出路,能做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大部分百姓即便什么都不是却很开心。”沈心怡轻轻拍了拍徐生的肩膀。
“夫人……”徐生哽咽。
“你的胃病也不是真的胃病,乃是长期压力所致,若你看淡了一切,合理饮食,按时作息,不仅是痤疮,就连胃病都会自愈的。”沈心怡挽了挽自己耳边的碎发,再次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
这个年轻的妇人,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徐生抹了抹眼泪,缓缓的站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唉声叹气,而是浑身充满了动力和温暖。
“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仅此一次。”沈心怡随之站起来,嘴角向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夫人,我……”徐生似乎还想说什么。
“回去吧,你没病,尽力就好。”沈心怡优雅的背影留在了徐生的视线中,她扬了扬手,只是徐生不知,那是再见的意思。
“请问,平安堂怎么走?”外人面前耍帅,跑了这么远,回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沈心怡苦笑着,穿梭于咸阳的大街小巷中。
“大夫人您看!”街市上,定北侯府的马车里,红笺刚服侍完颜氏,漫不经心的一掀车帘,却是看到一个莽撞的身影。
“是她!”颜氏顺着红笺手指的方向看去,“停车!”
她又出府了!不是让膳房给她送去必要的吃食了吗?为何还要出府?还是一个人?堂堂定北侯府大少奶奶,挤在人群中,还和那些乡巴佬言谈?成何体统!果然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下贱胚子终究是下贱胚子!
颜氏气得将车帘用力放下。
“大夫人,要带她回来吗?”红笺试探性的问。
“现在把她从人群中带上来,定是会丢了定北侯府的脸!红笺,你下去跟着她!看她去哪?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带回来。”颜氏阴仄仄的说完,红笺下,马车走。
贱人!这么冷的天!害我不坐马车改步行!红笺一肚子怨气,气呼呼的跟上那个优雅的身影。
“平安堂!”
平安堂的门口,红笺看着沈心怡提裙进门。
她去医馆干什么?身子不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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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受罚
“沈娘子回来了!”董慈望见沈心怡进门,一脸释然。
真让人担心啊,撂下一句话就跑了,之前还把徐生气成那样。
“耐耐,和小睿哥哥玩的开心吗?”沈心怡歉意的向董慈笑笑,换了副哄人的口吻。
“开心。”
“那我们下次再来找小睿哥哥玩好不好?”
还真是能哄,既不说这就走,还留个念想。
“好!”
“跟董大夫和小睿哥哥再见。”
“再见。”耐耐伸出右手,机械性的抓握了几下。
看得董慈和小睿满脸黑线,这是个什么礼节?难道是侯府新规?果然孤陋寡闻了。
“沈娘子请留步。”董慈追了出来。
“方才那徐生……”董慈还在担心他的病人。
以他的医术和口碑,行医至今尚未有一位病人从他的医馆跑出,而且连药也没拿。
“董大夫放心,他没病,不需要吃药,过一阵子就好了!”沈心怡自信道。
“怎么又是没病?”董慈诧异。
前几日大牛在这位沈娘子口中就是没病,今日那徐生分明是有病,却又被她说成是没病!
“放心吧,不会砸您招牌的,他是心病,被我医好了!照他用功的程度,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高中童生试的!”沈心怡本想伸手去拍拍董慈的肩,可手伸出来了,却又突然想到这里是大周,民风淳朴,男女授受不亲。一只手举着,着实尴尬无比,旋即做了个挥舞的动作。
“这大蚊子。”
冬天……蚊子?
董慈一脸茫然的目送着一大一小出了医馆。
“师父,这药要不要给徐生送去?”小睿不知何时站在董慈身后。
“先放那吧……”
她带着那个傻子去了医馆,似乎还和那老郎中很熟?
红笺一路跟着沈心怡,怎么都想不通。
“大少奶奶!”拐了个弯,明显人少了许多,红笺快步上前。
“红笺?”沈心怡诧异的向后看了看。
门房不是说她陪大夫人一起出门的吗?为何只见红笺,不见大夫人?
“大少奶奶好巧!大夫人听说您又出门了,特命奴婢出来接您,大少奶奶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快回府吧,免得大夫人惦记。”
说得真好听,还“特命奴婢出来接”,用什么接?怎么不见马车?分明是路上瞧见了,让你一路跟踪过来的吧!虚伪!
沈心怡撇了撇嘴,“走吧。”故意拉了很长的尾音。
前脚刚进侯府。
“大少奶奶回来啦!”门房这次总算没喊错。
“红笺姑娘,大夫人已经回去了,二少爷也刚回来。”门房又说。
看来自己的行踪就是这般暴露的,果然是侯府的大丫鬟,府里人的动向了然于掌。
“烦请大少奶奶随奴婢去趟福园,大夫人有请。”红笺一副强行拉去的表情。
早料到你们串通好了。
“嗯,等我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随后就到。”沈心怡瞥了眼红笺,抬头挺胸的拉着耐耐往兰苑去了。
漂亮。既没说不去,还强调了换衣服。服从、礼节都做到了。
看你还能跩几时?红笺咬咬牙,气鼓鼓的看着沈心怡的背影越来越远。
“耐耐,快去找言诚哥哥到福园去,就说心娘在